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

作者:云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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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娃娃·复仇


      拍花子是一种专门拐卖儿童的人,梁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阮氏的耳朵嗡嗡作响,满脑子是袁支颐不在了,一阵酸楚,落下两滴泪来。

      “哭哭哭,整日只知道哭,嫁给我儿子那么多年肚子也就响一下,真是好大一张脸!”袁杜氏气势汹汹地撞开门。

      袁惇看不下去:“……娘!”

      “嚷什么嚷!不信为娘的话么?”

      “……儿子不敢。”

      “还不敢?!天天受你媳妇儿挑拨,恐怕心里早忘了为娘了!”

      袁杜氏坐了会儿,又是捏眉又是跺脚,说也不知自己辛苦栽培的乖孙女便宜给了谁,留下杯冷茶走了。

      彼时袁惇筹措科举,寻人之事被袁杜氏自告奋勇揽下,但半个月过去也不见她报案,梁谷与阮氏渐渐心灰意冷。

      阮氏温怯懦弱,对婆婆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忤逆,梁谷却有存疑:支颐素来机敏,怎会轻易跟随生人走了?况且大白天的一个大小姐在自家园子丢失实在太过可疑。

      果不其然,事情在一个月后出现转机。只是这转机却不是好的,甚至他希望没有转机,支颐被拐走也好,起码证明她还活着。

      后院有口废井,久年不用,平日用大石板压得严严实实,鲜有人造访。这日不知为何,始终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驱策他前去,越接近废井那种诡异的臭味越发明显,他奋力撬开石板……

      支颐成了沉眠于井里的一具冰冷尸体,不再醒来,不再说笑,不再甜甜地喊他爹爹或是谷义父,无法再伸出柔软的手安慰阮氏,明明清晨她还跟阮氏说自己会乖,下一刻她便在冰冷井水里睁着无助的双眼。

      若时间可以倒退,他没有来到井旁,或许还可以欺骗自己,认为支颐只是走丢了,支颐还好好的。

      他抱起女儿,托起她小小的脑袋,春光融融,她身上还穿着自己买的鹅黄色的小裙子呢。她的脸已经不完整了,但没关系,她永远是自己眼里最好看的小姑娘,阳光照下来,她的睫毛还亮晶晶的呢。

      梁谷掏出口袋里的小盒子,道:“支颐,你最喜欢的荣芳斋,爹爹省下工钱买来了。”

      可她再也醒不来了。

      他抱紧尸体,哽咽不止,哀恸地呐喊女儿,后脑突然钝痛不已,在视线被红色全然覆盖的那刻,看到袁杜氏慌张的身影。

      ——袁杜氏……

      老天庇佑让他复仇,梁谷没死,昏迷了会儿,挣扎地爬起来,听到外头动静,连忙躲进树后观察。

      袁杜氏和管家神色慌张地来到这。袁杜氏四下张望,没发现他的尸体,惊惶无比,管家随口说了几句,二人竟吵起来。吵架的字眼飘来,他隐隐听到些——“老爷辞世”“已经两个了”“这是第三个”“放手”。

      直到二人离开,梁谷来到井边,把糕点放在女儿手里,冰冷的井水映着他憔悴的脸,也隔绝了阴阳。

      夜里,袁支颐入了梦,哭泣着说:“爹爹,我冷。”

      梁谷道:“支颐乖,不急,爹爹帮你报仇,待会儿就不冷了。”

      梁谷一事成了管家和袁杜氏分道扬镳的导/火/索,偷情数十载,管家终于受不了袁杜氏的霸道嚣张,选择去官府同归于尽。不,也没有同归于尽,毕竟人都是袁杜氏杀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只是告完状的第二天,管家被发现吓死在回乡的马车里,似乎撞见极为恐惧的东西。

      顺藤摸瓜,真相大白,官府终于压不住舆论,捉住袁杜氏,消息不胫而走,瞬间沸沸扬扬地传遍全城。

      梁谷在一游医手里买下人/皮/面/具,去官府围观对袁杜氏的审判,目睹了全程,那群窝囊废居然怕袁杜氏死在大牢而释放了这个女人。

      没关系,律法管不住,他有私法。他潜进袁府,在祠堂找到袁杜氏。这个害死了好几个人的婆娘居然开始吃斋念佛,她居然良心发现了!

      只见她跪在蒲团上手捻念珠,念念有词:“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丫头啊我不是故意的,丫头放过祖母……”

      真是讽刺啊,支颐不会害人。

      阴风恻恻,梁谷吓死了袁杜氏。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她的死状,紫红色的老皮耷拉下来,张大了嘴,眼睛像死鱼一般,瞪得快要掉下来。

      凶手袁杜氏死了,彻底结案,流言四起,人人都说袁家卖人肉酱料,袁支颐化身厉鬼索命,袁杜氏死有余辜,袁宅是凶宅。满城风雨,风雨招摇,其实流言都是他放出来的。

      袁家生意惨淡,袁家人走在大街上会被乡人戳脊梁骨吐口水,袁惇是个文人,终于不堪其扰,决定带妻儿远走他乡。梁谷抓准他们离开的时机,在前一天晚上捅破窗户纸,吹去软骨迷香。

      他拎着凿子,看着角落手足无力的二人,恭敬喊了声少爷和少夫人。袁惇听到声音肩头一颤,步步跌进角落的黑暗,睁大了惊恐的眼:“你、你、你是梁谷?你竟然没死?原来我娘她、我娘她……”

      二人似要缩进墙里,眉目流露出复杂与恐惧真实无比。梁谷满意道:“是啊,我没死,你娘怎么了?你想说,你娘原来果真只杀了两个人,真的是冤枉的?少爷,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吗?”指着二人的麻衣:“这是穿给你娘的,还是穿给我们三人的女儿的?”

      飞蛾扑火,袁宅发出凄厉的惨叫,老黄狗狂吠不止,主人甩板凳,听了听惨叫,摇头猜测又是哪个冤大头遭了毒手。

      梁秋是袁支颐的生父,当年洪涝肆虐决定背井离乡,可等打拼回来后却听到妻子的噩耗,便来投奔梁谷,顺便见见被送出去的孩子。

      彼时梁谷已易容成守宅人谷伯,告知梁秋一切原委。

      因为一系列的惨剧,袁宅成为远近闻名的鬼宅,袁支颐则是死不瞑目的厉鬼,人人避之不及,甚至有方士前仆后继想要除鬼。

      他们恨透了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从一个外商那高价买来一块玉石,用来吸引孤魂野鬼吓唬旅客,又顺水推舟让谣言散布得更广些,以吸引更多人。那些人持剑而来,想收服传说中的恶鬼,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通通命丧黄泉。

      这便是袁家鬼宅,这便是索命厉鬼。

      真正的鬼没害人,人却在害鬼。

      二人吐露真相的模样,时而愤怒时而悲恸,情之所至令人动容。风急天高,不息止的哀魂尖叫响彻云霄,用尖利鬼牙撕碎夜色。

      袁支颐年龄尚小,成了鬼魂后思维更加愚钝,难以消化二人的话语,只想起临死前的场景,见爹爹和阿爹都在哭,茫然失措之下希望有人帮她,捕捉到林下的雪白衣袍,惊喜道:“雨师姐姐!”

      这称呼分外新奇,周涣瞧了眼雨师妾,见她垂了垂眸,不再躲着,身影暴露在寂冷的月色下。

      都说楼上观山,城头观雪,灯前观花,舟中观霞,月下观美人。这话果然没错。只是奇怪,分明冷月如霜,雨师妾脚下的影子却极轻极淡,仿若无物。

      雨师妾携他走了出去。地上二人瞧了眼他俩,欲言又止,但碍于袁支颐并未发作,依旧跪着。

      周涣迟疑问道:“可这是袁杜氏的过错,你为何要杀害袁惇和阮氏?”

      “殿宇倾塌之时,没有一只蠹虫觉得是自己有错在身。”雨师妾淡然道,素手搭在袁支颐额发上,举止分外轻柔。袁支颐甜甜一笑,抱着手蹭蹭。

      “支颐被欺侮时,他们本可以阻止,却袖手旁观,与罪魁祸首有什么区别!”梁谷语气还带着余愤,回答了这个问题。

      周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修的是善道,习的是博爱之学,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自然无法理解谷伯这种因袁杜氏而迁怒他人的行径,更何况是那么多条血淋淋的人命,那么多失踪的外乡人,甚至是袁惇夫妇,全都不在了。

      “你误会了,我没杀袁惇夫妇。”梁谷解释道,“我是埋怨过阮氏的懦弱,但她也是可怜人,更何况支颐把她当亲娘爱她,罪不至死。!袁赋还小,不能无母,因此我只放她走了,假若支颐还在世,她也会劝我这么做。”

      周涣皱眉:“那白天里的老乞丐就是袁惇?”

      梁谷笑了:“你果然聪明。”

      那夜的惨叫,不是丧命的惨叫,而是被拔舌挑筋时的惨叫,让这个本就形同虚设的父亲彻底成为一个废人。叫得可真响,似乎把支颐受苦时他所有该发却未发的声都叫出来。

      “其余尸体在哪?”雨师妾问。

      “都被我封泥偶里了。”

      “区区泥偶,可容不下这么多条人命。”

      “呵呵,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退路,再说谎也没什么意义。尸首主要是我处理,一部分封进泥偶当做废品倒掉,剩下的拿给梁秋包馄饨。”

      雨师妾了然:“怪不得官府查不到尸体。”

      人人知他们是守宅人谷伯与馄饨小贩梁秋,殊不知他们才是杀人凶手。昔日亲密无间的邻里在心里记恨着他们当年的漠然,递来的馄饨包着最十恶不赦的东西,石坊的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想到这里,他竟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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