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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情
第二十章
李悦珍避开蒙彻的视线，垂下了头：“我哪儿有脸回家见你姥姥啊？”
“一个老人，从六十三岁到七十二岁，等了你们整整九年——”蒙彻冷笑，“现在才承认不敢面对她老人家，早干嘛去了？！”
“我……”李悦珍深知解释无用，只得说，“儿子，你放心，我们这次回沅北市，绝对不是来打搅你们生活的。过两天回家看看你姥姥，我们会再离开。”
蒙彻百思不得其解：“还要走？你们多大岁数了，漂泊到哪天算是个头？”
李悦珍支吾半天，才说：“小彻，当年我们走得匆忙，又和家里断了联系，确实不知道你小姨小姨夫身故，如果知道，我们肯定要赶回来，你要相信爸爸妈妈，我们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多少年都熬过去了，”蒙彻扭过脸看别处，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何必旧事重提？！”
“儿子——”李悦珍想去拉蒙彻的手，却被一把甩落。
“你怕他干吗？”蒙先衡始终想要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是小辈，咱们的事，他管不着！”
“我是管不了你们，”蒙彻抱臂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正如你们从来不管我一样。”
“哎哎，你俩都少说两句，怎么说吵就吵起来了？”
李悦珍无奈地瞅瞅丈夫，又瞧瞧儿子，干脆闭口不言了。
“爸，我再叫您一声爸！”蒙彻直直瞪向蒙先衡，“五分钟前，你说你和我妈养了我十八年，我帮你们纠正了时间。我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像是可有可无的。混沌无知那几年暂且不论，从我记事起，都是姥姥照顾我——幼儿园、小学，是姥姥接送；家长会，也是姥姥参加；生病了，是姥姥整夜不睡陪在病床边。我非常羡慕那些天天能和父母在一起的同学。那时，我问姥姥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您能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吗？’——姥姥总是安慰我，说你俩工作很忙，需要天南海北到处奔波，要不然怎么赚钱养家啊？但后来长大了我才明白，你们根本就没好好给过姥姥生活费，我长这么大，是她老人家用工资和退休金在养我！你们连长辈都不在乎，更何况是我？”
蒙先衡的怒火，仿佛被儿子这番话给迎头浇灭，转眼间灰飞烟消。他面朝何嘉平，抱歉地笑一下，眼神尽含疲惫：“小何，冒昧打扰你们，真是对不住！”
“叔，您别这么说。”何嘉平走到蒙彻身边，劝道，“都是至亲的人，有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谈……”
“我们家的事，旁观者未必清。”蒙彻挡开何嘉平，拉过何卓尔的手，带她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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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疾走，直至走到江畔步道才停下。
何卓尔不说话，一侧身紧紧地抱住了蒙彻。她感受得到他的愤怒和失望——方才他牵她的手时，他那一贯温热干燥的掌心，却沁满了冰凉的汗。
“小卓，让你见笑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蒙彻终于开口说道，“这样的父母，我完全不知该怎么把他们介绍给你。”
何卓尔贴紧蒙彻胸膛，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彻哥，先别说话，就这么静静站一会儿。”
二月里的沅江，水流缓和，夜班的轮渡兢兢业业地穿梭其中。健身步道上，除却零星几位夜跑人士，再无往日人头攒动的繁荣景象。在江边站久了，夜风吹得人直打寒颤。若是平常，何卓尔早已叫苦不迭；而今天，她甘愿陪着蒙彻，双脚冻木了也没吭声。
“饿了吧？我带你吃夜宵去！”
蒙彻搂着何卓尔，往前迈步，不料手臂一空，回头时，他发现她摔坐在地面，正呲牙咧嘴揉搓僵硬酸痛的小腿，明明皱着眉头嘴里还说：“彻哥，没事，我就是没站稳……”
“瞧我都干了什么事？！”他自责不已，连忙扶起她，“咱们不能再待在室外了，得赶快找个暖和的地方。”
“好啊，我记得不远处有家火锅店，他们的江鱼锅底味道超级棒。”提到美食，何卓尔已然忘记身体的不适，“尤其是开锅以后放入虾滑生菜冻豆腐……不能想，一想满嘴的哈喇子！”
蒙彻被她可爱的馋猫样儿逗乐了：“腿还疼不疼？能走路吗？不能走我背你。”
“疼！不问还好，你问我就觉得更疼了——”何卓尔眼中透着满满的狡黠，毫不客气的，顺着男朋友给的台阶往上爬。
“那还犹豫什么？”蒙彻麻利地半蹲下，“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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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名叫愚人码头，二十四小时营业，此刻虽值深夜，店内仍然客满为患。服务生给何卓尔和蒙彻送上热饮和水果，请他们稍事等候。
负重走了一路，这下轮到蒙彻腿疼了。
他见何卓尔专注地对付好吃的而不理睬自己，夸张地喊起痛来：“哎哟，好像抽筋了——我这左腿伸不直也没法往回弯，小卓，你快帮我捏捏！”
“不要紧，就是冻的。”何卓尔眼皮都不抬，“谁叫你不穿秋裤？你坐到对面那个座位去，离暖气近，烤一烤就好了。”
蒙彻欲哭无泪：“男朋友不如几片苹果和橙子？我真是没地位，命好苦……”
听到这话，何卓尔险些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她强忍着笑，放下杯子，拽过蒙彻的两条腿，搬到自己膝盖上，悉心地帮他敲打按摩。
“这还差不多。”
谁承想，蒙彻“作威作福”不到一分钟，等位区的广播响了：“62号小桌的顾客，可以入座了。”
“宝贝儿，他们居然知道你的小名？”蒙彻听力堪忧。
“不是同一个字，只是发音一样。”
何卓尔腾地起身，完全忘了膝盖上搭着蒙彻的腿。只听一声闷响，蒙彻整个人连同椅子一齐翻倒在地。
周围等位的人，见此情景，有忍不住大笑的，也有上前帮忙搀扶的。
蒙彻满脸窘迫，刹那间就恢复了矫健的身形。他谢过伸出援手的陌生人，自行站了起来。何卓尔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挽住蒙彻胳臂，随领位员指引，直奔62号桌。落座之后，她也不问问蒙彻是否摔疼，径自点了锅底和两人平时爱吃的食物。
服务生送来湿巾和热茶，转身离去。何卓尔这才跑到蒙彻身边，又是察看又是拍灰，“摔疼了吧？不清楚骨头有没有事……”
“事后献殷勤，你逗我吗？”蒙彻哭笑不得，“你是反射弧长还是怎么的？我简直不想理你！”
何卓尔捧着蒙彻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饥饿的时候，人的大脑会缺血，因为血液要流到其他地方去保持身体的热量供应。这个原因导致我反应迟钝，你不能怪我，生闷气更不行！”
蒙彻绷着一张脸，视线掠过何卓尔的头顶，指向天花板上的吊灯。
“我不是故意让你当众出糗的。”她又凑近了一些，几乎和他脸贴脸，“彻哥，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一生气就不帅了，像个胀鼓鼓的河豚，都气变形了。”
“你才是河豚！”
蒙彻心里已经消了气，却想着逗逗何卓尔，所以继续摆臭脸佯作不高兴。谁知她当着前后左右好几桌的食客，主动吻住了他的唇，引来四周一片哗然。
手端火锅的服务生，恰好走到桌旁，目睹此情此景，不得不尴尬地伫立原地，忐忑地问：“那个……请问……现在为两位点火加热可以吗？”
何卓尔松开搂着蒙彻脖颈的手，指了指桌子正中的电磁炉，“谢谢你。”
这位服务生还未走开，又来一位上菜的服务生，她手中的碟子刚一接触到桌面，何卓尔又朝蒙彻脸上送了响亮一吻，吓得两位服务生匆匆跑掉。
“彻哥，告诉我，”她眯起眼睛，“你怕不怕成为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率性一笑，拢了拢她鬓边落下的长发：“不。”
“那就好。”何卓尔侧过头，斜靠在蒙彻身上，“坦白讲，我倒挺希望上回热门的。等到明早天一亮，沅北市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刊登着咱俩么么哒的照片，题目是‘豪放女火锅店狂吻大帅哥’——哇，光是想想都兴奋！”
汤开锅了，蒙彻把何卓尔最爱吃的几味食材依次放入加热。
随着乳白色的鱼汤沸腾，虾滑很快由浅灰色变成了红色，捞出来香味四溢。何卓尔吹了吹表面的热气，迫不及待往嘴里送，烫得她嘶哈嘶哈地直喘气。
“唔，好吃，太好吃了！”
蒙彻摸摸她的头顶，像抚摸一只馋猫，“自从咱俩在一起，从来没见你因为什么事犯愁。我要是和你一样，该有多好……”
“能让你暂时忘掉烦恼的，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何卓尔凑近蒙彻耳畔，轻轻说：“今晚去我家，好吗？”
说完，她的舌尖，快速舔了一下他的耳垂。他一愣，只觉有股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电流，瞬间抵达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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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亲爱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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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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