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过分惑人

　　这顿饭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而异常平和，初墨很喜欢妈妈做的骨头汤，喝了两小碗才罢休。
　　路峻晨这几年几乎不在家里过夜，但是时不时会像今天这样过来吃饭，饭后也会留在客厅里，陪爸妈简单聊聊。
　　不管初墨如何不愿意承认，路峻晨现在都担当着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角色，家里的大事小情，爸妈总是习惯先过问他的意见。

　　初教授养了初墨21年，自然对这个女儿十分了解。
　　等路警官剥了红柚放一块在初墨手里时，初教授状似无意的提起来：“峻晨，你跟徐家那个女孩子，是在一起吗？”
　　初墨觉得手里的红柚顿时失去了味道，但她还是吃的非常坦然。
　　电视上在播放婆媳伦理剧，初墨眼神滴流滴流的往电视上瞥，丝毫没分给路峻晨半个。
　　“没有，”路峻晨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跟徐家有点生意上的往来，”说到这里，他大概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徐青城从政，徐家的生意都会交给徐粒，之前两家公司牵扯太深，所以最近有些联系。”

　　初教授是仝北大学化学院的院长，每年都承担相当的科研任务，平日里温文尔雅，做了大半辈子教书匠，对商场上的来来往往不甚了解。
　　路警官为保卫祖国的事业兢兢业业，挥洒热血，这几年升到省公安厅厅长后，一颗赤诚之心更加坦荡无所保留，准备将毕生都奉献给祖国。
　　二老对商场上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路峻晨这颗精明商人的脑袋，大概遗传了他父亲。

　　路峻晨解释的那两句，也不知道解释给谁听的。
　　初墨哼了声，又掰了一块柚子，吃的格外香甜：“妈妈你看这个婆婆，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那妈妈以后争取当个善解人意的婆婆和岳母。”路警官看了眼儿子的神色，笑着说了句。
　　“当一个就行，”初教授不明不白的来了句，看众人没反应，他继续加了把柴，“担当两个角色太累，最好能合二为一。”
　　初教授一直都很看好路峻晨，他眼看着继子这几年愈发沉稳，更加满意。初墨这种性子，实在太过软糯，就得要个峻晨这样强势的才能治得了她。

　　初墨扔了手里的半块柚子回房间去了。
　　越过路峻晨的时候，她去踢他小腿，结果拖鞋飞了个老远。
　　初墨呼呼的生气，打算光着脚回楼上去。
　　路峻晨扶额，站起来的同时，喝了她一声：“站住！”
　　初墨老老实实不敢动，由着他把拖鞋捡回来套在她脚上，又低低睨了她一眼：“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初教授和路警官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眼见着路峻晨看初墨回了房间，就转身捞了西装外套，跟他们简单道了别出门走了。

　　路警官叹了口气，对着初教授埋怨：“孩子们的事情，不要强求。”
　　初教授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初墨可是他奉在手心二十多年的珍宝，如果不是真的觉得路峻晨可以托付，他又怎么会厚着这张脸皮说出刚才这番话。
　　两个孩子之前在一起，明明也是岁月静好的样子，怎么忽然就……

　　初教授听着楼上被摔的砰砰响的卧室门，摇摇头，他怎么会觉得这丫头性格软糯，她分明就是只倔强的小驴。
　　路警官不喜欢他这个比喻，站起来端了剩下的红柚往冰箱里放，浑不在意初教授还打算再来一块：“墨墨就是年纪小，哪里像个小倔驴了，你这当爸的真是不会说话。”

　　*
　　初墨洗完澡，扒了扒湿哒哒的头发，拿过闹钟。
　　这个时间，江攀应该到了吧。
　　她拿出手机，没有他的消息。

　　秦黎安倒是发了好几条过来。
　　今天Helen给他们的工作任务大同小异，初墨整理完了会议纪要正好到了下班的时间，便直接打卡回家了。
　　但是秦黎安似乎做完工作后又去Helen那里聊了会儿。
　　眼下秦黎安发了份活动策划案过来，正好是Helen手头要做的一个项目，她先帮Helen做了个基本的框架结构，骨肉也正在填充。

　　江华-秦黎安：墨墨，我决定明天开始在公司加班做这些好了，反正带回家也是在一直忙工作，公司的氛围反而更好。
　　初墨回复了消息，跟秦黎安说好以后一起上班，分开下班。
　　她不喜欢加班，只要工作的时候效率高一些就好了。

　　正觉得索然无味，失联大半天的人来了消息。
　　江攀：图片。
　　他拍了张夜景照片，图片里的星星美轮美奂，挂了漫天。
　　月亮也格外圆。

　　初墨心情好了很多，盯着他那张图片，细细看着。

　　江攀还在工地，这个季节，天气格外阴冷，加之最近几天大雪不断，他裹了大衣也没什么用，工地项目上的负责人只当他是总部派来的小喽啰，跟之前的无数人一样，稍稍给点甜头就能安如鸡，所以对他的态度也都平平。
　　有人举报这个工地使用的原料有问题，花了高价在相熟的公司那里买劣质材料，赚取中间的高额利润，影响了楼盘的质量。
　　总部派人一层层查下来，却始终没有收获。
　　江攀便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这个工地离市区太远，住酒店来回太过奔波，况且，这边的项目负责人怕是也没有给他安排酒店的准备。
　　江攀被带到员工宿舍去。
　　“小江啊，实在对不住，咱们这其他房间都住着工人呢，就这角落里空了一间房，你看看，要不将就一下？”
　　这间宿舍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只有个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汤壶，上面旧旧的一层，不知道是油渍还是什么。
　　工地上的负责人一边殷切的帮他往汤壶里灌热水，一边打听这次前来项目上支持的深层目的。

　　江攀不动声色：“领导听说这边进度遥遥领先，让我过来取取经，给其他项目分享分享。”
　　偷工减料，可不进度领先么。

　　那人没听出江攀话里的深意，听完这话放心了许多，临走时，还从兜里掏出两个橘子来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招呼他一起吃。
　　江攀看了一眼，别过头去。

　　工地信号尚可，他打开微信，发现那姑娘一句话都没回复。
　　夜里冷风簌簌的，江攀只能抛下成见，从行李箱里拿出件T恤去裹了汤壶准备抱着取暖，结果拿过来才发现，早就是冷冰冰的一个了。
　　他掀开那个工地负责人先前灌热水时用的暖壶，发现里面的水果真没什么温度。
　　江攀再也睡不着，索性打开手机，斜斜靠在床头。

　　初墨的消息那一栏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攀失笑，率先发了消息过去：“还不睡？”
　　“倒时差。”她倒回的挺快。
　　前段时间，初墨是从国外回来又转了火车回家的，时差至今没调整过来，大半夜的也就睡不着，“你呢？”

　　“恩。”江攀随意回了句。

　　“忙？”初墨抓耳挠腮，正在思考他是不是在开会之类的，这个字就不小心发过去了。

　　“感冒了，冷。”工地上本就湿冷湿冷的，负责人还不给他任何取暖设备，放他在这里受寒，感冒也是迟早的事情。

　　初墨难得见他示弱，立刻爬下楼，在药箱里翻找。
　　药是有了，可是怎么给他呢？

　　“你那里地址是什么呀，我给你寄快递，可以很快很快的。”之前她在外地感冒了，他给她送药也超级快的。
　　江攀自己当然有的是办法，但他顿了顿，还是把地址发给了她。
　　安抚初墨睡下，江攀身上也莫名的暖了许多，他裹紧大衣，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项目上的负责人看到他的神色，果真不出他所料，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表示要给他安排个就近的酒店，工地上的工人住在这里都是有完备的取暖设施的，他这样就一个人茕茕孑立，自然熬不过去。项目负责人十分殷切，告诉他可以借用工地来往拉货的面包车，早晚都随着司机的时间就行，住在酒店也是方便的。
　　江攀接受了。
　　后面的几天，过的尚可，但那些人拿给他的东西，也大都是敷衍的，项目进度遥遥领先不过是因为原料问题，如今原料二字被他们避而不谈，实际上又没有别的创新突破点，江攀的工作也就难以进行下去。
　　初墨的快递早就到了，他吃了药又捂了身汗，加上身体素质卓然，早就没有大碍。
　　不过看着项目负责人送给他的这箱“水果”，江攀无奈失笑。
　　这帮人的手段不过尔尔，怎么这么点儿钱，之前来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就全军覆没了呢。
　　江攀数了那二十万，封好箱子，每天还是随性的往返于工地和酒店之间。
　　面包车的师傅是个突破口，师傅拉货也拉人，偶尔能听到些龌龊的勾当，江攀又是个谈判高手，没多久就从师傅那里把该听的都打探好而不被察觉。
　　他的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就连劣质原料的详细清单，也靠着他自己，做的完美无缺。

　　正好，今天是31号，初墨休了上班以来的第一个周末，又是跨年的日子，他也该回去了。
　　江攀订票的时候，刻意“手抖”了下，机票信息被发送到了初墨手机上。
　　他行李箱里躺着她寄过来的巨暖和的熊宝宝过冬神器，江攀想着，今天应该把东西带回去，放在她最喜欢的那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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