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为君来

　　岚烟发烧住郑毅家的这件事，除了叶恺也没有别人知道，当然岚烟连自己都不知道叶恺是知道的，后者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也没有说，所以事后顾庭还千恩万谢地请岚烟吃了顿好的以表谢意，岚烟虽然有些心虚，但是也没有说破。

　　毕竟住在郑毅家被知道了明显更恐怖啊，以老大那变态的八卦成都程度，被他吊起来盘问都算是正常的，岚烟想了想，还是别增加误会，徒增她烦恼比较好。

　　等岚烟休息够了，满血充电回到工作岗位上的时候，项目已经到了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纷纷忙了起来，顾庭还拉了两个组的人经常跑去程韵文的工作室，美其名曰交流，实则是对两方设计矛盾的地方进行“调解”。

　　岚烟当然也是那其中之一。

　　不过老大和叶恺的画风通常是这样的——

　　“我不同意。划出这块广场本来就是为了我们的新主题而准备的，你现在砍掉接近一半？这么小气还配叫做’城区新地标’？exm？别开玩笑好吗？”

　　“我们划出这一块也是出于各种考虑的，鉴于我们之前的讨论，我们认为这块公共区域面积可以再深入改造一下……”

　　“改造什么？这都不叫砍叫改造？真以为我cut和remould傻傻分不清楚啊……”

　　……

　　那头吵得热火朝天，岚烟这一边则是这样的——

　　“我们在之前那个蜂窝煤的设计上又改进了一下，你看，这样的……”

　　程真闻言点开一张效果图，正好是岚烟所说的在商场上高楼层的高级写字楼部分：“我看看……哦哦，不规矩相连是吧？我觉得不错，但是可行性不高。你看，这里的距离和空中栈桥这里的距离，没你们想的那么近，我觉得不如改成纵向距离加宽，这样也不阻碍观赏性，还能把工作空间扩大。”

　　岚烟看着效果图，心底又一次出现“深以为然”的感觉。

　　这次室内部分原本协商好FREE这边做辅楼，Cheng的工作室负责主楼——没错，这次郑氏投入最大的这个房地产项目，最主要建筑物就是这两幢相连的双子楼，主楼为郑氏旗下五星级大酒店，辅楼是郑氏投入建造的新时代商城，在公司陷入这样的困境中郑毅还决定做如此大投入的项目，许多人都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可是郑毅跟她说过，郑氏需要起死回生，不能再开辟一条新的道路，而是应该守住自己最原本、最牢固的一块——其一，是商业地产这一块。其二则是郑氏每年第二大收入来源——就是它旗下的万斯酒店。当时郑毅和程韵文见面，郑毅提出的要求是——要建一个标志性、具有时代象征性的建筑物，这个建筑物在实用与观赏价值上一定要是国内一级甚至超越一级标准，程韵文听完他的话，只沉默了五分钟，就定下了这个双子楼的规划。

　　双子楼，其中最出名的就是M国那幢曾经出了恐怖袭击的双子楼，而在国内，具有地标性的双子楼其实并不多，因为投资大，性价比的确不高。

　　可是郑毅说：“一个遇到危机的企业，需要强而有力的一针让它重新醒过来，靠的不是企业本身，而是消费者对它的信心——让他们看到郑氏的能力，他们就会重新对郑氏抱以希望，那样郑氏才能起死回生。而能最快得、不走捷径得让大家知道这一点，就是这双子楼。”

　　他已经说的简洁易懂，岚烟当然是明白的。

　　他孤注一掷，坚持要做好的这个项目，她明白这个双子楼项目对郑氏、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所以项目一开始，她和几个设计师助理，连同高级设计师助理就和公司的设计师们一起投入到辅楼的设计中，其中这个蜂窝煤状的高级写字楼设计部分就是他们一伙人一起想出来的，为此他们还一起去实地察看了许多类似的建筑物，在同类设计上又想出新方案以改进，最后出了新的一个个方案......

　　而且还经常趁着老大和叶恺过来女神的工作室时，把刚定好的设计部分给程真看，请求他给点不同的意见——她根本没有想过谁是负责这块谁又是负责那一块的这种事，她只知道程真的能力真的很强，尤其是他在国外增长的一些知识和独特的眼光，就是她所不能及的，所以在文静的默许下，她一直都在这么做，也不管程真是不是能忙过来。

　　所幸的是，程真耐心真的很好，只要是她有疑惑的，他都会为她解答，有时候甚至会牺牲一点私人时间为她做出来简易的效果图或者建模——就像现在这样。

　　又埋头商讨了好几处设计细节，岚烟头脑里出入口这一块已经基本有个轮廓，赶紧把画面记在纸上，程真看了一眼，纸上画的是很简洁易懂的设计概念。他眼中有了笑意。

　　程真：“真的名不虚传。”

　　岚烟疑惑：“嗯？”

　　程真看着她的黑眼圈，指了指，说：“文静说你是拼命三郎还真的没有说错，我建议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做我们这行的真再有人猝死在岗位上我怕我们后继无人。”

　　说完他还笑了笑：“还是这么可爱一小姑娘，顾庭怎么想的。”

　　岚烟觉得自己被那笑容帅晕了好几秒。

　　她动了动嘴，呐呐地说：“其实也还好？比较不好意思的是我啊，你都那么忙了还要帮我们看这些……这效果图再怎么简单也要做大半个小时吧？”

　　Jenny Cheng的工作室，工作量巨大得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愧是国际一流团队，忙起来都不要命。

　　像FREE她们公司，现在设计初期都还在正常上下班，偶尔加班的阶段，但是不管岚烟哪一次过来，女神的团队都好像是被鞭打的陀螺一样，大家基本都在没完没了地改图、被否决、改图、被否决......尤其是一些设计师，好像永远住在工地上，面都见不着一次......还有一次她原以为程真已经睡了，给他发了一封邮件留言给他明天看，他却立刻回复了，并解答了她的疑问，询问之下才知道人家是在家里加班做广场入口.......
　　
程真伸了个懒腰：“习惯了，以前在德国，边做边学，现在也是，停不下来。”他温润的脸上显出几分无奈，“而且你们有时候提出的问题我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让我陷进去想，要是没有这么忙就好了，果然设计还是多点碰撞才有趣。”

　　岚烟眨眨眼，指了指老大那边：“像那样吗？”

　　程真也看过去，自己这边的设计师正在和顾庭叶恺吵得面红耳赤。

　　“两家设计，有这些碰撞都是正常的。”程真耸耸肩，“其实他们这样已经算好了，国内的人还是太含蓄……我们当时在华盛顿做项目，美国佬和你说不过就把你捞起来甩……现在这样我都有点不习惯。 ”

　　岚烟被逗得眯着眼睛窃笑。

　　程真看了看点，已经快六点了，地铁高峰期，他转眼看向岚烟，问：“现在是你们下班时间，所以你要跟顾庭回去？还是自己回学校？”

　　岚烟说：“自己回去啊，你们楼下就是地铁站，老大晚上还有事。”

　　程真点头，然后起身随手拿起外套，岚烟见状以为他要下班，赶紧收拾东西。

　　谁知道程真穿好外套后却说：“我送你？我也下班了。”

　　岚烟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现在堵车啊，学校离这里还是不近的，错过你吃晚饭时间我可过意不去，你饿死了就没人给我看设计稿了。”

　　程真闻言，眼中带了点笑意：“没关系啊，孤身寡人什么时候吃饭都可以，让你这个点挤地铁太不绅士了，我有点做不出来。”

　　岚烟“噗”地笑了一声：“国外的地铁有北京的恐怖吗？”

　　程真摇摇头：“真没有，德国很小，人也少。”而且他出门都开车。

　　两人边走边下楼，岚烟说：“那就不用担心啦，我挤地铁的经验比你高多了，这个点也还好，七点多我肯定要你送了。”

　　程真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那我送你到地铁站门口。”

　　岚烟点点头。

　　最后程真还是走远了一点，把岚烟停在不用转线的那个地铁站口，岚烟在千恩万谢中对他摆摆手就跳下车了，很快小小的身影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程真一直看着，直到视线里看不到人了，才摇摇头，把车开走了。

　　在地铁人挤人的时候郑毅发微信来。

　　郑毅：“在哪儿”

　　岚烟：“地铁上。”

　　过了一会儿郑毅发：“我在南京。”

　　岚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回：“南京？我要吃玉带糕！”

　　岚烟高中的时候跟父亲去过一次，当时父亲还带她去吃了，其实味道不是很记得了，不过记得是像豆腐皮一样的东西，上面红红绿绿的点缀让她印象深刻。

　　对面又是好久没有回答，直到岚烟快回到学校，郑毅才回了一句：“吃货。”

　　通常这个点他都是在忙，岚烟也没有回了，在距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买了一整只烧鸭、四碗米饭，还买了几个杨桃和菠萝，才晃悠悠地回了宿舍。

　　当然了，一进门就被簇拥着，这个宿舍还是一如既往地现实到让人心酸。

　　宿舍里久违地一起吃饭。

　　大家都在聊实习时候的事情，宿舍一共六个人，两个是打算毕业回家工作的，剩下四个除了心怡是本地人而且没有出省打算，别的三个都是还在观望中，包括岚烟。

　　“小烟这实习过得好开心，我发现你自从实习之后整个人都有活力起来了。”

　　“我也觉得，你以前多咸鱼啊。”

　　岚烟笑的眯起眼睛。

　　心怡拱了拱她：“那你留下不？我大帝都多好啊！要是你决定留下我就是你最大的靠山呀！”

　　岚烟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歪头说：“再说吧，其实我家里人是想我回去的，我爸一直想让我去姑姑的工作室帮忙。”

　　岚烟的爸爸是工程师，在行业里干了三四十年，当年岚烟报环艺也有一半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姑姑也是从事设计行业，自己开了一个小工作室，和父亲经常有合作。

　　心怡闻言，有点不置可否：“那多无聊啊，帝都发展机会更大，你现在开始实习，再熬几年说不定就熬出头了，如果你决定要回家，大四岂不是都不来学校了？”

　　岚烟她们学校，大四都是没有课的，主要围绕实习实践和毕业设计为主，所以基本毕业不留北京的学生大四都不会住校。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毕业要怎样怎样，大家心底其实都充满了好奇和憧憬，在这样的大城市里，想要过得好，达到一定的高度，几乎是她们这个年纪总会幻想的事情。

　　可是岚烟听着听着，心底却又恍惚觉得，她想要留下，有很大原因不在这些。

　　咦？那是为了什么呢？

　　她一时茫然，然后晃了晃脑袋，习惯性把这些疑惑抛在脑后，说：“毕业再说吧，我现在这份工作很好，我想先做好再说。”

　　最起码要等双子楼的项目完成，她才想要考虑以后的事情，倒不如说她一直以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她并不喜欢过太过于规划好的人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一切随缘，岚烟这么告诉自己。

　　毕竟她乐天嘛，在哪都能活下去，那就不用多想，过好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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