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难为

　　芍药兴奋地要服侍佟悦换身衣裳，佟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半旧的家常衣裳，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换了，这件挺好的。”
　　芍药看了看，点点头，说道：“姨娘说得有道理，又不是见外人，这件看着更亲近。”
　　佟悦忍不住心里苦笑，她很怕自己一张口就露了底细，哪还有什么心思管衣服是什么。
　　佟悦在院里焦躁地等着，心里七上八下，一会想着这个佟悦的娘亲会是什么样？一会又想着能把自己女儿送来当妾室，估计就是重儿轻女的典型。更令人头疼的是，佟悦在接收记忆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关于自己娘家的有用信息啊，就连进府的理由都是碧荷说得。

　　就在佟悦惊慌难安的时候，院外传来了逐渐清晰的说话声，不一会碧荷引着正院的青绸走了进来，佟悦的目光略过青绸的身影，直接被她身后的妇人所吸引。她穿着一身半新的秋香色的衣裳，那白皙的肤色，那相似的眉眼，任谁一看都是母女。
　　佟悦望着不远处那妇人瞬间溢满泪水的眼睛，心里顿时酸涩难当。青绸看着佟悦的出神，知道佟悦娘家人久不来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说，青绸轻咳出声，说道：“给佟姨娘请安，奴婢奉夫人的吩咐将佟太太领来。夫人说了，佟太太难得进府探望，厨房那面夫人已经吩咐过备好中午的席面，定要留佟太太用过午饭才好。奴婢还要回去回话不能久留，还望佟姨娘不要怪罪。”
　　佟悦忙回了神，颔首说道：“青绸太客气了，今天真是辛苦你跑这一趟。”佟悦忙将袖中的荷包塞进青绸的手里，“一点小玩意，拿着玩吧。”
　　青绸曲膝行礼，“多谢佟姨娘，那奴婢告退了。”碧荷赶紧跟着送送。

　　芍药上前说道：“姨娘，快请佟太太进屋坐吧，这外面天太热了。”
　　佟悦忙点点头，“对对，快先进屋吧。”
　　佟悦的亲娘，娘家姓李，也就是佟李氏，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说道：“劳烦姑娘了，”忽然想起才又说道：“唉，瞧我这记性，我带了家常的酱菜，刚刚那位姑娘让两位姑娘帮我搬着来着，还在门外没进来呢。”
　　佟悦一听，赶紧让芍药去拿了几个荷包准备打赏。这时，碧荷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姐姐不用去了，奴婢已经给了。姨娘，您和佟太太进屋吧，一会奴婢让小丫鬟搬进来。”

　　佟悦颔首，带着自己娘亲和芍药进屋去了。佟悦和佟李氏在桌前坐下，一时间还不知怎么开口。正好芍药将泡好的茶奉上，佟悦才找到话题，有些怯懦地说道：“您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
　　佟李氏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点点头，：“是好茶，挺好喝的。”然后放下茶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佟悦。
　　这种目光佟悦太熟悉了，就像是在现代，她出去旅游回来，她妈妈都要这样好好地看她一会才行。目光交杂着想念、心疼和酸楚，复杂地一瞬间逼出了佟悦的眼泪。
　　看着佟悦泛红的眼眶，佟李氏低声开口：“囡囡，你别哭，都是爹爹和娘亲不好，让你受苦了。“
　　佟悦顿时泪流满面，在外人看来她能嫁进府里是修来的福分，住的是气派宽敞的宅院，穿的是绫罗绸缎，也就只有父母才会在这时还是觉得她受苦了。佟悦哽咽着开口，：“娘亲，不怪爹爹和娘亲。“
　　这一声娘亲，似乎还带着远方的声音，仿佛不仅仅是佟悦一个人，还有那一位因落水身亡的佟姨娘，这句话应该也是她想说的吧。
　　佟李氏听到佟悦说的这句话，实在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囡囡，你别生你爹的气，他说得都是气话，他只是心疼你。我们作为父母，出了事却要你来善后，你爹觉得对不起你。”
　　佟悦拿起手帕轻轻地擦着佟李氏脸上的泪水，“娘亲别哭了，我知道，我没有怪爹爹的意思。”

　　芍药在佟悦身后，看着母女俩哭成一团，心里酸的很，低声说道：“请恕奴婢多嘴，佟太太，前段日子我们姨娘意外落水，之前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佟李氏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佟悦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芍药，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位姑娘说得可是真的？囡囡，你如今怎么样了？这真是挖娘的心啊。“
　　佟悦挥了挥手让芍药退下，轻声安慰道：“娘亲放心，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只是从前的事情记不清了，娘亲您再跟我说说吧。“
　　佟李氏心里更内疚了，“唉，说起来也是世事难料。你爹在镇上的蒙学教书，本来都是好好的，谁想到县令的小舅子也想来蒙学教书。柿子都挑软的捏，咱家出身农户，要不是你爹中了秀才也谋不到教书的差事，这不就做局冤枉你爹教错了孩子。这你爹哪能忍下这个气，你爹他本来身子就不好，又被撸了教书的差事，一下子就气病了。你弟弟还要念书，家里光靠地里的收成哪能维持日子。谁想到，这时县令的小舅子又上门了，话里话外居然想纳你作二房，你爹怎么可能答应，偏偏那小舅子还放话说除了他看你还能嫁谁，你爹这病就更重了。“
　　佟李氏边哭边说道，想到那时愁云惨淡的日子，心里揪成一团，佟悦气愤地揪紧手帕，恨恨地问道：“然后呢？可是府里派了媒人来了？“
　　佟李氏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对，接着居然府里派了媒人来，说你的生辰八字有福气，想纳你进府做良妾。你爹怎么会愿意你给别人当小妾受苦呢，就算是靖国公府的少爷也不行。可你一直是心里有主意的孩子，等第二次府里媒人上门的时候你就应了。你爹不就气死了，说了好多狠话，可是既然已经答应就不可能反悔，你爹心里悔得不行，可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你嫁了进来。“
　　“娘这么久都没来看你，就是想着我们既不能给你助力就不要再拖你后腿，可娘这心里实在想的不行，没想到这府里得日子居然这么难，委屈你了，囡囡啊！“佟李氏抱着佟悦哭得泣不成声。

　　佟悦靠在亲娘得怀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拍了拍佟李氏的肩膀，说道：“娘亲放心吧，夫人是明理公正的人，府里的日子不算难过，只不过我不得二爷的喜欢，这日子也就清静些。“
　　佟悦说得云淡风轻，佟李氏还是觉得心酸，轻抚着佟悦的背部，“清静些好，娘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佟悦笑着点头，使劲地抱了抱佟李氏的腰，“我知道。那家里还好吗？爹的病好了吗？阿弟的书念得怎么样了？那该死的烂人可还欺负咱家？“
　　佟李氏拍了下佟悦的手臂，“已经嫁人的大姑娘家，不能说这个话。你这么聪明还能猜不到，那县令看着你真的嫁进了府里，怎么可能还为难咱家。蒙学院长还亲自地到咱家，请求你爹回去教书。你爹怎么能肯，我想着趁机好好给你爹调养调养身子，也就没应。你弟弟自从这件事念书可比以前用功多了，你爹想着明年让他下场试试，以后到底也算是你的依靠。“
　　佟悦眼中含泪，玩笑着说道：“那可好了，以后就等着阿弟帮衬着我呢。”
　　佟李氏捏了捏佟悦的鼻子，笑着说：“莫顽皮，好好地在府里，千万平安着就行。”
　　佟悦用力地点头，将头靠在佟李氏的肩上，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又涌起的泪。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碧荷已经提了午膳回来，芍药在门外低声地说道：“姨娘，到午膳的时辰了。”
　　佟悦看了眼时辰，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们进来吧，娘您尝尝府里的菜色。“
　　佟李氏笑着颔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正好娘给你带了两坛家里腌的酱菜，你尝尝可还对味。“
　　佟悦一听，开心极了，高声唤道：“芍药，你盛来些，一起摆上来吧。“

　　午膳用的很是开怀，佟悦和自家娘亲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居然吃撑了。饭后佟悦还在回味刚刚酱菜的咸香，果真下饭的很，忽然间佟悦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抓紧佟李氏的手，“娘亲，您把做好的酱菜拿去卖怎么样？一定能卖得好，以往您总是靠刺绣贴补家用，这活计又累眼睛得很。“
　　佟李氏犹豫着，“这能行吗？娘做的都是家常得口味。“
　　佟悦大力地点头，“娘亲肯定能行。我觉得这府里的酱菜还不如您做的呢，我将您带来的酱菜分分，各院都送一些，，要是大家都说好，您放心大胆地动手吧。“
　　佟李氏这才心里有点底，“那行，你先试试。到时候让你弟弟帮忙参谋参谋，不能只知死读书。“
　　佟悦很是赞成，“娘亲，您说的对，就这样办吧。”
　　母女俩相视而笑，佟悦握着娘亲的手，觉得今天过得真是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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