狐妖下山捉鬼

作者:蔚澜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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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脉比武(下)


      许若白已经十几日未曾见到应离,以往不管有事没事,她都会来他跟前晃悠,一会儿问他饿不饿,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喝茶,或者缠着他要学术法。

      如今不仅用膳时见不到她,连饭菜都换成大徒弟千珏下厨,身后没了这条小尾巴,他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许若白手里拿着书,心神不宁,怎么也看不进去,便干脆放下书,起身拿起青菱剑。

      左手握住剑穗,右手食指与无名指并拢,以手为笔在茶杯上方迅速挥动几下,口中念诀,掌心朝下一抹而过,茶汤便化作一轮水镜。

      怎料水镜里并未出现什么画面,里面一片混沌光影,不过几息,竟连茶杯都碎裂开来,在桌上晕开一摊水渍。

      水镜这个术法,以水为媒,以气息为引,能够根据物品上残存的气息,显示此人当下所处何地。

      但这种术法只能对道行低于自己的人使用,而有些物品则有屏蔽气息的妙用,比如湖州苍山的红纹灵玉。

      应离身上不可能有红纹灵玉,许若白只觉得剑穗跟着他的日子太久,上面自己的气息多于应离的气息,才导致水镜失效。

      他没想到的是,如今吞天化为玉镯戴在应离手上,两者的气息已合二为一,且吞天的道行明显高于他,又怎会轻易被人窥视?

      这个小插曲应离毫不知情,照她的性子,若知晓许若白想要偷看她,怕是要偷笑足足一年才算完。

      那么应离到底去哪了?

      她哪都没去,只是在落霞峰松林里与傅千珏练剑。

      青琼剑法有九层境界,前三层是为入门,学会四、五、六层可算作小有所成,而最后七八九层则为青琼剑法之精髓。

      能习至第九层者,青琼千年来不出三人,便是连许若白这等天才都堪堪只学到第七层。

      傅千珏此时有些头疼了,并非应离学不好剑,而是她学得太快了,明明术法弱得不行,学起剑来却极为得心应手,青琼剑法前三层她只需看上一遍,就能把剑招学得七七八八,显露出惊人的天赋。

      从最开始他几招便能将她的剑打落在地,没过几日,她已然可与他对战百招不败,他真想不明白,应离如此天赋异禀,怎会沦落为内室弟子间盛传的废材?

      “大师兄,若我再学两层,在比武台上能坚持到第几轮?”应离刚与傅千珏打完一场,眨巴着眼问道。

      傅千珏在心里朝她翻了个白眼,绷着脸道:“你先把这三层练熟再说吧。”

      真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当初他学这三层剑法,修习三月便小有所成,被师尊夸赞根骨极佳,小师妹更狠,十天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要知道,他到现在也才练到第五层凤羽遮月,再教她已经很吃力。

      看来他是该好好闭关苦修了,起码自己先学到第六层,才好教她不是?

      “阿离你先练着,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你过几日再来找我!”说完,傅千珏直接逃了。

      应离看着他“逃走”,心里奇怪,也没多说什么,又继续练剑。

      其实她觉得青琼剑法挺好学的,比起仙界那些动辄移山填海的法术要简单很多。

      她学不会召火术是因为失了仙骨,血脉之力又被忘川水封存在魂魄之中,一身凡骨,即便天分再高,也得付出多于旁人百倍的努力才能学成,先前是因为她懒,不愿意浪费时间。

      自此,应离每日勤学苦练,傅千珏教的剑诀她已烂熟于心,甚至练出了些许剑气。

      这些日子她真是过得苦闷无比,明明心中想着许若白,却只能避而不见,非但如此,她还日日叮嘱傅千珏不许对许若白透露她学剑之事,想给他一个惊喜。

      期间师姐林岚对她与傅千珏时常偷跑出去的情况很是好奇,可每每旁敲侧击,俩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林岚也只能悻悻而去。

      -------------------------------------

      门派大比如期而至,四大主峰内室弟子们齐聚悬空殿下的广场,进行抽签仪式。

      四主峰除许若白所掌落霞峰之外,其他主峰弟子众多。

      万进谦的孤星峰,门下有弟子四十人。秦岳的旭日峰,门下有弟子四十七人。

      就连陆清芙所掌抱月峰,门下弟子也有三十人。

      四主峰共有内室弟子一百二十人,而落霞峰竟只有寥寥三人,所幸这三人中,前两人皆天赋卓绝,数量比不上,质量还算不错。

      因着另三峰弟子人数众多,往年都是抱月、孤星、旭日三峰先捉对比试,两场之后落霞峰才加入,这在许若白接任落霞峰的近十年里,已然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今日抽签,落霞峰师徒四人只是来走个过场。

      第一日的比试,抽签完毕,一百一十七人中有一人轮空,轮空的幸运儿是抱月峰齐月。

      抽完签之后,比试便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偌大的广场被阵师划分出五十八个比试台,由门中十四位隐世长老进行评判,也算是青琼对年轻一代弟子的鼓励。

      应离闲着也是闲着,瞅见师尊坐在看台上一动不动,便拉了林岚和傅千珏去底下看热闹。

      有的比试台不到一炷香时间便能分出胜负,有的比试台战况却很是焦灼。

      应离兴高采烈,东逛逛西看看,时不时拉着傅千珏问东问西。

      仙界没有这种比试,应离有三个兄弟姐妹,都是各学各的仙术,连碰面的次数都不多,若是要比仙法高低,只需以学成仙法的难度来比较即可,何曾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比试?

      许若白看应离东跑西逛的模样,心里气得不行。

      他也不傻,明显感觉到这些日子应离一直躲着他,有几次他想传授剑法给她,还未开口提及,她便先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溜回房了。

      想起当日在议事堂,他为她开脱的借口亦是“身子不适”,几次下来,他便也恼了,不想再去管她,任她自生自灭。

      -------------------------------------

      第二日的比试,五十九人中仍有一人轮空,这次也是抱月峰弟子,是陆清芙座下首徒孙芸儿。

      今日的比试分二十九组,只是这次应离并未前来观看,而是偷偷拉着傅千珏去了松林。

      她昨日看各峰弟子比试,心痒难耐,想找傅千珏给她喂喂招。

      许若白寻遍整个比武场,连傅千珏和应离的影子都没见,于是朝旁边的林岚问道:“岚儿,可曾看见千珏和阿离?”

      林岚一脸神秘莫测,小声朝许若白回道:“小师妹和大师兄一大早就跑出去了,是往松林方向去的,他们俩最近总是这样,躲起来不知道在干什么……师尊,我们落霞峰说不定喜事将近呢!”

      许若白没有说话,微不可察地蹙眉,朝落霞峰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段时间总不见人,没有跑到他跟前嘘寒问暖,也没有来向他请安,甚至对他避而不见。

      前几日他还瞥见千珏腰间挂着一个香囊,想来也是她绣的。

      这两个徒儿,大比在即,竟把心思都放在儿女私情上,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生出些恼怒来。

      若是应离知晓许若白的想法,估计脸都垮了,她从不知香囊在人间竟是女子送与男子定情之物,若知道,便是打死她也不会送啊。

      -------------------------------------

      第三日的比试,落霞峰三人加入进来,三十三人中有一人轮空,是孤星峰谢凡。

      这场比试分为十六组,弟子们按照木牌上的字号就位于比试台,比试便开始了。

      许若白已经放弃应离,也没分神去看她比试,而是关注着离看台很近的林岚傅千珏这两人,他们分别在天字一号和天字三号比试台。

      应离抽到的比试台正巧是地字八号,位置稍显偏远,与她对阵的是抱月峰齐月。

      说来也巧,齐月本也是落霞峰内室弟子,许若白接任之前,孤星峰与旭日二峰首座把其他弟子都挑走了,无奈她只好求到好友孙芸儿那边,如愿拜入抱月峰门下。

      齐月首轮轮空,第二场比试轻松获胜,并无太大消耗。

      没想到第三场运气还是这么好,竟抽到落霞峰有名的废材,顿时喜不自胜,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师姐师妹们也十分羡慕她的好运气,甚至已经有人提前恭喜她入了十六强。

      应离与齐月在比试台上站定,负责评判的长老宣布比试开始,却只有应离拔出佩剑。

      “应离师妹,要不然你还是直接认输吧,省得待会儿落霞峰面子上过不去,你也知道,我们抱月峰与落霞峰一向交好。”齐月心中鄙视应离,甚至不屑拔剑,娇笑着对应离出言讽刺。

      “是输是赢,得打过才知道!”应离懒得同这人啰嗦,直接以青琼剑法中第三层境界潋滟随波中的招式起手,剑尖如湖水泛起波澜一般,缠绕着微弱剑气攻向齐月。

      “既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齐月见她不买账,越发得意,随手抽出佩剑,心想干脆一招结束这场比试。

      说时迟那时快,齐月过于轻视应离,出招时根本没有防御。

      万万没想到应离剑上竟带着剑气,这一人一剑攻来,齐月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剑气打得飞了出去,直至整个人跌落在台下,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何事。

      大家先前都觉得这场比试毫无悬念,所以周围并没有人来观看,只有负责评判的长老面无表情地宣布:“落霞峰应离,胜。”

      应离看没都看地上的齐月一眼,转身朝天字一号比试台去了。

      此时傅千珏也正好比完,见应离在等他,便笑着走过去问:“赢了?”

      应离笑眯眯地举了举手中佩剑,语气颇为自得,“那是自然!”

      “走吧,去看你二师姐。”傅千珏拉着应离往旁边的三号比试台走去。

      林岚对上的是孙芸儿,二人实力相当,僵持许久,最终林岚不慎露出破绽,被打落台下,是孙芸儿胜了。

      许若白看到傅千珏拉着应离的手站在比试台外围,他一甩袖,御剑回了落霞峰。

      与此同时,齐月落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陆清芙耳中,她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齐月是从落霞峰过来的,自上一任首座羽化后,落霞峰便已名存实亡,底下一众弟子也被孤星、旭日二峰瓜分干净。

      作为老一辈的内室弟子,陆清芙心里清楚,齐月实力并不弱,没想到居然被人一招打下比试台,这个应离倒是藏得深。

      -------------------------------------

      第四日的比试,十七人中有一人轮空,轮空之人是旭日峰王安。

      在十六强中,轮空也是一种运道,毕竟比试进行了四天,大部分弟子会出现灵力不济的情况,这一场轮空,意味着恢复灵力的时间比别人多了一日。

      可万万别小看了这一日的时间,短短十二个时辰,却极有可能是得胜的关键。

      十六强的比试总共四组人,能够留下来的,已是内室弟子中的佼佼者,质量比起前几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日落霞峰师徒四人一齐到场,来之前许若白还宽慰林岚不要气馁,跟来多看看也可以积累经验。

      看台之上,傅千珏向许若白一拱手,说道:“师尊,徒儿这就去了!”

      “胜负不是关键,不要受伤便好,你去吧。”许若白不放心地叮嘱,林岚昨日败了,他担心自己这个徒儿为争一口气拼着受伤也要冲进前四。

      “徒儿明白。”傅千珏伸手拉了拉应离的袖口,示意她和自己一道下去。

      应离刚要走,许若白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你下去作甚?”

      应离懵了,下意识回道:“自然是下去比试啊,还能干嘛?”

      倒是许若白愣住,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师尊,我要下去参加大比啊!”应离一脸无辜,她猜师尊根本不知道她也进了十六强,心中满是得意。

      “胡闹!你昨日难道胜了?”许若白一脸不信任,应离的性子,他清楚得很,整日里就知道做些女红,哪会什么剑法道术。

      “师尊,昨日我确实胜了……”

      应离故作委屈,心里却笑开了花,心道:师尊啊师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若白还是不信,去看了一眼榜单才回来,不过这时候傅千珏和应离都已经站在比试台上了。

      这一场,与应离对阵的是孤星峰谢凡。

      谢凡身着孤星峰标志性的蓝色道袍,腰间系一把银色佩剑,长相平平。

      能够打进十六强,在内室弟子中也算出类拔萃,再加上他还是万进谦首徒,难免比旁人多了些底气。

      谢凡已经听说了,落霞峰废材弟子昨日一招便将齐月打下比试台,此刻便也不敢小觑应离,于是抱拳道:“在下孤星峰谢凡,向师妹讨教!”

      “落霞峰,应离。”她颔首答道。

      应离没有丝毫犹豫地拔剑出鞘,直接使出凤羽遮月中的招式,这些招式须得将青琼剑法练至第五层境界,方能使出。

      这一手也是她如今能使出的最大杀招,只见一股精纯剑气附在剑刃上,剑影如展翅凤羽将谢凡笼罩其中。

      谢凡心下一惊,忙不迭撑起灵气盾。

      他也不愧是万进谦首徒,应变能力极强,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应离剑上附着的剑气。

      这道剑气虽看似若有若无,可其中的剑意却精纯无比,不多时就将他周身支起的灵气罩戳得千疮百孔。

      灵气盾眼看就要毁去,无可奈何之下,谢凡只好选择放弃防御,挥剑迎战。

      应离以剑气破开谢凡的灵气盾,剑势已收了大半,此刻见谢凡攻过来,心知不可力敌,便以叶落枫红收招,旋即转身落到比试台边缘。

      此时周遭观看的人有许多,因着昨日胜了一场,知晓应离废材名头的内室弟子们十分好奇,成群结伴前来观看。

      这一看之下,满座皆惊,顶着废柴头衔名满四峰的人,怎会使得出青琼剑法第五层境界的招式?还使得娴熟无比?

      连谢凡的灵气盾都支撑不住破碎,这等道行,到底谁说她是废材?

      许若白得知应离昨日获胜,掩不住惊讶,视线从比试开始便一直集中在应离身上,只见应离收起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拔剑挥舞到转身落地一气呵成。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还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徒弟吗?

      且说应离回身落至比试台边缘,心知谢凡不好对付,自己又不会术法,心念一动,瞬间想到以快制人。

      二话不说又执起剑朝着谢凡挥去,一时间“风遣流云”与“潋滟随波”接上“秋风画扇”,几个境界的招式被她活学活用连在一起,出招更是快如闪电,又在其间隐隐带着剑气,一时间竟打得谢凡毫无还手之力,连发出灵气盾的时间都没有,只得退让。

      明眼人都能看出谢凡已经后力不足,从开场起,战局一直是由应离在主导,谢凡被动抵御,时间越长败象越为明显。

      不多时,众人皆听“叮”一声,定睛一看,才发现谢凡的佩剑已然落到了比试台外。

      毫无疑问,这一场,应离又胜了。

      -------------------------------------

      第五日的比试,内室弟子中仅剩五人,分别是落霞峰应离和傅千珏,旭日峰王安和张衍,最后一人是抱月峰孙芸儿。

      五人中竟无一人是孤星峰的弟子,气得万进谦连最后的大比也不来看了。

      倒是华清道人感到无比快慰,许若白的落霞峰拢共只有三名弟子,竟有两个进了前五。

      今年再让若白多收几个外围弟子中的佼佼者,若能继续保持下去,往后让他接任掌门之位,也有底气。

      决赛剩下五人,正当评判长老们不好分配对阵之人,心中为难之际,应离站出来,言明自愿退出大比,借口是自己灵力匮乏,无法再参加比试。

      应离的初衷是为了让许若白宽心,不给他丢人便好,也无心去求什么名声。

      退出大比后,她还趁机冲着傅千珏眨了眨眼,随后老气横秋地提醒道:“如今我们落霞峰就剩师兄你一个了,你可得给咱师尊挣个脸面。”

      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交给大师兄多好,她要去偷懒。

      当日比试结果就出来了,王安夺得第一,第二是傅千珏,第三是孙芸儿,第四是张衍,应离抱着手看戏也拿了个第五。

      万进谦气得头顶冒烟,今年门派大比,他孤星峰居然没有一个人进前五,自己最得意的徒儿谢凡还败在落霞峰那个小废物手上,完全是打了他的脸。

      万进谦恨得牙痒痒,碍于身份也不好做什么为难小辈的事,心里却笃定应离是耍了什么手段才让谢凡落败,这笔账他记下了。

      至此,门派大比终于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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