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他贼心不死

　　中午的时候袁世宰就回来了，没有不好意思，没有悔恨之情，反而是昂首阔步，抬头挺胸。按何玉树的话说，就是像一只刚下了蛋的公鸭子似的，满脸炫耀地踱了进来。

　　“哟，袁同学，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何玉树刚嚼过槟榔，现在一笑，简直就是一张血盆大口。

　　可袁世宰不怕，他把书包往凳子上一甩，骄傲地翘着二郎腿，抖啊抖，“其实我妈让我今早就回来的，但我寻思着先避避风头，给那老头子一个面子，这才等到了现在。”

　　“是嘛，您可真是尊师重道。”何玉树眯着眼，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唉，你一上午干什么去了？”

　　“在网吧看了五个小时西游记。”袁世宰托着下巴，幽幽叹了口气，“唐僧又把孙悟空赶走了，我挺不高兴的。所以，我打算找点乐子。”

　　“那您可得等一会了，现在十三街也没开门啊。”何玉树喝了口漱口水，把腿搭在曲秀秀的凳子上，像模像样地抽出了个单词本，翻翻看看。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梅菡去了厕所，现在这时机刚刚好，让梅大官人给咱添点趣儿。”袁世宰嘿嘿一乐，蹦起来就往外跑。

　　何玉树慢悠悠地从单词本上抬了眼，歪着脖子看袁世宰乐呵呵地往门沿上放了三块黑板擦，没说话。

　　“五！四！三！二！一！”

　　袁世宰兴奋地撸了把随风飘扬的金色额发，跟着后面的一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声嘶力竭地倒数五个数。

　　砰砰砰。

　　“梅菡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进自己班还要敲门？”袁世宰懵逼地愣在那，侧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砰砰砰，又是三声。

　　他心里有点发毛，总觉着有哪不对，想迈步过去把黑板擦拿下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请进~”

　　听着不知是哪个男生嘹亮的嗓门，袁世宰心里猛的一跳，再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请…”

　　门被推开，来人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三块黑板擦铺天盖地地砸了个正着。瞬时，以那个人为圆心腾起了阵巨大的烟尘，两米内可见度几乎为零。

　　袁世宰傻在原地，听着门口那人一阵重过一阵的咳嗽声说不出话来。再一回头，那帮小兔崽子哪还有刚才的兴奋劲，一个个捧着英语书看得如老僧入定般。何玉树正趴在桌上看着他笑，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妈的，老子才刚回来，不是又要走吧？

　　“老师？”袁世宰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步，伸手挥了挥缭乱的烟尘，“老师你没事吧？”

　　“咳咳，我不是老师…”来人终于缓过了劲，拍了拍衣服上的粉笔灰，努力地镇定下来勾出抹礼貌的笑容，“请问，曲秀秀同学在吗？”

　　灰尘散了，梅菡站在那个人的身后一脸惊恐，袁世宰站在那个人的面前，想死的心都有了。还不如砸在校长的头上，现在，他得赔多少钱啊？

　　怎么说呢，这人长得，金光闪闪？

　　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上面虽然沾满了白灰，依然是黑油油得泛着光。笔挺的西装，锃亮的大头皮鞋，还有胸前闪闪发光的胸针，无一不在诉说着，爷有钱，有的是钱！

　　袁世宰穷鬼一个，却最喜欢看时尚杂志，对各种新款潮牌垂涎不止，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娃娃脸男生穿着的一身限量版名牌，简直心若死灰。他刚才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他这一身行头，至少五万。

　　现在董乐君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只花枝招展的金孔雀。会唧唧叫着讨债的那种。

　　何玉树半抬起身子，看着门口那只沾满了白灰的金孔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是哪来的偷了大人衣服的小毛孩子？不过长得倒是挺讨人喜欢的，瞧瞧，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呢。

　　见所有人都紧闭着嘴盯着他瞧，董乐君没一点不好意思，反而掐着腰靠着门摆了个更为妖娆的造型，“请问，曲秀秀小姐在吗？”

　　艾玛，都不同学了，直接叫小姐了还。何玉树站起身，两只手握在一起掰了掰，骨节咔吧咔吧的声音响彻教室，踢开凳子慢悠悠地往外走，“嗯，她不在，您有事？金先生。”

　　“我不姓金，这位先生，你可以称呼我为董先生，当然，董少爷也可以。”董乐君笑着朝前面伸出了手，一派绅士风度，“先生，你知道曲小姐去哪里了吗？”

　　何玉树走到门前，握住他的手摇了三摇，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的楼梯间里目瞪口呆的曲秀秀狡黠地笑了笑，“董少爷你好，我是何公子，抱歉，在下并不知曲小姐身在何处。”

　　袁世宰也不害怕了，乐滋滋地坐在讲台上看好戏。这两个够奇葩，民国片看多了吧。

　　曲秀秀刚到了楼梯拐角处就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悄悄趴在栏杆上一望，果不其然见着了那个骚气的背影，嘴角猛地下一拉。曲姿你个乌鸦嘴，还真把这灾星给招来了。

　　董乐君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捏碎了，连看着何玉树的眼睛都蒙上了层水光，但为了保持自己的气质不受损，还是强撑着笑死命把被钳制住的手给抽了回来，“何公子好像对在下有些误解和敌意？”

　　“没，没有的事。”何玉树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另一边门上，坦诚得不行，“就是个小小的下马威，怕你欺负我们曲小姐。”

　　“…啊。”董乐君懵了一瞬，看着眼前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假男人竟莫名有些发怵，赶紧跟着打哈哈，“怎么可能，我是来找我女朋友的，就是曲秀秀。”

　　“女朋友？”

　　“女朋友？”

　　第一声来自震惊的何玉树，第二声则来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面色不虞的蒋绅。

　　董乐君被后面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瞧见个比门框还要高上两公分的男人，正像匹狼一样盯着他，那眼神不可谓是不恶狠狠。这视觉冲击太大，他腿都有点抖。

　　不能怂！

　　摸了把油亮的头发，董乐君后退了一步挺着胸看着眼前这个很可能就是他情敌的男人，中气十足地质问，“来者何人？”

　　他也不想往后走的，这种行为很损气势。不过没办法，蒋绅太高了，他仰得脖子疼。

　　“你可以叫他蒋大爷。”何玉树跺跺脚，换了条腿撑着身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添了句嘴。本来她是有点担心她那个娇娇弱弱的新同桌才会出来管闲事的，可看现在这情况，事儿大的可能是这位不速之客，那她也自然是乐得退居二线看热闹。

　　董乐君机敏地又往后退了步，看着眼前一个比一个高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后悔为了显得自己英勇无畏而没带保镖过来的愚蠢行为。“你们别乱来，我可是跆拳道绿带。”

　　“绿带是什么？”蒋绅低着头用脚尖蹭了蹭地，语气冷淡。

　　“就是黑的发绿！”董乐君在原地蹦了下，摆出个白鹤亮翅的站姿，猛地往上一扑，“接招吧你！”

　　一个娃娃脸，个头不高的男孩子，穿着身极为得体却沾满了白色粉末的黑西装，梳了个油亮亮的大背头，呲牙咧嘴地大叫着往前扑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袁世宰一边看一边捶着讲台笑出了猪声，何玉树也是掩着面抖的不行，只有蒋绅仍旧是面无表情。

　　蒋绅什么也没做，只是伸直了胳膊，手指便轻轻松松地点住了他的脑门。然后，任董乐君再怎么张牙舞爪也近不了他的身了。“再说一遍，你女朋友是谁？”

　　这就是长得矮的悲哀。何玉树笑得受不了，弓背弯腰地往座位里走，教室里阵阵哗然，闪光灯亮成一片。

　　对于董乐君的话，蒋绅是不信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也相信自己看上的女人绝对不是个瞎子。这种又怂又骚又屌的货，心多大才能当他女朋友？

　　“董乐君你脑子进了氨水了吧，跑到这里闹什么闹，丢人！”曲秀秀实在是没忍住，小跑着过来劈头盖脸骂了董乐君好一顿。声音轻飘飘的，不算大，却也听得出里面的无奈和愤怒。

　　蒋绅移开了胳膊，反手挡在曲秀秀身前，不让她再往前，挥开那个还蹦跳着的跆拳道绿带，低着头望向她，“秀秀，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怎么还有点委屈的意思？曲秀秀疑惑地瞥了蒋绅一眼，从兜里掏啊掏地摸出了根棒棒糖扔进董乐君怀里，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董乐君你今天让我丢人丢大了你，赶紧走，走走走。”

　　“秀秀女朋友！我…”董乐君不高兴了，蹦着高想要透过蒋绅去看曲秀秀的脸，话还没说完就被蒋绅按住头顶给压了下去。

　　“秀秀，他说你是他女朋友。”见女孩子不理他，蒋绅又念叨了一遍，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发顶。

　　“什么呀，他女朋友是条叫嘿嘿的狗，那狗是我喂大的，我充其量算是他干丈母娘。”曲秀秀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踮着脚附在蒋绅的耳边，跟他打商量，“蒋绅，你帮我把他弄走，我晚上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好。”听着这话，蒋绅眉目间的戾气散了不少，上前一步再次把曲秀秀挡在身后，看向董乐君的眼神不冷不热，“听着了没？”

　　“秀秀你听我说，我只把嘿嘿当妹妹的…”董乐君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嗯？怎么有点怪怪的？

　　蒋绅就那么站在那，不动如山，手插着兜不笑不怒地盯着他看，看得他鸡皮疙瘩起的一层又一层。

　　“秀秀，你为什么转学啊，一中多好啊。”董乐君缩缩脖子，往旁边迈了步，探着头去看曲秀秀，哼哼唧唧的，“一中的同学都可温柔可有礼貌了，不像这的，又凶，又高，看着就吓人。”

　　“董乐君。”蒋绅伸出手，拨弄拨浪鼓似的把他的头摆向自己，微微弯下腰贴近他的脸，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惹得小孔雀打了个哆嗦。

　　两人的气质和气势都差太多，在久经沙场的蒋绅面前，董乐君就像个富家养出来的白斩鸡，战斗力和防御力根本都不在一个数量级上。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也难为了小孔雀还咬着牙拼死地维护着自己的面子。

　　“你…你作弊！”董乐君瞪着眼睛吱吱地叫，戴着名表的手在下面扑腾来扑腾去，“你肯定用了内力，你对我施压！”

　　“董乐君…”蒋绅笑笑，又叫了声他的名字，用手指弹了弹他领带上沾着的粉笔灰。他这次的尾音拉的很长，沙哑又低沉，却又轻柔得像片羽毛。

　　“你衣服该洗了。”

　　等了半天等到了这句废话，董乐君在心底里很想嗤笑一声，可咽了口唾沫，竟是可耻地怂了。

　　打架的时候，这口吊着的气要是散了，要想再聚回去就难了，尤其是在敌人如此可怕的情况下。董乐君懊恼地皱皱眉，瞟了蒋绅一眼，装模作样地把手背在身后，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就跑，“小子，你等着！”

　　蒋绅直起身，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眯了眯眼。这种货色，无需动手。

　　“放学后，校门口奶茶店。”

　　“…唉。”曲秀秀愣了瞬，这才反应过来黑老大的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忙点头应了声。

　　蒋绅揣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心里有一大堆的话想要问，到底还是忍住了。把校服外套解开，顺手甩在肩上，低头进了班里。

　　看着蒋绅明显写着我不高兴的背影，曲秀秀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走廊上已是聚了好多的人，听着周围喧闹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刚才事件的女主人公，心里一凛，赶忙进去关上了门。

　　奶茶就奶茶，破财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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