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为君来

　　屋内沙发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有一口锅，旁边放满了肉和蔬菜。此时锅里正滚着水，那汤红通通一片，和着香油冒出“咕咕咕”的声音来。

　　屋内散发着靡靡肉香，然而岚烟一看到那口锅就觉得喉咙和菊·花发紧。

　　顾庭见人都到齐了，坐在桌边把肉一份份放进去，也不管大家吃多少，肉铺地满满当当：“等你俩等得我们要饿死了。先吃！边吃边唠。”

　　因为被他们簇拥着，岚烟只能坐在沙发上，也就是郑毅旁边，察觉到他坐了起来，开始给碗里倒麻酱和辣椒，她坐正了些，接过叶恺递过来的空碗。

　　“不过岚烟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公司就一和尚庙，僧多肉少，女同志在咱们这算是稀有动物。”顾庭笑着说，“你要是愿意来，大伙儿指不定多高兴。”

　　岚烟边搅拌麻酱，边作出乖巧状：“其实我有挺多事情不懂的，以前在老师那儿的时候也就是跑跑腿，做点基本功，别的都轮不到我做。”

　　“你愿意学就行了，李政老师推荐的学生，差不到哪儿去，到咱们那操练一下人都给你练成神。”顾庭呲牙坏笑，“就是这段时间会忙成狗，不过师兄们相信你的能力，况且我们公司都是加班优先交给男同志。你待会儿把你课表发给我，我让郑庇安排下你上班时间。”

　　想不到三言两语就确定下来了，岚烟有种好不真实的感觉。

　　走后门的感觉真特么好，难怪国人一个个乐此不疲。

　　闲聊几句大家伙儿都熟络不少，岚烟美滋滋地和顾庭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顾庭又大概说了下公司情况，岚烟听了个半知半解。

　　他们三个一起开公司，分工也是很明确的，顾庭和叶恺都是设计部门带项目那一块儿的，郑庇则是负责公司运营这块儿，不过郑庇原本就和他们专业不同，说起来倒是和郑毅是一个专业。言谈间也多少能听得出来三人虽然年纪轻但是干得都很不错，有家底又有能力，绝对不是看电视那种有钱就撒手不干只会玩的纨绔，公司规模不大单子倒很多，尤其是最近，忙得他们三个都有点分身乏术。

　　顾庭和郑庇很健谈，一直跟岚烟说最近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兴许是太声色俱茂，有时候还逗得岚烟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慢慢地话都多了起来，开起玩笑来也各种百无顾忌。

　　叶恺坐在沙发旁边一张长凳上，他离郑毅最近，侧过头和郑毅说：“老师最近怎么样？”

　　郑毅一直在听顾庭郑庇叽叽喳喳地说话，身边这丫头倒是自来熟，才认识了一会儿就一点都不认生了，大大声声说话的时候简直像只爱蹦跶的猴子。听到叶恺的话，他夹了一块薄肉片塞到嘴里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他：“老样子。”

　　两人说了几句，话题貌似说到岚烟身上。岚烟本来在听顾庭说话，隐约又好像听到身边叶恺和郑毅有说到自己的名字，正竖起耳朵去听，就听到叶恺笑着低声说了句：“他倒是知道怎么省心。”

　　“嗯？”她疑惑地偏头，因为吃了辣火锅双眼亮亮的，脸颊都泛着红，显得无辜又可怜。叶恺看到她蠢萌的反应，立刻就被逗乐了。

　　“小可怜啊，你真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叶恺大笑着按了按岚烟的头。

　　在场几个人都笑了出来，只有岚烟还一脸莫名其妙。

　　叶恺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虽然打小因为条件好身边不缺雌性生物，但还是鲜少和这样年纪小又一脸单纯无害的丫头相处，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正牌师妹。顿时心底一痒就忍不住嘴贱逗她：“你叫我声二哥，以后我当多你一个妹子。以后谁给你甩脸子，你就报我的名字！”

　　顾庭嗤笑：“听他扯蛋，他占你便宜，他名字顶个屁用！”

　　“你们这是按年龄排的？那郑毅是排第三咯？”她刚听到顾庭他们喊他老三了。

　　话音刚落，头顶就被一只大手拍了下，说话的那人心情似乎也不错，懒懒地说：“没大没小，叫三哥。”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岚烟脸涨红，捂着头嘀咕道：“你们就占我便宜吧，我才不上当呢。”

　　最后还是被他们逗得把这声“哥”给认了。

　　不得不说，北方人待人接物是真热情，她那么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都有点吃不消。

　　盛情难却啊盛情难却。岚烟吮着大拇指，边这么想着边被辣的直哈气。

　　饭过中旬，岚烟已经被辣的受不了了，这几个大老爷儿们口味真重，大夏天开着空调吃火锅，她边吃边不停地吸着鼻子，觉得喉咙要喷火，但是胃里沉甸甸地又觉得暖和地很踏实。

　　郑毅刚走去厨房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半打啤酒，放在桌上之后自己抽了两罐，坐回原位就把手里的一罐递给她。

　　岚烟泪眼汪汪地接过。

　　“喝。”郑毅“啧”了一声，他嘴唇红红的，好像也被辣到了，单手按开了一罐，喝了两大口。

　　冰凉的啤酒握在手里简直不能太舒服，其实岚烟酒量并不好，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喝酒，但是舌头实在太难受了，看到郑毅喝地那么爽，她也憋着口气灌下去几口，别说，喉咙里还真的舒服不少。

　　“儿童牛奶没了，将就喝吧。”郑毅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

　　岚烟呛了一下，这人不说刻薄话会死？

　　锅里的菜慢慢越来越少，汤水都续了几次，五人才算满足。桌上的也被清理地干净，慢慢地，岚烟话越来越少了，基本都是顾庭他们四个人在说，她在旁边边吃边听，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她酒量的确不好，在觉得困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要醉了，想着跟旁边的人说一声，可是手刚搭上旁边人的衣角，头一歪，就睡着了。

　　岚烟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屋内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郑毅瞥了攥住自己衣角的手一眼，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顾庭伸了个懒腰。郑庇把喝空的啤酒瓶扫到一边，另外一头叶恺就拿着瓶白的回来了。

　　“你那边怎么样啊？”顾庭也点上了一根烟，状似随口问。

　　很自然地就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郑毅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弹了下烟，说：“老头子让我下周去公司。”

　　叶恺嗤笑一声：“看来是真的不行了，居然都把希望落在你身上了。”

　　郑毅的眸色很深，目光落在一处，沉默着。

　　“既然交给你了，你就使点劲把公司拿过来呗。”顾庭一拍大腿，“反正到头来也是姓郑的，老头子还能不满意？以前你不争，现在人家都把公司放到你面前了，你再不要，我就看不起你。”

　　郑庇一直看着郑毅，此刻略带严肃地开口：“老三，你说实话，你这是打算要还是不要？”

　　郑毅呼出一口白烟。

　　他知道，他们都等着他的答案，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胜过亲兄弟，反倒是那家人......呵，死到临头了，才能想起他。

　　郑毅面无表情地把烟捻在烟灰缸里。

　　“要。干嘛不要？”他笑着，笑容里带着几分慵懒，几分邪气，“凭本事拿的东西，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在座的几人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顾庭笑着锤了叶恺一下。

　　“就是！瞧把那家人能的，不知道还以为郑家就郑葵会做生意。”叶恺给他倒满一杯白的，先干为敬。“不说了，都支持你呢。”

　　郑庇看着郑毅干了，自己也干了，不过他想法一直比其他人周到，又是这个专业出身，得到答案之后也不忘问：“有什么方向？需要我们帮忙直接说。顾真哥近些天好像要回国一趟，你得找个机会见一见，他公司的业务和郑氏共通，要是你们能合作，胜算更大。”

　　顾庭点头，表示同意郑庇的话：“我回去之后打听下我哥行踪，到时候给你消息。”

　　郑毅“嗯”了一声。

　　他们四人默契胜于他人，三言两语间交代好彼此的事情，就开始闲扯些别的。

　　叶恺从屋里找出一件外套给岚烟披上，怕她被空调冻到。其他两个都喝微醺了，躺在地上不愿意动。

　　“女人都没心没肺。”顾庭趴在一边，看到叶恺的动作，安静了一会儿，问，“向茜那女人现在攀上哪门儿高枝了？你们真这样分了？”

　　郑毅说：“不知道。”

　　顾庭有点恨铁不成钢：“也不上点心教训教训她。”

　　“分了就分了，你怎么比我还放不开？”郑毅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个话题。

　　“哥是替你不值，以前你俩……”

　　郑毅懒得管他。

　　“不过你卖人情，还真是少见。”叶恺看了看沙发上睡着的人，又瞅了郑毅一眼。

　　那头顾庭还在骂骂咧咧，郑毅脑子里却顺着叶恺的话，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李政跟他说起岚烟时候的事。

　　他当然看得出来李政是觉得这丫头留在他工作室是浪费，所以托他照顾一下。

　　的确，这只是一个可卖可不卖的人情。

　　“废话真多。”郑毅待会儿要开车，现在也不喝了，踹了叶恺一脚后，就倒在沙发上给自己嗑了粒醒酒药慢慢醒酒。

　　叶恺看出来他不愿意多说，也不问了，纯粹当他觉得这妹子可爱，突然发了善心。他走到角落里把那本作品集拿起来认真看了起来。

　　翻了一半，叶恺忍不住笑了。“作品还真的不错。”叶恺感叹道，“的确是个好苗子。”

　　听到这话，郑毅微微转头看去。

　　叶恺正翻到一幅效果图上，因为他的角度，郑毅能清楚看到大半。

　　那是一个静谧的庭院，居然还是水彩手绘的，画面中不同的绿色相互交叠着，阴影处又带了灰淡的冷。视觉自然落下的那一处有一片小小的池塘，眼看着就快要和大片的青苔混为一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了。

　　岚烟在梦里好像在吃什么东西，吃得正香呢，肩膀就被人轻推了下，梦中的美食立刻就离自己而去。她嘟囔着要睁开眼，却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鼻尖，她吓了一跳，睡意立刻跑了个干净。

　　瞪大眼睛，看到一根手指把自己嘴里的头发挑开，那是她梦里在嚼的东西。

　　“好吃么？”郑毅居高临下看着她，显然刚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是他的。

　　岚烟失语了好一阵才慢慢爬起来，嘟囔道：“没什么嚼劲。”后知后觉看看周围，顾庭叶恺三人明显醉趴下了，桌上一瓶白的也已经空了。

　　“走了。”郑毅从烟盒里弹出一根，偏头点火，他用的是一款很帅气精美的打火机，按打火机的动作熟练又潇洒。

　　那是岚烟第一次见他抽烟，居然还真挺帅的。

　　“喝酒了，能驾车吗？”因为距离近，岚烟起来的时候就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忍不住皱了皱眉，边小声嘀咕边去找自己包包。

　　在角落里看到自己的包，她俯身去拿，一边思索着作品集去哪里了，下一秒一只大手用力盖在她头顶，使劲揉了揉。郑毅懒散又有点欠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还带着一股香烟的气息，很烈很呛人，和岚烟闻过的父亲那种老臭的烟和女生们抽的带薄荷的烟味都不一样：“喝个鬼！老子就算闭上眼睛都能开，知道么，丫头片子。”

　　是是是，您老就算喝醉了也能飞。

　　岚烟翻了个白眼。

　　被念叨的人却好像听见她在骂他似的，手毫不留情地拍了她脑袋一下。不是很疼，但岚烟还是“嗷”一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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