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要我死？

　　奥巴伽，一个多雨的城市。

　　在被黑铁般沉甸甸的乌云渲染下，这个许久未见阳光的地方终日乌云密布黑云压城。

　　尖耸的圣德米教堂就像奥巴伽的符号，冰冷泛着尖锐的圣十字高高悬挂在最高的主教楼之上，俯视着被浓雾浸漫的街头。

　　清冷的房屋和零散的行人身影隐隐约约被藏匿在湿漉漉的大雾里终日不散，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

　　清晨灰暗的天色中，卡麦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放在门口的镐子出城前往小月河山脉的矿洞，而是站在一面搁放在窗户角落的落地镜边披上穿上多年没换的旧长大衣。

　　他是一名很普通的焦石矿工人，长日劳作在奥巴伽附近小月河山脉的矿石场里。

　　他身材高大魁梧却总因为常年累月的弯腰曲背变得看上去畏畏缩缩。

　　卡麦尔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把大衣上显眼的尘灰拍掉，即使绀蓝色的皮绒面料因年数长久而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可看上去还是比起其他的衣服要好上很多。

　　似乎在准备出席某个需要体面对待的宴会，他刻意修饰了下自己的形象。

　　一头棕红枯燥的粗乱头发特意用清水打理干净，凌乱的胡须用剃须刀剔除干净可是脸颊上还是残留着一圈显眼的胡须根。

　　卡麦尔已经很久没有像这几天这样认真的整理自己的仪容了。

　　平时的他就像矿石场里随处可近的焦石矿一样灰扑而邋遢。

　　每天穿着破烂肮脏的廉价麻衣与宽松的灰裤穿梭在奥巴伽和山脉之间，渺小又无不足道的活在这座终日被阴云覆盖的城市角落里。

　　他既是忐忑又害怕，旧大衣上的皱褶被粗糙、指甲间里藏满矿石污垢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来回抚平。

　　卡麦尔已经无数次抬起头瞄看挂在发黄墙面上的旧公主与矮人国人挂钟。

　　当分钟指向六点整。

　　挂钟框里的白天取代了黑夜，站在十二点整的公主在太阳底下变成了绵羊，本与她对望，站在八点钟位置的矮人国王悲伤地闭上眼又沉入了八点钟的暗格之中。

　　有序的秒钟仿佛被拉长了时间，显得格外缓重。

　　很快就要到晨祷时刻了，他必须要在晨祷之前赶到德礼路三号酒吧门口。

　　麦卡尔转过头凝望着站在身边不远，看上去虚弱又美丽的金发少女。

　　她金黄的长发哀愁又美丽的面庞犹如多年前他初次走进这座城市时偶遇到的街头诗人吟唱的那样，就像秋日里闪耀的月亮一样，令人一眼沉沦。

　　他灰色的眼眸沉重地看着离得很近的少女，少女穿着他破旧的衣服，失去原般白色的皱巴巴麻衣已经尽力被人洗干净，可看上去依旧发黄，衣摆和裤头被补了好几个破口补丁。

　　他身材高大少女娇小瘦弱，这身衣服很明显的过大，裤腰带被卷了好几圈用一根细绳系紧才勉强固定在少女纤细的腰肢上。

　　两人无声地对望，少女苍白的唇色就像大病未愈，可是脸颊却泛起古怪的红潮，她捂住心口艰难地挪动走到麦卡尔身边，清澈湛蓝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浩瀚星辰。

　　那双略微冰凉的手拿起斑驳桌面上的领带，踮起脚细心地帮他系上皱巴巴的暗黄色领带。

　　麦卡尔无措地转移视线，沉重的呼吸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加剧，他偷偷又卑微地瞄了几眼认真帮他系领带的少女，那头金闪闪又柔软的美丽长发泛着淡淡的光泽。

　　那是他的世界从未出现过的颜色，就像阴郁布满阴霾的奥巴伽突然投入一米美丽得令人足以飞蛾扑火的阳光。

　　“等我回来。”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唾液，发出嘶哑压抑的声音。想要触碰她柔美的面庞，可是伸向半空的手显得格外刺眼，经过长年累月的劳动，他的手变得粗糙干燥布满了疤痕，灰扑扑的指甲盖里藏满了黑色的污垢，这让他本来自卑的心更加畏缩。

　　麦卡尔其实很明白，眼前这名少女跟他原本是两个世界，就像墙上那个旧挂钟里住着的公主与矮人国王一样，就算近在咫尺可是也只能遥遥相望。

　　他不过就是奥巴伽里底层苦苦挣扎活着的贱民，哪里有资格去接近触碰那高不可及的光芒。

　　——

　　阴霾弥漫在街道冰冷的低矮房屋之中，被浓雾打湿的暗青色石板大道两边商店门紧闭。

　　空荡的道路偶尔穿梭几个午夜狂欢而归的马车与饥饿的野狗，马蹄声踏响在坚硬的石板上，遮盖了卡麦尔急促的脚步。

　　麦卡尔小心翼翼将自己置于不显眼的角落，寒气化成一团团氤氲的热气从他嘴里呼出，他裹好身上的旧大衣，脸上挂着不安的神色心事重重地左瞄右望，急促地穿进了糖果店旁边的无人小巷口。

　　巷子里冷风嗖嗖地刮起，麦卡尔精心用清水整理好的红发又被弄得犹如乱糟糟的麻绳，地面上不知躺了几天沾着泥泞的旧报纸翻飞，最终停在了一张戴着圆框眼镜满脸刻薄的法官正举起法槌在法案上一锤定音地审判女囚的动态图片上。

　　麦卡尔一脚踩过去，本来就泥泞肮脏的发黄旧报纸又添了一圈湿漉的鞋印，他压根没有低头注意踩到了什么着急地钻出小巷。

　　不过地面上的报纸却慢慢地变动着几张图片。

　　灰蒙蒙的色调里有个穿着威严神圣十字星法袍的法官在众人拥护之下，将悬浮法典郑重地放入了公正之神阿比斯特神像的权杖之上，最后显示出一行醒目的标题与内容。

　　【第三百七十条法令的修正后续——圣德院审判长卡鲁比表示目前潜逃的罪犯已有三人逮捕归案，剩余即将加大力度进行全城搜捕，如果有发现以下潜逃嫌疑犯踪迹，请配合举报。】

　　麦卡尔一出小巷口就在波拉多河畔边碰到了正好巡逻的警卫队，此时距离晨祷还有一个小时。

　　主街道上的行人慢慢地多了起来，穿着黑色铠甲腰间挂着象征主神意志的红宝石剑的警卫队正将行人驱赶到过道里侧，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灰蒙蒙的天给街道染上了清冷的色调，几只黑漆漆的乌鸦伫立在暗冷的铁色灯柱上，用黄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底下涌动不安的人们。

　　“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在押送囚犯，瞧，那个囚犯居然是名美丽的少女。”

　　“嘘，小声点。”

　　“你难道忘记七天前修改的第三百七十条约了吗？有几名隐藏身份的Omega违背条约被送进圣德院，三天前潜逃出来又被抓到了。”

　　“Omega生来就不会武力，她们怎么会潜逃出来的，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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