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糖，情诗成行

　　所以我才失去你。

　　是这样吗？

　　又是这样混乱的思维。从昨晚开始，从叶蓁那个本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开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唐柠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是这样吗？

　　答案是模糊的，可情绪却是真的。

　　就像他们高中时候，每一次唐柠陪温时翊去弹琴，她静静坐在他身边，听那些美妙的音符流转时，她也会问自己——
　　是喜欢温时翊吗？是喜欢他弹琴的模样、喜欢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吗？
　　问题这么难，她还小，当然回答不了。

　　可她清楚那一刻的动心，是真的。

　　人常常模糊理智，思考随着理性游走，可情绪是最真实的表现，大度体现在方方面面。

　　十六岁的阳光那样刺眼，十六岁的青春鲜活的让人热泪盈眶。
　　唐柠无一缺席温时翊的年少时光，是这场即使以遗憾终场的爱情里，最富光芒的存在。
　　他裹挟温暖而来，即使清冷，却依旧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唐柠想起很久之前听过的一句话：人们会看到那些光芒，而不会看到你之前受过的伤。

　　她和温时翊，究竟是谁受过的伤更多一点。
　　到今时今刻，目睹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后，说实话，她不再确定了。

　　沉迷于脑洞的分裂与自我挣扎中，唐柠回过神来时，温时翊已经安然把车停在了自家楼下。

　　唐柠缓了会儿，偏过脑袋，故作轻松地调侃他：“我干脆搬来你家好了，租房吃饭交通的钱能省下不少呢。”
　　温时翊拔出车钥匙，拎着两杯冰美式下车，淡淡道：“随你。”
　　……才十几分钟，这人就又变模样了。

　　唐柠扁扁嘴，跟在他身后走。

　　踏进熟悉的公寓门，唐柠瞥了温时翊一眼，问：“这咖啡你还给不给我了？”
　　冰块都快化了好嘛。
　　温时翊神色淡漠，点点头，“不给了。”
　　……怎么还耍上赖了。
　　唐柠伸手去够他胳膊：“快给我，等下温了就不好喝了。”
　　“唐柠。”
　　“嗯？”
　　温时翊说：“先喝药。”
　　唐柠反问：“喝了药你就给我？”
　　温时翊没回她的话，把咖啡放在一旁的桌上，自然握住她的手往客厅里走。
　　唐柠反应不及：“干嘛啊？”
　　温时翊面色平静的带她来到橱柜前，打开玻璃门，熟练地取出一瓶药，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递到她掌心。
　　唐柠：“……”

　　又是这该死的柜子，装满了该死的药片。

　　温时翊很快从又递来一杯温水，声色如常，带着命令的口吻：“把药喝了。”
　　“……”唐柠讪讪地说：“刚刚不是买了感冒药吗？”
　　温时翊：“喝这个。”
　　“那个怎么办？”
　　温时翊想了想：“放着吧。”

　　那你还专门陪我去买……

　　唐柠无语了几秒，仰头乖乖把药片喝了，为了让他放心，还专门伸出舌头，供他检查。

　　温时翊看她半秒，不自然瞥开视线。

　　“走吧，工作了。”
　　“那我的咖啡怎么办？”
　　温时翊：“放着吧。”
　　唐柠：“……”

　　感冒药也放着……
　　冰咖啡也放着……
　　合着我这一早上都在浪费时间啊……

　　唐柠还来不及表达疑惑，人已经坐在了温时翊书房的办公桌前，听他讲整个设计关于场地规划部分的要求。
　　他认真讲话的时候声音好好听哦……

　　半小时后。

　　“听明白了？”温时翊问。
　　唐柠：“没。”
　　温时翊：“……”
　　唐柠扁嘴解释道：“景观方面我也是刚入门，哪能这么快就消化你的高要求啊。”
　　温时翊轻笑了一声：“刚入门？”
　　对啊。
　　“从大二起我们就接触过景观方面的课程。”
　　“可那是……”
　　“你还参加过竞赛。”
　　“我……”
　　“金奖。”
　　“……”

　　好好好，我已经入门好多年了可以了吧。

　　“可这是落到实处的方案啊，我谨慎一点不行吗！再说了……”唐柠瞥他一眼：“我得金奖那次，是因为有你的帮忙啊。”
　　这功劳我可不敢抢……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温时翊容色淡然：“建筑依旧是主体，任何环境的设计都是为它服务，你记住这点就可以了。”
　　唐柠看着他笑。
　　“怎么了？”
　　唐柠语调悠长：“温时翊。”
　　“……”
　　“我发现你这个人啊……”
　　温时翊抬眉。
　　唐柠凑近了瞧他漂亮的眼睛，笑的眉目弯弯：“……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模样，但你有一个时候特别不柔软，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她的脸此时近在咫尺，柔光照在皮肤上，竟然反射出细嫩的光。

　　温时翊默了半秒，移开视线。

　　唐柠就在此时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不让他动弹，目光直直对着他道：“只要是有关建筑的事情，你就显得特别不温和，竟然还要所有辅助学科为建筑主体服务，你不觉得你这态度太霸道了吗？”
　　温时翊：“……”
　　“而且还特别不讲道理。”
　　“……”
　　唐柠又突然发自内心笑：“但是特别有魅力。”

　　温时翊定住，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

　　唐柠的眼眸清澈见底，浮光美景都被她逐一揽收，她看着他笑，容色温暖，一切仿佛还是十九岁的模样。
　　那时她说喜欢他，希望一辈子都可以和他在一起。

　　那么简单真挚，让人渴望拥有。

　　温时翊轻轻推开她的脸，收敛情绪，声线低沉：“不闹了。”
　　唐柠嘿嘿地笑。
　　“继续方案吧。”
　　唐柠：“要求我都大概了解了，但现在我需要找些灵感。”
　　温时翊点头：“怎么找？”
　　“睡一觉。”
　　“……”
　　“梦里灵感汹涌又澎湃。”
　　“……”
　　“真的。”

　　温时翊无言半天，最终选择向病号妥协：“去吧。”

　　收到允许，唐柠还真就毫不扭捏的去卧室睡着了。

　　可能是感冒药效真的显著，她这一觉结结实实睡到了晚上，连梦都没做一个，更别说是找到汹涌又澎湃的灵感了。
　　唐柠觉得有点儿忧伤。

　　但更忧伤的是——
　　温时翊晚饭都吃完了也没叫她。

　　这就很过分了……

　　唐柠索性把澡也洗了，少吃一顿，应该也饿不死。

　　热水澡泡完，感冒似乎已经好了大半。

　　她来到客厅，不算意外地看到温时翊的背影，但意外的是，他此刻正安静站在落地窗前抽烟，模样清冷孤独。
　　白烟将他流畅的身形包裹，月光之下，更显双腿修长。

　　唐柠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温时翊怔然半秒，将烟摁灭，压开窗户的一小条缝隙。

　　“你最近烟抽的怎么这么凶？”
　　温时翊淡淡道：“没什么。”
　　“压力大？”
　　温时翊不语。
　　“不应该啊……”唐柠自顾自说道：“一个方案投标而已，比剧院更复杂的建筑你都见识过。”
　　温时翊压低眼皮，轻声应嗯。
　　“白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陪我买药又等咖啡，结果最后全都放在一边搁置了。来来回回两个小时，你就这么浪费时间，干嘛？排解压力啊？”
　　温时翊缓慢舒展紧拧在一处的眉头，终于舍得开口：“不是。”
　　唐柠追问道：“那是什么？”
　　温时翊又不说话了。

　　唐柠看他半天，心想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叹了口气，淡淡道：“早点休息吧。”
　　她转过身，温时翊握住她手腕，声音轻不可闻：“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唐柠侧目看他。
　　温时翊低下眼帘，雾蒙蒙地注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装满万千思绪，欲言又止。
　　唐柠等了一会儿，温时翊却低声道：“休息吧。”

　　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对峙。

　　接下来——

　　辗转反侧。
　　凌晨两点。
　　毫无睡意。

　　唐柠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心里暗骂温时翊一千遍。

　　这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要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害她心头仿佛有一千根细针，绵绵麻麻地扎。

　　在这种苦痛交织的状态下，唐柠半醒半睡间，脑海里又出现今早温时翊逆光站在她面前，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哀伤，低声道：“所以我才失去你。”
　　不是的。
　　他不停的重复，每每加重语气，“失去”二字在混沌中显得尤为清晰。
　　他说他失去了她。
　　不是的……
　　真真正正的失去了她。

　　不是的！

　　唐柠忽地坐起身，胸口处猛烈起伏。

　　这感觉实在糟糕。

　　一分钟后，唐柠轻轻敲响温时翊的房门。

　　一味的回味和猜测不是她的风格，果断的面对与开诚布公才是她想要的。

　　温时翊没有应声，唐柠知道他也一样没睡，于是轻手轻脚地开门，看他平躺在床上，单臂横在眼帘，身形线条修长，极具观赏性。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收回手臂，淡淡地望过来。

　　唐柠深吸一口气，走近与他并排躺在床上，一人一边，这场景很像小时候。

　　“温时翊。”
　　他淡淡地回：“嗯。”
　　月光此时将两人包裹，唐柠的心难得平静：“昨晚叶蓁问我是不是不再喜欢你了，我当时一懵，觉得好像是这样。”
　　“……”
　　“但今天早上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又倒戈了。”
　　温时翊侧目看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摇头。
　　唐柠笑：“只要你出现，我就没有理智。”
　　温时翊安静地凝视着她。

　　他背着光，唐柠看不清他的表情，夜晚将人的勇气无限放大，她选择敞开心扉：“十九岁那年我和你表白，我明白当时你的不动心是真的，而后来我选择和你分手，那一刻的心境同样是真的。可是……”
　　她话有停顿，是因为温时翊突然握住她的手。

　　四目蓦然相对。
　　几秒后，唐柠认真把话说完：“可是我没有不喜欢你。”

　　这话像是一剂有力的定心丸。

　　温时翊不动声色的靠近，直到呼吸近在咫尺，他翻身覆在她身体上方。

　　月光终于透过两人身体的缝隙穿行，唐柠看清温时翊清浅的侧脸轮廓，那线条柔和细腻，带走所有心跳。
　　他终于低声：“嗯。”
　　唐柠平稳呼吸：“你也没有失去我。”
　　温时翊眸色渐渐变深，呼吸带着炽热的温度，继续沉声道：“嗯。”
　　“可我需要时间。”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什么时间？”
　　唐柠双手紧紧攥着，声线尽量平稳：“能感受到你热情的时间。”
　　温时翊不语，耳边只剩他清晰有力的呼吸声。
　　唐柠牙齿紧咬，紧张到掌心出汗，她声音颤颤：“我才二十岁，还没有准备好提前感受五十岁爱情的状态。”
　　温时翊低低笑了一声。
　　“你能明白吗？”
　　他俯身吻在她脖颈处，抬头，嗓音愈发低沉：“嗯。”

　　唐柠浑身一僵，无法再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她将视线微微错开，提醒道：“昨晚你说的话……”
　　温时翊的一只手掌轻轻垫在她脑袋下方，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的怀抱里，这姿势像是一种无声的询问，配着他低哑的嗓音：“我可以等你。”
　　唐柠将双手抵在他肩头，维持最后一点支离破碎的距离：“嗯。”
　　他更近一分：“也可以重新追你。”

　　山雨欲来。

　　夜晚将他的心跳声无限放大，那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频率都在调动唐柠全身沸腾的血液涌上大脑。

　　她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可不经意撞进他眼底时，那双眼睛里存在的欲^望与渴求，每一点她都读得懂。

　　她懂他的需要，这二十年来一如既往。

　　温时翊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声渐渐低沉。这种滚烫的温度在初秋的夜晚莫名将她温暖，此时还有很多顾虑，此刻还有很多问题。
　　可他们真挚的心在需要时碰撞，足够告慰一切等待。

　　温时翊的唇离她仅剩一个呼吸的距离，可他没有再近一步，他在等她的回答。

　　唐柠内心微叹，轻轻阖上双眼，这无声像是一种默许。

　　她的双手绕过温时翊肩头，最后一点距离终于支离破碎。

　　“唐唐。”温时翊嗓音嘶哑。
　　唐柠睫毛轻颤，尽量不去在意他的手指停在什么地方：“嗯。”
　　呼吸近在咫尺：“我……”
　　“你要加油啊。”
　　温时翊眼神迷离：“嗯？”
　　唐柠鼓足最后的勇气：“我不是那么好追的！”

　　温时翊抬眼，认真看着她，低沉地笑：“好。”

　　月亮归位，长夜已至。

　　所有的一切在今夜搁置，太阳升起之前，她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他。

　　唐柠重重呼吸，温时翊的体温直直灌入她心肺，明明无法抗拒，可她还是哑声道：“我感冒了……”
　　温时翊修长的身躯完全压下来，他将月光隔离，声音嘶哑：“明天就好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