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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到了家正是晚饭的点,宋塔塔扶着宋老爷子下了车,就见管家赵叔赶忙迎了上来,从她手里接过老爷子,笑道:“老爷和小姐回来了,这天马上入秋了,小姐穿的太单薄,先上楼换个衣服再来吃饭吧。”
宋塔塔也觉得晚上的风略有凉意,小臂上汗毛都竖了起来,便笑着点头:“谢谢赵叔关心,我知道啦!”
要上楼,从侧门进会更快一些,宋塔塔提着裙子走了侧门。
宋老爷子看着宋塔塔的背影消失,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淡声道:“说吧,怎么了。”
“春明过来了。”
宋老爷子眉头一皱,一手握住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识的怒意:“他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塔塔回来之后,让他少来这边。”
管家看着宋老爷子的脸色,斟酌道:“春明说,想见一见塔塔。毕竟他也是塔塔的父亲,血浓于水……”
“你别说了。”宋老爷子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老头子虽然半截身子已经进土了去了,但脑子还算灵光,没那么糊涂!你也别拿血浓于水这一套糊弄我,这件事情,全看塔塔的态度,我不会强迫她。”
管家忙低头应是,诺诺不敢再言。
走近大门,宋老爷子眯着眼,见了早已听到动静,出门迎接的宋春明,皮笑肉不笑道:“怎么着,今天不忙呐?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来了。”
宋春明已近知天命之年,当着管家与佣人的面被父亲训斥,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却不敢碰老爷子的逆鳞:“爸,看您说的,我倒是想回来,可您不让啊!”
说着,他眼神往楼上飘忽一瞬。
“你倒是怪上我了?”宋老爷子一声嗤笑,看着宋春明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宋春明额角青筋一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面上的笑终究隐没下去,低头道:“春明不敢。”
宋老爷子按着拐杖吃力地坐在了餐桌主位上,摆摆手示意他也坐:“你要是不敢,今天就不会回来碍我这个老头子的眼。”
一室沉默,宋春明不愿纠缠,对管家道:“上菜吧,去把塔塔叫下来吃饭。”
管家不敢应答,只转头看宋老爷子的意思。
只见老爷子眼皮微耷,仿若入定,晾了两人半晌,才终于开口:“跟塔塔说,我不舒服,在房间里吃了,让她不用下来陪我,你把饭菜给她送上去,看着她吃好了。”
管家弯腰应诺,转身而去。
宋春明唇角绷的紧紧地。一言不发。
两人冷漠相对,只闻碗盘刀叉细微碰撞的声响。
宋老爷子神态自若,宋春明的神情却愈加不耐,他终于忍不住,扔了筷子急急开口:“爸,您不让我见塔塔,我怎么能解开她的心结?那是我亲生女儿,您是我亲生父亲,让我夹在中间,我也很难过啊!我就算是有错,也应该有赎罪的机会吧!”
宋老爷子冷然喝道:“从小教你的餐桌礼仪你都吃进肚子里去了吗?!筷子随便乱丢,你宋家家主的气度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爸,我在和您说塔塔的事情,”宋春明一脸无奈,“这种小事就别揪着不放了吧?”
宋老爷子呵呵一笑:“塔塔的事,由塔塔决定,她想不想见你,也由她决定。”
“那我倒是要见见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决定!”
楼上,宋塔塔刚换上家居服,就收到纪亦发来的消息:塔啊,出去玩么,趁着没开学得出去浪一浪啊~
宋塔塔今天很累了,懒得理他,只回了个“不去”便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拉开房门的瞬间,却正好见赵叔端着餐盘走到她门前。
“赵叔?不是说好在楼下吃饭吗?”
“小姐,老爷刚才有点不舒服,说在房里吃了,就要我跟您说一声,您也不用下去陪他了,吃完饭老爷就休息了。”
宋塔塔闻言,去接餐盘的手顿时收了回来:“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严重吗?有没有叫医生来看一看?”
她皱着眉,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却完全等不及管家的回答:“不行,我得去看看。”
转身就飞奔下楼。
赵叔一叠声地喊:“塔塔!你爷爷没事!他……”
然而他端着餐盘,拦也拦不住那飞跑的小姑娘,看着宋塔塔飞扬的头发,深深叹了口气。
楼下,宋春明仍在同宋老爷子扯皮:“那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喝酒,又恰巧让塔塔撞见……”
“撞见什么?”宋塔塔跑的飞快,喘息未平,宋春明的话却不啻于一巴掌甩在她的脸色,令她话语里带着十足的冰碴。
宋老爷子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叹了口气,朝宋塔塔伸手:“过来爷爷这边。”
宋塔塔乖乖地走过去,任宋老爷子牵住了她的手。
“你这孩子,说了让你在楼上吃饭,怎么这么不听话?”
宋塔塔鼻尖一酸,拽着他的手撒娇:“赵叔一说您身体不舒服,我魂儿都吓没了,怎么吃得下饭啊!”
宋老爷子嗔怪地看她一眼,招呼管家:“把塔塔的碗筷拿过来。”
宋塔塔顺势坐在老爷子身边,朝他露出一个甜甜地笑,乖乖低头吃起饭来。
宋春明如空气般被晾在了一旁。
他身侧的手不由得捏紧,老的他说不得动不得,这个小的,却比老的架子还大,不仅说不得动不得,他巴巴地跑上门,人家却连见都见不得!
他一时怒火冲头,尖刻道:“塔塔,爸爸给你道歉。但是我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这样没礼貌?我宋家的小姐,怎么可以是这样的教养?”
宋塔塔缓缓放下了筷子。
她冷冷地盯着宋春明,眼里不带丝毫情绪,仿佛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宋先生,您敢不敢把您刚才的话说完,您不该喝酒,又不该让我撞见什么事情呢?”
宋春明脸色一下子变得愈发难看。
“您说您向我道歉,可我觉得,您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事情,您最该道歉的,不是我。”她声音冷淡,“您说,不该喝酒,不该恰巧让我撞见……意思是,如果没有碰巧被我撞见,您做的,就不是错事了吗?!”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声音里带着哽咽,冷淡的表情再也难以维系,眼神里露出愤怒和焦虑:“你不该向我道歉,你应该向我妈妈道歉!你……”
“你这个禽兽!你意图□□她!”
宋春明脸色灰败,他看着情绪激动、呼吸急促的宋塔塔,慌忙去安慰她:“塔塔,是爸爸的错,爸爸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宋塔塔渐渐平静下来。
宋春明,仍旧不愿意向祝锦道歉,他,仍旧打心眼里看不起祝锦,看不起宋塔塔的妈妈。
虽然宋家的人,大部分都不太看得起祝锦,但是,没有人像宋春明这个禽兽一样,一边觊觎祝锦,一边把祝锦踩到尘埃里。
宋塔塔看不起宋春明。
“我不会原谅你,宋先生。”宋塔塔盯着宋春明的眼睛,“绝不。”
宋春明灰溜溜地离开了,宋塔塔沉默着吃完了饭,才对宋老爷子勉强一笑:“爷爷,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宋老爷子看她的眼神十分柔和,摸了摸她的头:“爷爷没事,刚才是骗你的,没想到你这小鬼,那么沉不住气。”
宋塔塔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你没事就好,我去休息了,爷爷也早点休息。”
宋老爷子望着宋塔塔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冤孽啊。
宋塔塔回了房间,将自己重重地丢在床上,仰着脸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嗡嗡震动,宋塔塔觉得自己连头发丝儿都觉得沉重,手指一挥,手机咕噜噜掉到了床底下。
世界清静了,宋塔塔脑子里却一片纷乱。
又见到宋春明,宋塔塔心底隐隐的渴望又不可遏制地开始冒头,顷刻间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好想要,好想要离开宋家啊。
这是从六岁那年,进入这个庭院开始,就一直挥之不去的,难以磨灭的念想。
后来有了纪行止,宋塔塔才开始觉得,这里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难熬。
然而此时此刻,纪行止早已是他人掌中之人,宋塔塔对这里,几乎毫无留恋了。
只是还有爷爷。
爷爷待她,实在是太好。宋塔塔愿意为了他,多忍耐一下下。
毕竟这世上真心实意回护宋塔塔的人,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她很珍惜。
床底下的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宋塔塔挥断她的奢念,叹了口气,爬到床边伸手按下接听键:“纪亦,你烦不烦?”
“哟,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宋塔塔对他毫无好脸色。
“你吃炮仗了?女孩子家家,说话文明点。”
宋塔塔无语,抬手就挂了电话。
纪亦下一秒再拨过来。
宋塔塔:“……”
“去哪。”
“酒吧,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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