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过分惑人

　　初墨在家安稳的睡了，江攀却被江重华一个电话，连夜召唤到了公司里。
　　此刻江华集团安安静静林立的大楼成为四周的陪衬，只有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灯火通明，秘书室里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外面安安静静，江攀走进去，看到江重华坐在椅子里，隔着落地窗，看外面簌簌的雪。
　　“爸，”江攀率先开口，奠定了今天这场谈话的基调，他在公司从不开口叫父亲，但是考虑到今天要谈的事情，江攀觉得，还是提前服个软比较好，“您今天不回家歇一歇？”

　　江重华做了许久的准备，甚至打算拿公事来压一压他，岂料这小子上来就先服软，着实出乎意料。

　　“爸，我知道您想说什么。”

　　江重华抬手，亲自倒了杯自己煮的茶叶，看茶叶在杯盏中漂浮，他的心也定下来不少，干脆直入主题：“姑娘是个好姑娘，但是她不适合你。”
　　江重华不愿意干涉儿子的婚姻，更不会因为事业的缘故为他框选结婚对象，但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怎么样的才是适合他的。

　　江攀一副不愿意认同的样子：“我听人说过，妈妈也是初墨这种性格的人，您很喜欢她，所以妈妈去世三十年，您从未动过再娶的念头。”
　　以江重华的权势地位，能做到今天这一步，的确难得，江攀也一直在心里考量，自己这点儿痴情的基因，是不是全靠父亲遗传。

　　“爸爸经历过这种生活，所以才劝你一句，你知道你母亲过世的原因吗？”江重华脸上似是无奈，似是怜惜，又似悔恨。
　　“难产。”江攀对答如流。

　　“那时候她怀着你，江华集团正在稳步上升，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只能在物质方面保证她的优渥，却忽略了很多她心理上的需求。”江重华此前从不提及这些事情，但是不代表他不在乎。

　　“你妈妈在孕晚期就得了抑郁症，我却是在她难产过世之后才从医生处获知，心理医生给了我一本病例，那晚我看的触目惊心。”

　　江重华能力本就万里挑一，创建了江华集团之后更是以雷霆之势迅速扩张集团势力，可与之对等的，他也忙的不可开交。

　　公司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他每天要面对无数应酬，这样在外面的时间多了，难免就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妻子性格温软，在家里为他守好后方的同时，也因为他屡屡传出的花边新闻，心理防线步步崩塌。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出差科隆时在机场偶遇的某位女明星，那位当红明星是公司某产品的代言人，两个人在机场的几分钟谈话，被有心人用来炒作，江攀妈妈那会儿已经大着肚子，看到消息就心下难受，知晓自己的状况不对劲时，她开始寻求医生的帮助。

　　但抑郁症的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她甚至没能迎来症状的缓解，就到了预产期。
　　“医生说，她那时候没有求生欲，否则，生产时出现的状况，原本并不致死。”江重华喝了口茶，只觉得满嘴苦涩。
　　他坐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自己已然长大的儿子。

　　“江攀，爸爸年纪大了，江华集团这几年必然要交到你手里，传承并不会比创建容易到哪里去，你要面对的还有很多，你觉得，初墨会是适合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吗？”

　　江重华说完这句，不等江攀回复，又继续道：“再或者，你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好她吗，确保她一生都不会因为你的工作或者江华集团，而受到伤害？婚姻不只是需要爱情来维护，还有很多，比如事业，比如陪伴，比如你能给她的安全感。”

　　人们常说少数才是异类，可他们终生在万千瞩目的追光灯下生活，是少数中的异类，他们的生活，比常人要艰难许多。
　　他经历过一次，承受过生命不可承受之痛，痛失至爱，所以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也重蹈覆辙。

　　“你三十岁了，男人三十而立，成家立业，但我从未在这方面催促过你，江攀，爸爸希望你能结婚的对象，是一个你和她互相喜欢的，同时，她也能顶着风雪站在你身边的女孩子。”
　　初墨终归只是个小姑娘，或许以后的她可以做到这一步，可她才那么小，江攀却已经是个三十岁的男人了，他们之间，隔着九年的岁月鸿沟无法跨越。
　　要江攀去慢慢等初墨成长，实在是一件太过不可估量的事情。

　　江攀站在那里没动，心下早已经波涛汹涌。
　　在某种程度上，他承认江重华的那番话，可是让他放弃初墨，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爸，南边的工程出了点事情，我准备亲自去看看。”江攀没接话，转了话头。
　　江重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也已经没了方才的万千情绪：“我也正有此意，年后去那边锻炼锻炼吧，等你回来，爸爸也该休息了。”

　　江重华崇尚这种教育理念，所以江攀这些年被他送到不同的地方锻炼过多次，最辛苦的一次，大概就是四年前，他拿走了江攀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也斩断了他所有赚钱的退路，让他自己试试创业，那段时间最辛苦的时候，没有任何支撑，朋友们不敢帮他，江华集团处处打压，他举步维艰。

　　然而江攀也还是硬生生靠着自己，打出了一片天地，当初他创业成立的那家小公司，如今已然是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前途不可估量。

　　江重华率先出门回家，说是要去睡一觉。
　　江攀站在原地，父亲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存在，他以为父亲有最坚实最伟岸的肩膀，可是方才，他却看到他走路时微微佝偻的后背。
　　岁月从不会对任何人给与温情。

　　江攀打开手机，背景里，初墨笑靥如花。
　　江攀嘴角苦涩，视线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
　　第二天是个周六，初墨被苏果邀请回学校看看。
　　两个人多年基友情，最近大半年没见，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学校宿舍自然是他们的大本营。

　　仝北大学办学理念先进，在各个环节的管控上面，也不比别的学校严苛。
　　初墨毕业后，苏果就过上了一个人交两份住宿费，然后一个人住的日子。

　　初墨的床铺还好好的放在那里，她掀了防尘罩，一咕噜钻进被窝去：“好暖。”

　　苏果揉了揉黑眼圈，洗过脸之后在那里涂涂抹抹：“用最贵的眼霜，做最累的实验，我要困死了，昨晚又一夜没睡，导师带着我做细菌计数，头都要大了。”

　　初墨听的一阵心悸：“果果……”
　　她知道，苏果喜欢这个导师，非常喜欢，毕竟能在苏果那里获得“人中龙凤，貌比潘安，学术成就一骑绝尘”这种评价的男性教授实在不多，而且这个教授才三十来岁，是科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巨星。
　　可是，并不是所有三十来岁的男人都还像江攀那样单身无所顾忌，这位教授曾经还是学生的时候就是仝北大学的风云人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大学本科毕业的时候，就已经一手结婚证一手毕业证，娶的是仝北大学那一届的校花。

　　“嗨呀，他女儿都三岁了，”苏果吸吸鼻子，“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初墨还是无法安心。
　　苏果现在的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女孩子有幸得遇倾心的男人，又获得了跟对方朝夕相处的机会，大多都是这样子的。
　　满怀心事，也满怀希冀。

　　“墨墨，”苏果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读完研究生就出国，以后绝对不跟他联系，至于这段喜欢，我一定不会让他知道的。”
　　初墨爬下床，抱着苏果的肩膀，默默点头，缓缓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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