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为君来

　　一周过得很快，叶恺天天拉着岚烟两边走，也不知道叶恺用了什么招数，程韵文在百忙之中还答应了吃饭的事情，所以岚烟理所当然地在一天上课后溜到李政老师的办公室，跟他提了提要去师公那吃饭的事情。

　　李政老师听完这件事脸色不变，只点了点头说：“好，我和你师公约个时间。”

　　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程韵文有一腿的样子。

　　吃饭的时间定在周六，两边都有时间的时候，一起吃饭的除了师徒三个，还有程韵文的侄子程真，还有叶恺岚烟这对不成器的师兄妹。师公的意思是在家里吃，大家当然同意。

　　周六那天，叶恺来接她去师公家。

　　在车上的时候，岚烟捂着胸口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紧张。”

　　叶恺边开车边瞥了她一眼：“我能理解，其实我也是，连我都害怕那两个天雷地火突然烧起来，师公家这么少，没我们躲的地方。”

　　岚烟趁机问：“所以他们两个当年？”

　　叶恺正了正脸色：“阿弥陀佛，别人的事情贫僧一向忘得很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岚烟抽了他一下。

　　就好像是越好的一样，叶恺的车刚到小区楼下，程韵文和程真也刚好到了。那边是程真开的车，程韵文坐在副驾驶座上，隔着车窗，岚烟看到她正看着眼前的旧楼房，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也很复杂。

　　然后程真在车上和她说了几句话，程韵文偏了偏头，脸色才又淡下来。

　　四人下车，简单寒暄一番，就上楼了。

　　五楼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传来食物的飘香。

　　“来了？”听到脚步声，身体尚好的木朝青迎了出来，看得出来精神十分好。看到走在前面的程韵文，激动地胡子都抖了一下，手向着她说不出话来。

　　程韵文叫了一声“老师”，声音细听有些颤抖，她先一步走上去，把木朝青紧紧抱住。

　　师徒多年，又多年未见，两师徒拥在一起的场面有些感人，大家都沉默地看着。

　　“好啊，好啊，都这么大了。”木朝青的手，轻轻拍着程韵文的背，老脸一片感叹怅然，“有多少年不见了，你这丫头，当年说走，就真的舍得一次都不回来看我。”

　　程韵文趴在他肩头好一会儿，才微哽着回道：“忙，不是不想回来。”

　　“这些年，受苦了。”

　　程韵文把头更深地埋下去。

　　岚烟这时注意到厨房那边出现的人影。是李政老师。他戴着围裙，就站在一盆盆栽后面，看着相拥的师徒二人，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程韵文这时也注意到他。

　　她从老师的肩头抬起头，眼睛有些红，却不影响精致的妆容。“师兄。”她静静地喊了他一声，声音无波无澜。

　　李政却像是回过神来一般。

　　“回来就好。”他嘴上挂上淡淡的笑，却把目光移向门口还站着的三人上，笑着说，“还杵在那里干嘛？坐下来陪陪老人家。岚烟，来帮老师装盘子。”

　　岚烟忙应了一声，就跑进厨房里去了。

　　进去之前，还能听到师公欣慰的笑声：“这就是你侄子吧……哎哟一表人材，和咱们叶恺不相上下……”还伴随着这样的调侃声。

　　再看看李政老师的神情，唔，和平常无二。

　　可是岚烟哪敢问什么，站在厨房里面帮忙端盘子。李政今天没平时话多，就挂着那副表情，把锅里的菜一份份铲上来，动作稳当又娴熟。岚烟看到他还熬了一锅汤，和上一次简单的汤水不同，这一锅明显是熬的久的，汤的色泽香味都很浓郁，打开盖子，岚烟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德性。”李政老师拍了她的头一下，然后分了几个碗盛上，让岚烟端出去。

　　等岚烟小心翼翼地把汤端到客厅的茶几时，就看到程真原本跟叶恺说着话，突然停下，看了看程韵文，说：“程，是你最爱喝的鲫鱼汤呢。”

　　程韵文看着桌上的汤，沉默。

　　“好久没喝了。”她朝木青洛笑笑。

　　“自己在那边不煲汤？”木朝青有些心疼。

　　“忙，熬一锅这样的汤，也太费时间。”程韵文摇摇头，端起汤慢慢喝起来，热气似乎氤氲了她的双眼，岚烟瞧着那里面就想带了潮气，“真的很好喝，师兄……手艺还是如同当年。”

　　木朝青眯着眼睛笑：“是啊，你走之后这些年，他老来我这蹭饭，孤家寡人一个也不去找对象，净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岚烟偷溜回厨房。

　　李政正在省饭，明明外面的话里头都能听见，他那表情却让岚烟纳闷，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看什么？”李政感受到岚烟的视线，转过头，笑着说，“让他们进来吃饭。”

　　等一桌人整整齐齐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岚烟才发现根本没有他们三个年轻人什么事。师公左边坐着李政，右边坐着程韵文，此刻一边一个在提问，两个大人也很乖，对话规规矩矩没什么毛病，偶尔师兄妹两个还来一个客气的寒暄，看不出来有多陌生，只是也看不出来有多热络。

　　师公却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似的，还高兴地开了一瓶酒。

　　程真见程韵文犹豫，便笑着说：“没关系，我们三个小的不沾，你们要是醉了我们送你们回家。”

　　程韵文这才接过一个酒杯。

　　李政这时候已经笑着斟满了他和木朝青的，等程韵文沉默着把酒杯举起来伸到他跟前，他才慢慢给她倒满。

　　酒是自家酿的白酒，够呛，后劲也足，几杯下肚三人脸上都已经染上酒气，只是都还没醉。这时候木朝青拍拍程韵文的手，问：“这次回来待多久？是不是不走了？”

　　“不知道。最近和郑氏有个合作，最起码一年内会待在国内。”

　　说到郑氏，木朝青就看向年轻的三个人了：“你们都有份儿？”

　　叶恺忙点头：“是，这一次是我和顾庭的公司跟他们的合作，师妹跟着来打下手。”

　　木朝青点点头：“那就好好做！丫头也是，不能因为只是打下手就偷懒。”

　　岚烟乖乖点头，李政看到她那模样倒是笑了：“看着是长进不少，把你丢给那几个浑小子，可别像你师兄一样不争气，好歹做点知名度出来，不要不上不下丢我脸。”

　　一桌人都忍不住在叶恺抗议的表情下笑出声来。

　　酒过三巡，那三人里面醉了有两个半，师公年纪大了，今天破例喝多了，双眼早就浑浊不清了，挥挥手就被叶恺扶回房间休息了，程韵文也是，这时候程真正在她旁边照顾她。李政老师是比较清醒的那一个，虽然双颊有点红，但是酒量比他们两个都要好，眼神还算清明，就是因为酒意上头，双眼像被水浸过一样，很明亮。

　　程真正想把程韵文扶起来，肩头被轻轻一拍，李政跟他说：“你先下去开车，我和叶恺把人扶下去。”

　　程真看到李政的表情，点了点头，松了手。

　　然后他俩就看到李政走上前去，微微俯身去察看程韵文的情况。

　　程真和岚烟识趣地一块儿下楼。

　　两人心思各异，就是快走到楼下的时候，程真忽然开口：“我第一次见程喝成那个样子，也是第一次看到她会有那种表情。”说完摇摇头，转身看到岚烟的样子，忍不住揉揉她头发，声音放柔了些，“这副表情，怎么？有什么感触吗？”

　　岚烟叹息一口气：“感触没有，感想倒是有一个。”

　　程真表示洗耳恭听：“什么？”

　　“就是打死都不能和师兄弟谈恋爱，分了多尴尬，以后还得在什么谢师宴上相见，这样的尴尬堪比出席前男友的婚宴。”

　　程真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蓦地低笑出声。

　　“要是叶恺对你有意思，要听到你这话，他们恐怕要气得晕过去。”大概是真的戳到程真的笑点，他笑得眼睛都亮了，边走向他的车边似开玩笑地说，“不过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兔子不吃窝边草，你看，我和你在一起就没有类似的担忧。”

　　岚烟捂着胸口说：“可是我会良心不安，这么好的白菜我是不舍得拱。”

　　看着岚烟逗趣的表情，程真愉悦地勾起唇，靠在打开的车门上：“真的？可惜了，我挺喜欢你这只小花猪的呢。”

　　岚烟嘴巴一抽：“我该高兴吗？”

　　程真眨眨眼：“我在夸你呀。”

　　岚烟“哼”了一声：“蹬鼻子上脸。”

　　看着岚烟气鼓鼓的脸，程真笑吟吟地不说话。

　　两人等了一会儿，李政老师和叶恺就扶着程韵文下楼了。三个男人一起把程韵文放到程真车上，叶恺转头跟李政老师说：“老师，上我车吧？我送您回去。”

　　李政老师挥挥手拒绝了：“住得不远，我走回去，顺便醒醒酒。”

　　叶恺不放心得看了他一眼，只是李政这会儿已经转头往小区门口走了，不容拒绝。叶恺是知道他家在哪里的，所以犹豫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大概李政老师这会儿也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叶恺和岚烟和程真告别之后，师兄妹就上了车，叶恺先送她回学校。

　　松了一口气下来，叶恺就有功夫和岚烟开玩笑了：“我看你和程真真的相谈甚欢，一点都不操心咱们老师。”

　　岚烟闻言稍稍瞪大眼睛说：“好好说话，什么叫相谈甚欢？咱们是合作关系，没话说岂不尴尬？”她没意识得拨弄了一下手机，“再说了，咱们老师也轮不到咱们操心啊，你看他今天多淡定。”

　　“真的淡定？”叶恺笑眯眯地说了这么一句。

　　岚烟愣了愣，然后车内陷入片刻沉默，最后还是岚烟呐呐地说：“哎，真揪心。”她想起那锅一看就知是下了功夫的鲫鱼汤，也想起溜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李政老师盛饭时那个表情，不知为何心底愈发沉甸甸的。

　　这顿饭也是，吃得一点都不开心。

　　见她走神，叶恺心底也感叹一声：“知道他们当年是怎么分开的吗？”一脸已经忘记早上拒绝了岚烟八卦的是谁一样。

　　岚烟顿时竖起耳朵！

　　原本关系那么好，从大学以来一直在一起的模范情侣，又一样是老师心里的宝贝疙瘩，是什么样的事能把他们分开呢。

　　“因为现实。”叶恺用唏嘘的语气说。

　　他当年虽然年少，但也算是八卦过整件事发生的人，倒不如说李政老师和程韵文分手的始末，在当时也是众人嘴里的八卦，想要不知道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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