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变形计

　　一听这声音，许白的瞳孔险些没撑破。再加上这种干架式的敲门法，吓得她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门外的女人不是何阿姨，也不是她妈，居然是……

　　梁海梅突然冲许白说：“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你姑妈！”

　　许白脸色苍白地点点头，说是她四姑，她们家的女强人。

　　“我听我爸提起过，大晚上的她这是要干嘛？像发了疯一样！”

　　四姑还在一边敲门，一边瞎嚷嚷道：“我知道你在里面，许白！屋里灯都是亮的，快给我开门！”

　　许白心想横竖都是一死，颤抖着把手伸向门把手，缓缓打开了门。

　　她四姑把门一推，就冲进来了，空气中夹着一些酒气。

　　许白和梁海梅连忙退后几步，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个和许文辉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没等许白看清四姑的白色长裙和黑色高跟鞋，她的耳朵就已经被一顿噼里啪啦的骂声淹没了。

　　“你怎么还没回家？都出来多久了你自己说！”四姑冲她吼道，“你之前才出来那阵，心情不好学不进去，和父母有矛盾也就算了。现在出来这么久了，也该是时候回家了吧？你这个孩子，知不知道你爸多伤心，快跟我回家！”

　　许白吓得愣住了，她这一愣，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梁海梅在一旁不安地动了动，表情愠怒。四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望她开口说话。

　　“你倒是说话呀，许白，我最不喜欢你这样，从小到大都老爱一个人闷着，心里在想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人还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下许白更不敢吭声了。她能说什么？如果说她想回家，那梁海梅肯定会现场发飙；如果说不回家，又太不给四姑面子了。虽然不知道四姑今天怎么了，但她帮了家里很多忙，特别是她读书这件事，许白觉得自己没资格顶嘴。

　　可如果她把这大段心理独白一口气说出来，恐怕两个人都不会满意，到时候更惨。

　　况且，她很烦家里人打着她爸的旗号来召她回家。不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个那个，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许白心里很着急，可总不能就这么僵持着。她眼眶红红地看了眼梅梅，小声开口道：“我，我不回去……”

　　四姑不乐意了，说：“不行，你今晚必须跟我回家，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解决！”说罢，便来抓她的手。

　　许白纤细的手腕一下子被四姑紧紧握在手里，转身就要冲出门外。

　　梁海梅肯定无法容忍她四姑当她不存在，也一下拽住许白的另一只手，瞪起圆鼓鼓的眼睛吼道：“你谁呀，你是她父母吗，你说带走就带走啊！我还没告你非法闯入名宅呢，居然来抢人！”

　　四姑毫不示弱，朝梁海梅喊道：“她是我侄女！你简直无法无天，我教育我侄女还轮不到你来多事！”

　　“休想带走！许白有说要走么，你就强迫她走。我还不信你力气有我大，不就一个姑妈么，管事管到我家里来了，你有没有搞错！”

　　“我看你才搞错了！”四姑没有拼命拉许白了，而是急火攻心地指着梁海梅说：“许白不懂事，你还带着她胡来！我侄女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到底给她灌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让她做出离家出走这种事！”

　　梁海梅咬牙切齿地瞪着四姑，不屑地哼了一声，又看了眼欲哭无泪的许白，对她说：“你家里人真搞笑……你说话呗，许白。当初我小姨在步行街骂你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我也想问你，此时此刻，你为什么不说话……”

　　许白回望着梁海梅，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叫自己跟四姑怼回去。

　　可她做不到……四姑不是她小姨，她也不是梁海梅呀！

　　这下可好，两个人又把她当成了目标，一股股愤怒的冲击波撞击着许白的耳膜。

　　许白紧闭双眼，叹了口气说：“我都说了，我不回去，你不要再指责我了……我不是，我做不到……”

　　梁海梅一松手，质问道：“你觉得我是在强迫你留在我身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为了你跟父母吵架，你现在却怂成这样，不敢还这个疯女人的嘴？”

　　“行了！你别说了！”许白低吼一声，“我要说几遍，我不会跟她走的！”

　　梁海梅恨恨地瞥了许白一眼，摸出手机。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么晚了，门又敞开着，搞不好整栋楼的人都听见她们在吵架了，不知道此次一闹，又惊动了多少人。

　　然而，当梁海梅开始和电话里的人咆哮起来时，许白才真心感到恐惧。

　　“许白她姑妈不分青红皂白就闯家里来闹事！像个泼妇一样骂人，老子撵都撵不走，你们公司怎么都是些脑子有问题的人！”

　　在听出是打给她父母的之后，四姑的酒似乎也醒了不少，没有刚才那么神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窘迫。

　　许白也觉得很伤脑筋，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梁海梅此举是为了把她父母喊过来护驾……

　　挂了电话，梁海梅就说她要去大楼外面等她父母。这句话明摆了叫许白跟她走，亦或者是对四姑的威胁。

　　许白心里很窝火，她觉得大半夜的把所有人吵醒只为赶来解决她们无聊的纠纷，这才是他妈怂。

　　当梁海梅要拉她走时，她瞥见四姑也在打电话，应该是打给许文辉的，便让梅梅先去出，她慢慢走出来，她要醒醒脑子。

　　夜晚凉爽的风穿堂而过。许白看了眼走在自己身后的四姑，突然想起四姑有一套洋房就在荷苑，在小区尽头。怪不得这么晚了她会出现在这里，其实原本就打算过来吧。

　　四姑走上来在她耳边说：“你爸妈马上过来。你姑姑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喝了点酒，你爸晚上给我打电话说你还没回家，我一心急就跑过来了。”

　　“他们来干嘛，都这样了……”

　　“你跟你爸妈好好谈谈，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许白，姑姑其实不反感同性恋，国外许多城市还有同性恋的街道，我去旅游的时候也见过。可你不回家就是不对，自己好好想清楚吧。不论是你还是梁海梅的爸妈，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们，你们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

　　许白无语，她觉得四姑说得有道理，不是纯粹的拿根棍子要把她打回家。她抬头看向不远处拿着手机的梁海梅，忽然不能再欺骗自己的心了。

　　她们确实做错了——就算她们有一万个理由，也是属于得理不饶人。如果因为出个柜，就不上学，不工作，那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可她又非常理解梅梅的心情，就像理解自己那样，一时陷入了无法自拔的选择漩涡。

　　没一会儿，五六辆私家车便陆续停在了大楼前。不知道的话，还真以为是打群架来着。

　　梁海梅家的车先到，这个场面把许白都看呆了。不止她父母，连她亲戚也在，最重要的是，她爷爷奶奶也跟着来了……

　　许白脑子里突然蹦出历史书上各种会议的名称，寻思着这是要两家人开座谈会么？

　　四姑走到自己车边去了，梁海梅这才走过来和许白站在一起，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她刚才不是很厉害么，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现在呢？老子绝对要告她私闯民宅！”

　　许白却犹豫着如何跟梅梅开口，说她们应该回家的事。

　　正烦恼该怎么说才能让她好受一点。这时，吴奶奶朝她们蹒跚地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慌张。

　　“梅梅，你这么生气是干嘛，有什么进屋里再说吧。”

　　“嗯，走吧。”梁海梅平静了些，拉着许白又一起回屋。

　　许白觉得麻烦大了，都惊动家里的老人了，老人的思想最封建了，吴奶奶到时候要她的命可怎么办……

　　想到这些，她始终不敢正眼看吴奶奶，就算看，也是极为谨慎的偷瞄。

　　吴奶奶在茶几旁坐下，何阿姨进来趾高气昂地瞧了她们一眼，吴奶奶则让她先出去，说自己有话跟两个孩子说。

　　“你就是许白吧，你也快坐下。”

　　梁海梅关上门，许白紧张地瞥了她一眼，听话地坐下了，正对吴奶奶。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我前段时间就教育过你妈了。”吴奶奶冲梁海梅点点头，开始好言相劝，“她这么逼你们，是她不对。出这种事，不能强逼硬来，出于反抗心理，你们只会和大人越来越疏远。我说也说了，你也就别再生妈妈的气了啊，梅梅。”

　　知道吴奶奶也是讲道理的人，许白的表情稍微缓和了点。不过也对，她可是北大毕业的，想法和普通老奶奶是不一样。

　　梁海梅心有不甘：“我不想说她了，从小就这么对我，她早习惯了。”

　　吴奶奶温和地说：“你妈是恨铁不成钢呐，虽然她方法有问题，但出发点是好的，这个你一定要相信。”

　　“总之，我和许白是不会回去的。他们逼我们的那一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了！”

　　“哎呀，你就是坏脾气。回去把试考了，然后再和你妈好好说嘛。”

　　“不去，我不会考试的。”梁海梅把头别了过去，与许白对视。

　　许白明白，她是为了那网店的起始资金，为了和她在一起。

　　可许白想告诉她，就算她们回去考试又何妨？她越想越觉得这和她们开网店并没有任何冲突呀……难道让父母投资自己做生意，会比让父母同意她们在一起更难？

　　就算真的很难，可她们有手有脚，暑假也可以累积到这么多钱。

　　如果梅梅是在担心因为她考了试，有了成绩，父母就会逼她去其他城市的话……可她也是有手有脚的呀，不去不就行了么……

　　许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忽然听见吴奶奶说：“孩子，你要知道，没有大人祝福的感情是很难幸福的。”

　　梁海梅不假思索地说：“我不需要他们的祝福，他们别一天来烦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许白却没弄懂吴奶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现在也不想思考这个，便站起身，说要出去。

　　她们没阻止她，许白觉得爸爸应该到了，也没再说什么，就开了门。关门时，还听见吴奶奶和梅梅在小声争论什么。争就争吧，反正现在大楼前的所有人都因为她们俩的事而交谈，整个小区在黑幕下变得窃窃私语起来，许白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还没走几步，许白就看见自家车了，而许文辉就坐在车上。

　　穿过交头接耳的人们，许白径直走向爸爸。许文辉扭头见她过来了，为她打开副驾车门，她便钻了进去。

　　隔绝了嘈杂声，车内一阵沉默。

　　“考虑好要怎么做了？”许文辉点燃一根烟，按下了车窗。

　　“嗯，我想跟你说个事……”

　　许白心里很怕，但在经过刚才那一通苦思冥想后，她也只能想到这一个稍微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但是这个主意只会让她显得特别任性。可只要能安抚到梅梅的心，又能让爸爸不再因为她不考试而悲痛，也只能这样了……

　　“你说吧，有什么要求？”

　　许白深呼口气，仿佛把所有勇气都使出来了，只为博这一次机会。她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耳光，缓缓开口……

　　“我答应你回家考试，但前提是你借我一万块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