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果（上）

　　艺术节过后，何敏成为众多男生关注的焦点，不少男生不知从哪里找到何敏的联系方式，隔三差五给何敏发短信，短信风格各异，有的含蓄一些，有的露骨一些，同样都在表达对何敏的爱慕之情。

　　何敏不予理会，那些信息刚发送到何敏手机上就被她删了。

　　这段日子，宋谣谣无比想念陶晓欣，如果陶晓欣在，她一定会拿何敏开玩笑，对每一个发信息来的男生评论一番，然后大发自己对于爱情的言论，那么他们三个人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如此沉闷。她也一定会陪着失恋的自己发泄情绪，帮助她很快地好起来。

　　然而几天后，宋谣谣的想法变了，陶晓欣不在也好。因为陶晓欣喜欢的陈明涛对何敏展开了追求。

　　最初，陈明涛对何敏的好感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只是不时会同何敏讨论英语作业，或者站在远处偷偷看何敏，再后来，陈明涛给何敏买早餐，帮何敏值日，两人越走越近，班里的同学就纷纷开始撮合。

　　周三晚自习后，何敏让宋谣谣不用等她一起走，宋谣谣便意识到自此以后她都要回避了，可是她心疼陶晓欣，更鄙视何敏的所作所为。

　　宋谣谣将何敏拉到走道上的一个角落，“你明明知道陶晓欣喜欢陈明涛，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可他喜欢的人是我，不是陶晓欣。”何敏笑着，这种笑让宋谣谣觉得陌生。

　　“你喜欢他吗？”宋谣谣问。

　　“算不上喜欢吧。”何敏毫不犹豫地答。

　　宋谣谣无奈地笑笑，“何敏，你不应该这样。”

　　“我应该怎样？他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你情我愿。”

　　“可你这样，陶晓欣会难过的。”

　　“感情不就是这样，总有人要难过，我要是不接受陈明涛，他不也会难过，难道不是吗？再说了，陶晓欣和陈敏涛之间发生什么了吗？没有啊，没有哪条规定写了陈明涛是陶晓欣的。”
　　宋谣谣无言以对。

　　“不必计较那么多，太认真只会让人更难受。”

　　陈明涛在教室门口等着何敏，两人相视一笑便离开了。宋谣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更不明白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那么招人喜欢，在感情里来去自如，而她踏踏实实喜欢一个人，却遍体鳞伤还得不到。

　　她多喜欢张煦啊，夜里哭醒，上课想着想着突然就掉眼泪，一个单词重复念叨许多遍，直到许博文打断她。

　　宋谣谣捂着脸叹息，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香烟味。

　　何敏竟然会抽烟？

　　“喂！”电话那头传来陶晓欣一阵咋呼的声音，“好久没跟你们打电话了，最近怎么样啊？”

　　“还是老样子啊，做作业，背单词。”宋谣谣故作轻松，她也不知道为何，在听到陶晓欣声音的那一刻，她突然不想说任何让人难过的事情了。

　　“我也是一样，这学期过完要分班，我爸希望我选理科，还巴望我考到理科实验班去，我想想都觉得搞笑。你呢，你想过读文还是读理了吗？”

　　宋谣谣轻叹一口气，“还没想好，上次考试下来，理科排名要靠前一些，一中也比较重视理科，但我比较喜欢文科。”

　　“何敏呢？我都好久没跟她好好联系了，前几天在□□上还没说几句，她有事要忙就离线了。”

　　“她啊，她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她。”宋谣谣觉得这些话有些刺痛喉咙。

　　“你知道陈明涛读文还是读理吗？”陶晓欣问。

　　“不知道。”宋谣谣语气中带着艰涩，“你还是不要管他了，自己好好学。”

　　挂掉电话后，宋谣谣无比庆幸陶晓欣没有继续追问陈明涛的事情，否则她一定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那么陶晓欣一定会立马冲到一中与何敏展开对峙。

　　她和陶晓欣都是受害者啊，可她觉得自己要更惨一些，因为她知道真相，因为她最近总是在学校里遇到张煦和赵婷婷。在学校里的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走着，他们从来不会有亲密的举动，可宋谣谣就是知道他们是情侣，哪怕他们不经意间同时迈出左脚，宋谣谣都会觉得那是他们之间爱的秘密。

　　她的喜欢好自私，让她小肚鸡肠，让她满心嫉妒。

　　一天午饭后，宋谣谣走到食堂一楼，她本想去食堂点心部买面包，刚挤进去就看到了张煦，他把买到的面包递到赵婷婷手里，赵婷婷一脸笑意盯着张煦。

　　宋谣谣瞬间没有了想要买面包的意愿，只想转身离开是非之地，偏偏刚转身，张煦就在她身后小声叫了一句，“八爪鱼。”

　　宋谣谣没有回头，随后，她听到赵婷婷清脆的笑声。

　　从食堂的玻璃门里，宋谣谣看到张煦，也看到了赵婷婷，她没有回头，但眼睛也一直盯着玻璃门，直到走出食堂。

　　她多想回头，回头看一眼张煦。

　　文理分班的事情逐渐在班里宣扬开来，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朱老师给同学们发了志愿表的草稿，希望同学们结合自己的期中成绩以及个人兴趣好好考虑，尤其要抓紧周末时间和家人好好沟通。

　　在此之前，班里就有过关于选文选理的讨论，一中向来重理，班里同学也是选理居多，于是大家都形成一种观念，好学生都读理，只有差生才会选文。

　　“许博文，你要选文选理？”宋谣谣话一出口，立马就给自己做出答案，“算了，你肯定是选理。”

　　许博文笑笑，“对啊，我喜欢理科，文科学不了，怕学历史学政治。”

　　宋谣谣跟着轻松地笑笑，对着手里的志愿表发呆。过了一会，许博文问，“你呢？你想选文还是选理？”

　　“我不知道啊，还在想，我爸妈肯定希望我选理，他们从小就希望我长大以后当医生。”宋谣谣叹一口气。

　　“我和你恰恰相反，我爸妈希望我选文，因为我哥哥当年选理，他们希望文理双全。”

　　宋谣谣一脸惊讶，“那你怎么说服你爸妈的？”

　　“还没有说服他们，天下父母一样执拗，自小就给我们定下的人生理想，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宋谣谣颇有些同情地望着许博文，“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苦恼。”

　　“你以为我是神啊，每个人还不都一样。”

　　“那倒也是。”

　　许博文看宋谣谣对着黑板发呆，于是便说，“你最近精神不是很集中，离期末只有一个月了，不管选文选理，你都该好好加油了。其他事情先放到一边，等以后再说吧。”

　　“我哪有，我跟以前一样，期末肯定能考好。”

　　晚上回到家，宋谣谣刚推开门就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张煦。张煦闻声抬起头来，两人目光得以短暂相遇，宋谣谣很快转过头去，尽管她很疑惑张煦为何在这，但她还是径直进了卧室。

　　不一会，宋谣谣的妈妈进屋来，“张煦来家里玩，你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多没有礼貌，出去玩一会。”

　　宋谣谣满是不解，别人的父母生怕自己的子女和异性有瓜葛，巴不得他们不要和异性朋友有丝毫往来，而她爸妈却很稀奇，他们难道傻吗？还是在装傻？他们真的就看不出来她和张煦之间的关系有点不一般吗？

　　“快出来哈，别磨磨蹭蹭的。”

　　还没有到暑假，赵雅芝版本的《新白娘子传奇》又在重播，宋谣谣的父亲跟着电视机里的唱词哼哼，母亲忙着给大家削苹果。

　　“你爸妈最近怎么样？生意忙不忙？”宋谣谣的母亲细声细语地问。

　　“老样子吧，最近天太热，菜更容易坏，生意不是很好。”

　　“你还是小孩子，家里的事情别管那么多，好好上学就是了，等将来考上大学，你爸你妈才跟着一起好过。”宋谣谣的母亲说着话，眼睛却是盯着宋谣谣。

　　张煦连连点头。

　　宋谣谣的母亲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张煦面前，“来，吃个苹果。”

　　“阿姨分一下吧，这一整个我吃不了。”

　　母亲把苹果分成两半，一半递给张煦，另一半递给宋谣谣，张煦笑着接过去，立马啃了很大一口。

　　宋谣谣说，“我不要。”

　　母亲有点难为情地责备了宋谣谣一句，然后把苹果递给宋谣谣的父亲。

　　“小张，听说你们要文理分班了，你选文还是选理啊？”宋谣谣的母亲突然讲到这个严肃的话题。

　　张煦一脸平静，“选理吧，我比较喜欢理科。”

　　宋谣谣一脸惊讶看着她母亲，母亲转过脸对她说，“要不是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选理好，听说读理科以后好找工作，文科生没什么出息。”宋谣谣母亲一脸神秘，似乎又透着道破天机后的恐慌。

　　张煦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宋谣谣的脸已经变形得很难看。

　　“我们家瑶瑶也让她选理，你成绩比她好，以后多教教她。”

　　几乎是同时，宋谣谣怒吼起来，“我什么时候说选理科了？我要选文科。”

　　父亲从电视剧情中清醒过来，“选文选理都行，好好说，别大声嚷嚷。”

　　这时候换张煦尴尬了，除了赔笑缓和气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半天才挤出一句，“阿姨，文科也没有那么不好。”

　　张煦离开的时候，宋谣谣送他，两人共走了56级台阶，但没有说一句话。楼道空旷，两人的脚步声被成倍扩大，杂杂乱乱，没有规律可循。

　　宋谣谣想起艺术节结束那晚上，也是这样空旷的楼道，这样昏黄的路灯，她走走停停，路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她扶着墙往上走，最终瘫坐在其中一个拐角，一直哭到眼泪流不出来。

　　行至门口，张煦问，“你真的要选文科吗？”

　　宋谣谣抬起头，“你希望我选理科吗？”

　　半晌，张煦才说，“我当然希望你选理科，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宋谣谣笑笑，她真是多此一举，这多此一举让她多难受啊。她何必自找罪受呢？她就是找罪受，从送他下楼梯开始就是找罪受，她就应该在他走出门的时候关门回屋，她更不应该反问他这么愚蠢的问题。

《仙缘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