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宁]治病

　　大概在五分钟前，我隐约闻着一股香味。能让我闻见的香味可了不得，毕竟为了读取费洛蒙，我鼻子基本上就算是报废了。

　　本来这件事已经够奇怪的了，更奇怪的是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是在去城郊的路上――可原本目的地理论上应该是家私人医院。

　　我瞪着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两个一毛一样的三叔，思维基本算是崩沙卡拉卡了。

　　要问缘由，时间得倒回半个月以前。
　　我刚接着小花打到雨村小卖部的电话还以为是他和秀秀生儿子请我这干爹再叫上胖子和闷油瓶回去喝满月酒，结果小花犹犹豫豫告诉我，我叔都回来了，叫我上北京一趟。

　　我叔？还都？我哪儿有……我脑子一打结张口就来，没一半醒过神险些把自己舌头都咬了。满屏弹幕刷起从天花板到泥土地都是俩字附赠一感叹号：
　　卧槽！

　　“好像是……找见了能治你鼻子的医生。”小花的声音都发飘，估计他自己也不确定。
　　“反正你来一趟，我查过了都是真的，不坑你。”

　　“我上北京去哪儿？”我稍稍放下心，问。
　　“我家。”

　　能治鼻子的医生靠不靠谱两说，三叔和解连环回来了那一定是大事，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一趟。跟胖子和闷油瓶打过招呼我订上机票就急赤白脸往北京赶。一路脑汁都要崩出来了也没琢磨明白怎么个情况。依着小花的意思……大概是，三叔和解连环都回来了？回来就为了给我治鼻子？
　　我觉得，这和闷油瓶主动嗑个西班牙大苍蝇在我面前跳脱衣舞的几率差不多。

　　顶着一脑门问号，下机我直奔解宅而去。

　　开门的是秀秀，我从来没见过这丫头表情这么精彩。小花听着声也迎了出来，我连忙低声问他具体什么情况。他摆摆手往客厅一指，让我自己看。

　　一模一样两个三叔。

　　坐态和端茶的姿态一模一样，抬头看我的角度一模一样，连开口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你小子，回来了。”

　　“……。”

　　我嘴角抽搐试图寻找小花当外援，小花早就搂着秀秀躲二楼去了。
　　我心里有一万句mmp。

　　一定要讲。

　　“我是你三叔。”左边那个开口。
　　“我是你环叔。”右边那个开口。
　　“过来坐。”不知道哪边的那个开口。

　　“三叔好。三……环叔好。”
　　我适应不太来，跟提线木偶似的同手同脚走过去坐下。

　　“干的不错。”左边的三叔拍拍我的肩膀。
　　“确实不错。”右边的环叔拍拍我的肩膀。
　　我脸都快笑僵了。

　　接下来嘘寒问暖唠唠叨叨的两个小时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人上了岁数关心小辈还能念叨很正常，但是他们俩同时起来一趟上厕所又回来，我就不能保证自己左边坐的到底是三叔，还是解连环。

　　接连几天相处的总结就是，他们回来找着了能给我治鼻子的医生，是真的。
　　想给我把鼻子治好没别的念想，也是真的。

　　一切都结束，所有生活走上正规，不需要时刻提防人心，不用担心三叔把我卖了，也不用担心睡着半夜被三叔掐死。

　　都是真的。
　　所以车窗外头飘来点我都能闻见的香味，没什么大不了……吧。

　　脑回路理清，目的地到达。我率先跳下车去给三叔和解连环开车门，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我会闻见香味。
　　这是个晚清式的庄园，遍地鲜花摇曳。车开进来的小路是进来唯一的路，剩下的空间都被花占了。

　　“这就是你侄子？不错不错，和致远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远处站在门口一身黑绫罗唐装留着小胡子的人迎上来，不光打量打量了我，戴着祖母绿扳指还拍了拍我胳膊。我盯着他和三叔一模一样的脸，直接杵在原地没了动静。

　　这算什么？大型吴三省真人cosplay展？各个时期各有特点还万变不离其宗？
　　张海客拿出九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头我都没懵逼，现在是真懵逼。

　　“我早就听三省说你鼻子的事。我儿子以前也是有这毛病，现在已经治好了。”那人从身后提溜出另一个人：“就是……呃这个……小安大夫……给扎针扎好的。”

　　“回去吧。”三叔――或者解连环招呼。
　　“走着。”那人转了身。
　　留下我和大夫对脸茫然。

　　“你好，我姓安，安逸尘。请问怎么称呼？”
　　西装革履但跟现代风格有点脱轨的年轻安姓大夫向我微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嘴咧得我怀疑能一口吃下一个馒头。
　　人家手还架在半空，基本礼貌我还是懂。
　　于是我也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我是吴邪。”

　　我还在跟安大夫客套，前头三人已经往屋里走。我们也只得跟着往里去。
　　“请你放心，你的病我已经和吴伯父和解伯父谈过，问题不大。”
　　“是吗，啊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太不好意思麻烦了。”

　　这是栋复式三层楼，和前面的大花园风格如出一辙。据安大夫说一楼待客，二楼住人，三楼有别的用途
　　――二楼十几个房间难道就住三个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
　　至少不是我今天来的重点。
　　所以我们往后厅走去。

　　后厅宽阔敞亮，装潢精致复古。靠窗的位子搁着两张官帽黄梨木太师椅，中间打开了一扇硕大的蝶戏花锦屏。锦屏这头坐着我和安大夫，锦屏那头是三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自小对针灸犯怵，长大了也没变。尤其是听说要扎三十六个穴位三十五根针，我险些一巴掌拍翻了红木桌上的雕龙碎冰盏。
　　“不扎了行不行。”我抬手去抓安大夫取针的手腕。却被强行摁了下去。
　　“别动，不疼，一会儿就好。”安逸尘说。

　　银针落下，皮肉被蚂蚁咬了一口，酥酥麻麻，只有一点疼，转瞬即逝。
　　“这么大人，还怕疼？”安大夫又抽出一根银针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疼，不疼。”我苦笑。

　　“让你别动你就别动，好不容易把人请来给你扎针你还话多――”
　　三叔听着声显然是想过来，拦下他的多半是那跟他一张脸的――毕竟安大夫正认认真真往我鼻头扎银针。
　　“我挺喜欢这孩子。我们家那臭小子跟这孩子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都是又俊又皮。下回让我家那小子给你泡茶？”
　　“致远多好，你看看他……”
　　“他是个孩子，你不惯着还能怎么办。”
　　“……。”
　　“算了算了，啊。”
　　“拧不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闻见了恋爱的酸臭味。

　　“你俩哎，当着别人面，要点脸。”
　　开口的应该是解连环。

　　“滚。”
　　这回肯定是三叔。

　　这一定是恋爱的酸臭味。
　　屏风后面的大戏我已经脑补不出来了。
　　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得疯。
　　我得干点什么。

　　“安大夫……”我颤颤悠悠开口。
　　“你不要急，肯定能治好。”安大夫颇有闲心地拍了拍我肩膀，又往我鼻子上戳了一针：“听吴伯父说你住得很远，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扎针一次就够，我给你开个方，你按时吃，年底不行再来宁老爷这里找我。”
　　问题在于我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不是……”
　　我很想解释。

　　“你再说话针就要移位了。”

　　我他妈还能说什么。
　　我乖乖闭上了嘴。

　　天黑之前怀里揣着一纸药方的我离开了这座庄园，车是我一个人开走的，小花和秀秀在家里等我。两个人连机票都替我订好了，等着吃了晚饭送我上飞机回雨村。

　　“那老头和那大夫什么来头。”满桌菜肴味同嚼蜡，我忍不住开口提问。
　　“那是……三爷鼓捣起来的。”小花措辞半天才解释。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自己的叔叔跑我家给我当了那么些年的叔叔再回来这种事，搁谁身上谁都反应不过来。
　　“安宁公司，做高端定制香水。很赚钱――你不用担心，上面有人保着的。”秀秀接过话头，往天上指了指。
　　我点点头。

　　再多的事我没去追问。除了小花和胖子之外我们几个剩下的都是爱大鸟不爱大胸，上梁不正下梁歪也算是个交代。家里头也没人管得了三叔。

　　自己幸福就行了，至于旁的，管它呢。

　　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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