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难为

　　春柳的身孕像是点开了许姨娘的某种开关，自从知道春柳有了身孕，许姨娘就一直在抄写平安经，还亲自做了好些给夫人和大小姐的鞋袜。
　　你问佟悦是怎么知道的？废话，许姨娘已经隔三差五地在请安的时候给夫人“送礼”了。佟悦看着许姨娘每次带着些许恭敬，笑容满面地奉上匣子，就觉得牙疼。

　　在许姨娘这样积极的带动下，陈姨娘也开始踏上了这条路，今儿送些亲自绣的荷包，明儿送些亲自绣的手帕。
　　三人之中，就这么剩下佟悦自己了。佟悦想来想去，还是送自己打好的络子吧。刺绣太难，抄写佛经又雷同，比较来比较去，还是络子最合适。

　　虽然被这样赶鸭子上架让佟悦心里有些别扭，可是佟悦心里清楚，她现在能这么安稳地呆在府里，还是多靠夫人。
　　以往也是佟悦的疏忽，嘴上说着感谢夫人却没什么行动。佟悦一边反省自己一边把络子再编的好看些，佟悦不禁在心里默默想着，虽然她进府为妾实为迫不得已，可幸亏碰见的是方蕴仪这样的夫人，为人明理厚道，不然当妾的日子不知要难过多少。
　　佟悦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反复叮嘱自己，以后她定要一直有所表示才行，即使夫人不在意，到底是她的心意，她心里这份感谢的心意是真的实实在在的。
　　怀抱着这种心情，佟悦给夫人准备的络子更用心，甚至还想着能不能做些小的填充玩偶送给大小姐。大小姐生得明眸皓齿，粉雕玉琢，佟悦心里很是喜欢，就想着她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玩偶了，大小姐也一定喜欢。
　　就在除了春柳外的三位姨娘对方蕴仪爆发了火山般的热情时，春柳院里的甘草有些担心，私下里小声问玉竹，自家姨娘虽怀有身孕是不是也要准备些什么才好？
　　玉竹点了点甘草皱着的额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放心吧，夫人早就吩咐了让姨娘以安胎为要，空暇时候做些小孩子的衣裳就好，别的都不让姨娘费心。”
　　甘草一听，不禁喜上眉梢，夫人发了话她们的心就落了地。甘草笑着说道：“那就好，小孩子的衣裳不用姨娘费心，我来做，姨娘歇着就好。”
　　玉竹笑着点头，很是赞同甘草的想法。

　　映霞院里许姨娘最近抄经抄的特别勤快，一天一卷，闲暇时还要做些针线，一天的时辰被排得满满的。
　　绿蕊端着刚做好的莲子羹进了屋，看到许姨娘还在书桌前抄抄写写，忍不住上前说道：“姨娘歇歇吧，您已经抄了快两个时辰了。奴婢端来了刚做好的莲子羹，您尝尝。”
　　许姨娘只是点了点头，仍然把这段抄完才把笔放下。许姨娘舒了了一口气，走到罗汉床边坐下，接过绿蕊奉上的莲子羹，许姨娘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绿蕊在旁看着，不解地问道：“姨娘，可是不对胃口？”
　　许姨娘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赏给你了。“
　　绿蕊心里担忧更盛，姨娘最近吃的越来越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绿蕊小心地说道：“姨娘最近胃口不开，还这样劳累着，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行？“
　　许姨娘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绿蕊抬眼看了看许姨娘的脸色，又看了看书桌上抄好的佛经已经有了厚厚的一摞，想着这段日子姨娘很是劳累，担心地问道：“姨娘，请恕奴婢多嘴，夫人还是如往常一般，您却得一直这么辛苦，要不要换个法子？“
　　许姨娘转头看向绿蕊，“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许姨娘不禁冷笑一声，“二爷这般冷心冷性，也就她方蕴仪能说得上话了，不把她奉承舒服了还能有出头之日不成？”
　　绿蕊听得心惊胆战，心里琢磨着姨娘这是对二爷有了怨念不成？想着自从姨娘解禁后，二爷一次都没来过，无论姨娘做什么，二爷都似看不见一样，也怪不得姨娘心里怨恨。
　　绿蕊心里虽是这样想，可是话却不能这样说，绿蕊轻声劝解道：“姨娘这就想岔了，二爷只是还没有过了这个坎，只要二爷知道姨娘已经知错了，二爷必会还像以前一样宠着姨娘的。”
　　许姨娘听着绿蕊提起以前的日子，心里眼里顿时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京城的日子多好啊，那些有二爷宠爱的日子多好啊，好的都像是一个梦。
　　许姨娘泪水一滴一滴划过脸颊，这样默默地哭泣看得绿蕊心里酸涩不已，绿蕊蹲在许姨娘的脚边，“姨娘，要不您给京城的太夫人写封信吧，太夫人定会为您做主的。”
　　“哼，现在二爷人在辽东，就算太夫人写了信过来又能怎样？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已。“许姨娘擦了擦眼泪，淡淡地说道，话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
　　许姨娘看着绿蕊担忧的眼神，强笑了一下，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二爷不会一直不来的，他总会来的。“
　　许姨娘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也不知是在安慰绿蕊还是安慰她自己。

　　方蕴仪这些天接到了好多礼物，鞋袜，荷包，手帕，络子应有尽有，不过最有新意的还是佟姨娘送的那个小玩偶。小巧可爱的动物玩偶，不过巴掌大，里面塞了一些棉花，捏着软软的，元元小娘子喜欢得很。看着自己女儿甜美的笑脸，方蕴仪心里也觉得高兴，特地赏了佟悦好些上等的绸缎。
　　今儿又是初一，方蕴仪习惯地一大早供奉平安经，夏月将抄好的经文整理好奉给方蕴仪。方蕴仪接过看了看，淡淡地说道：“把许姨娘抄写的拿过来吧。“
　　夏月愣了一下，以为方蕴仪说错了，特地又问了一遍，不想方蕴仪就是这个意思。夏月满腹狐疑地将许姨娘抄写的取了过来，奉给方蕴仪。
　　方蕴仪接过看着许姨娘漂亮的簪花小楷，字迹干净秀气，想必抄写的很是认真。方蕴仪正看着，卫骁言正好换好衣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方蕴仪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一大早地在看什么？“
　　方蕴仪听到他的声音，仿若平常一般地淡笑着答道：“我在看许姨娘抄写的佛经，许姨娘这笔簪花小楷真是漂亮，二爷看看？“
　　卫骁言有些怔愣，除了偶尔她们来请安的时候遇见，他的耳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许姨娘的消息。卫骁言望着方蕴仪温润的笑脸，愣愣地接过她递上来的纸张，一低头就看见一篇篇熟悉的字迹。
　　卫骁言耳边仿佛想起年少时许姨娘刚练字时的娇嗔声，拽着自己的袖子，一叠声地抱怨写字好累，手腕好酸，自己则有些嫌弃地说她娇气。
　　旧日的时光像阵微风忽地飘过，卫骁言有些走神，方蕴仪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心里微微紧了一下。还好，她早有心理准备，到底是有着表兄妹的情分，就算二爷因佟姨娘的出事再生气，可那都抵不过时间，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消解了。
　　二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方蕴仪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他重和她的夫妻之情，自然也会重和许姨娘的兄妹之情。那样娇俏妩媚的，真心爱慕的表妹，满心满眼都是他，就算二爷再刚硬坚毅，心里仍是有几分喜欢的吧。
　　如今，他不提不问不去，不过是因为他对她的承诺。可是，方蕴仪真的很想知道，当他再一次面对许姨娘时，二爷可还会记得他的承诺？方蕴仪想赌一把，如果输了，那便是老天都不许她强求了。
　　方蕴仪拿定了主意，神色如常地看向二爷的眼睛，“这些日子劳累了许姨娘，抄了好些平安经，还给元元做了些鞋袜，我看那手艺又精进了些。“
　　卫骁言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方蕴仪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话已经说到了，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两人换到西侧间准备用早膳。

　　卫骁言用过早膳，就去了前院。忙过了一阵，卫骁言这几天正可以歇歇，他坐在书房里想看会兵书，可是看了半天心都静不下来。卫骁言将书摔在桌上，旁边服侍的小厮吓得一惊，忙将身子更往暗处藏了藏。
　　卫骁言想了一会，扬声唤道：“叫明远过来。“
　　小厮应声而去，不一会明远就过来了。
　　卫骁言看着明远犹豫了一会，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你下去吧。“
　　明远有些糊涂，实在不知二爷到底怎么了，只能照旧退了下去。
　　卫骁言坐在书房里，心思不宁，索性去了练武场。

　　方蕴仪送走了二爷，先与往常一般和管事妈妈理过事，这才歇了下来。方蕴仪想到些事情，吩咐夏月道：“一会给元元穿上次她自己挑中的那双鞋吧。“
　　夏月觉得今天实在看不清夫人的行事，有些担心地问道：“夫人，那可是许姨娘做的。“
　　方蕴仪点点头，“对，就是那双。“
　　夏月心里涌起些许不安，小声问道：“夫人，这要是让二爷看见，可如何是好？“
　　方蕴仪淡淡地笑了，轻声说道：“我就是想让二爷看见。”
　　夏月彻底地愣住，方蕴仪看着夏月的疑惑，轻声地解释道：“日子够久了，二爷到底不能一直不去。”
　　夏月明白过来，心里却替方蕴仪觉得委屈，有些不情愿地应声退下了。
　　方蕴仪看着夏月的不情愿，心知夏月这是为她委屈了。方蕴仪轻轻地笑了，这不算什么，许姨娘进门后委屈她都受了，这些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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