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潮汐

　　“薄夜里！”女生在后面喊，“要逛学校的话，我可以陪你！”

　　拎着她的人恍若未闻，鹿晴扭头打量他神色，好心地提醒：“那个…她在喊你……”

　　便换来他冷冷的一记眼刀。
　　提着衣领的手又惩罚性地紧了几分，勒得她一呛。

　　鹿晴脑袋一缩，不敢再吭声。
　　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薄夜里估计是被缠得烦了，正巧碰到她，就顺势想出个借口脱身。

　　“我们学校的女生很热情吧？其实也不用那么排斥，她们没有坏心的。你也看到了，咱们小岛挺封闭，大家最多就去市里逛逛，稍远的顶多就附近省城，京市太远了，还没人……”

　　说到此处，她顿了几秒，才接上，“很少有人去……”

　　“所以大家才会对你那么好奇，想跟你交个朋友……”

　　听她说了半晌，他终于开口应了话：“交个朋友？不是想把我关起来一个人看？”

　　啊啊啊啊——！
　　果然是听到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鹿晴内心一万个小人儿在抓狂，脸红得滴血，挣扎着就想逃。

　　无奈对方抓得很紧，她双脚半悬空蹬了会儿也不见脱离桎梏，于是头深深埋下，吞吞吐吐解释：“我…我那是…开玩笑乱说的！”

　　他不咸不淡哼一声，捉着她继续往前走。

　　“真的！我以我高尚的人格发誓，绝对对你没有半点歹心！那话是跟我竹马拌嘴才说的！”

　　“竹马？”薄夜里有点印象，“那只金毛？”

　　鹿晴急着解释，没意识到这话有什么毛病，疯狂点头：“就是那个金毛！你来之前他是我们学校最帅的男生，那天他笑我摔倒是看你看出神了，我气不过，就故意激他，才会…才会那么说……”

　　薄夜里没说话。

　　她又恳切地补道：“真的真的真的是玩笑话！”

　　“嗯。”他终于给了反应，冷淡的态度，根本就不在意。

　　反观她，如释重负到决定多买一杯奶茶来庆祝误会解除。

　　抓着她衣领的手松开了，鹿晴朝后望了眼，没瞧见刚才那个女生的人影，便说：“就到这里吧！她没追上来。”

　　她转身就要走，再次被喊住。
　　薄夜里声音透出隐约不快：“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鹿晴有点懵，“不是已经帮你摆脱掉人了吗？”

　　薄夜里脸色一沉：“上周你说……”

　　她说什么？
　　鹿晴在脑中疯狂倒带，除了省去姓氏喊他名字、说要把他关起来之外，似乎没再丢过脸了。

　　片刻的等待也让她倍感压力。

　　他敛眸盯了她会儿，移开视线，手重新插回兜，压着唇角说：“算了。”

　　什么算了？
　　她上周到底说了什么？

　　鹿晴追问：“到底什么事？我上周说什么了？”

　　“我忘了。”他扔下三个字，只留给她漠然背影。

　　鹿晴心里惴惴，又在脑子里把上周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却仍然找不出他突然生气的原因。

　　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索性不再去想。

　　*

　　学校附近向来是小商小贩们的聚集地，除了扎堆的小餐馆和奶茶店外，还开了两家文具店，鹿晴排队等奶茶的时候顺便进去逛了逛。

　　扫了眼上新的笔记本和胶带，她来到货架深处。

　　盒子里叠放的日式小方巾霎时吸引她目光。
　　墨绿底色，绘着日系白色纹络——网红柴犬必备。

　　忽然想到薄夜里那只柴，她鬼使神差拿起来看。
　　橘二戴的话，一定很好看……

　　提着四杯奶茶和装有方巾的纸袋回了教室，分给罗薇郑欣各一杯后，鹿晴狠狠吸了一大口奶茶，意犹未尽地拿起帮班主任借的几本书前往办公室。

　　走廊和平时一样吵闹，不知哪个班的傻屌又在发神经，哈哈声响彻整层楼。教师办公室门口，还有几个女生鬼鬼祟祟不知在搞些什么。

　　等进了门，她才明白，是来看薄夜里的。

　　“萧姐，书借来了。”她把书递过去，萧丽接下，随便扫了眼，点点头：“嗯，是这几本，辛苦你了。”

　　完成任务，她准备直接离开，免得妨碍萧姐跟薄夜里谈话。

　　脚跨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刹，听见薄夜里的声音：“熟悉环境的话，学委已经跟我说好了。”

　　步子就这么停住，鹿晴回头，满脸诧异：“什么？”

　　“上周你说，要带我参观学校。”薄夜里倚着桌沿，侧目看她，深沉的眸，带了明显的责备意味。

　　鹿晴有点懵：“我是说过……”
　　可他不是拒绝了吗？像拒绝小学妹那样。

　　“原来你们私底下已经说好了啊！”正愁转校生在班里人缘不佳，眼见他和学委处得不错，萧丽很高兴，她看向鹿晴，觉得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这孩子做事认真负责、言出必行，想也知道是反悔后过意不去，又抹不开面子来跟她说，便私底下跟转校生做了约定。

　　“那就拜托我们学委多关照一下新同学了。”她说完这话，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

　　薄夜里先动身，走到门口，见她还傻站着，拧眉催促：“发什么呆？”

　　“我没有。”她嘴硬反驳，扭头迈步。
　　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他先前生什么气。估计是觉得她言而无信，提出要带他参观学校，结果自己都给忘了！

　　但她实在是冤枉！
　　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谁知道他那反应在小学妹那儿就是拒绝，到她这儿就成默认了？

　　她打算跟他解释，抬头就见走廊上女生们嫉妒的眼神，估计把办公室那番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emmmm……
　　她这不是以权谋私，公事公办而已，可没有起什么别的心思！

　　鹿晴自觉清白，但转校生的光环实在太耀眼，以至于领着他参观学校的路上处处都有围观者，邀约未果的女生，恨不得用眼神戳死她。

　　不喜欢这种被当猴子参观的感觉，鹿晴介绍时言简意赅，好在学校不大，一刻钟便介绍完毕。

　　两人从偏角的食堂逛完出来，原路折返经过南面教学楼的时候，薄夜里忽然曲起手臂架在她颈处，直接把人捞进了背面的小径。

　　她吓一跳：“你干什么？”

　　“别说话。”他带着她躲进小径深处的绿荫下。

　　他背抵着树干，而她背靠他怀里，少年的胳膊横在她胸口，姿势暧昧得不行。

　　她觉得不自在，挣扎着想逃出来。

　　哪知他手臂一收，攥得更紧，低语伴着温热的呼吸从头顶传来：“别动，安分点。”

　　她停止挣扎，心里却慌得很，扭过头去小声问：“你这是在干嘛？”

　　“我不喜欢这样一直被人跟着。”

　　薄夜里没看她，目光落在小径的入口处，鹿晴顺势望去，很快，那里探头探脑进来几个女生，嘴里嘀咕：
　　“他们跑这儿来干什么？”
　　“人不见了诶，估计从那头过去了。”
　　“大路不走走小路，那女的想干嘛？一直巴着赵凛不放，这会儿又缠着转校生，贱不贱啊她？长得又不怎么样……”

　　身为校草的小青梅，鹿晴一直都知道，学校里的女生不喜欢她。在受到排挤后，她便主动和赵凛拉开距离，即便上下学顺路，还是拒绝赵凛的接送，课间走廊上碰到，也鲜少和他多聊，不再一起吃午饭，体育课也不再给他递毛巾送水，去赵家的频率也减低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还是会被人想成这样……

　　她垂下眼睛，有点难过。

　　尾随了一路的女生们没找到人，嘟囔几句败兴而归。

　　小径里静得只剩风摇树叶的轻响，以及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

　　直到被她推开手，薄夜里才意识到，刚才的几分钟他都这么半搂着她。像是潜意识里知道，面前的女孩温顺无害，竟没有出现先前的过激反应。

　　眼底掠过诧异的暗光，待他再抬头，鹿晴已经闷头往前小跑了两步。

　　“喂！”他喊住她。

　　目光深处，是少女紧绷的小脸。
　　称不上惊艳，却肤白唇红，娇憨可爱。
　　像只小鹿。

　　想到方才那几个女生的话，薄夜里定了定神，很中肯地对她说：“你长得不算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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