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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七
紫盈花绽了一路,倒是不止在路旁,俏生生的花瓣显得那气势骇人的高大树木忧郁又冷淡了。里德尔脚步不停,手指却微微一动,那树上便霎时见了绿色,层层舒展开来。黛玉眼见丝垂翠缕,剔透玲珑,不禁欣喜,笑道:“谢谢公子,甚是好看呢。”
里德尔瞧着地上的小紫花,越看越不顺眼,正想悄无声息的让这些古怪的植物消失,就听黛玉陡然来了这么一句,他说道:“谢我什么。”禁林中的高树林立如碑影幢幢,泥土湿润的气息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蔓延而来,时而有乌鸦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联想到黛玉方才说的那个故事,这条道路就愈发显得像是一条往生之路了。
黛玉慢了里德尔半步,并未瞧见他面上的神情。里德尔挺拔的背影落在她的眸中,分明穿黑衣的是她,里德尔雪白的衬衫却是像要融进沉沉夜色中去似的,她不由得一阵心慌,上前一步,转过身来笑着看他,“公子既说这是你的记忆,大约是同梦境差不离的,所见皆为公子所想。若不是公子心念动,数九寒天,又怎会有新芽。”
还好没有将那该死的紫盈花消掉!
里德尔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干巴巴的,“你不懂魔法,不是这样的。”
黛玉疑惑地抬眼看他,她诚然不懂什么“魔法”,可是现在里德尔的面上分明写着“强词夺理”四个大字。不过转念一想,他没见过紫盈花,又怎会幻化出来,许是她想错了罢,洋人的术法果真神妙。
黛玉正要道歉,面上就陡然一凉,她伸出手,雨丝落在手上,瞬时便湿了一片。
里德尔轻声道:“若是由我操控,我又怎会让你淋了雨。”
黛玉心尖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霎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垂眉敛目,却发觉并没有被淋湿——可是她此时是万不愿抬头的,脸烧得不像话,若是让公子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里德尔撑着伞,复杂地看着黛玉。
她说得没有错,这里的一切的确都是由他的意念控制,是他操控了这雨落下——真的不是为了掩饰什么,只是他想试试这幻境还是否得心应手。他绝对没有见过紫盈花,却开了一路;他讨厌极了檞寄生,它却悬挂在黛玉的头顶。
雨越下越大,在伞的边缘形成了一道雨幕,紫盈花在氤氲的水汽中瞧不大清了,黛玉轻轻呼了口气,抬眼望去,正对上里德尔意味不明的目光。
黛玉愣了一瞬。
里德尔尴尬地说道:“你的头发乱了。”
黛玉略微歪了歪头,不明所以,里德尔低下身,将伞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中,眼神却是错开的,他俯视着黛玉,语气又恢复成了以往的高傲,“自己拿着。”
金属的伞把碰到了黛玉手中的簪子,“当”地一声。
黛玉方想把簪子换只手拿着,再接过里德尔的伞,就听他不耐烦道:“磨蹭什么,我可不会给你撑伞的。”
任凭哪个姑娘听到旁人这种轻蔑的语气,都会难过的罢。
黛玉动作一僵,慢慢低下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招了公子的讨厌。她接过伞,和簪子一起握在手心里,小声乖顺应道:“嗯。”
这回不是滋味的变成里德尔了。
里德尔握了握拳,指节有些发白,他分明在别的姑娘面前都可以游刃有余的,甜言蜜语也是随口就来,可是一看到这东方姑娘,一切圆滑的俏皮话忽然变得佶屈聱牙,他也懒得虚伪地虚与委蛇。
一定是因为施了心意相通咒,才会这样的。
里德尔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身蹲了下来,仰头直视着黛玉,目光与她的轻轻一撞,“我不愿意撑伞,不过你的发饰,我倒是可以帮你拿着。”
伞下的空气忽然变得不够用了。
里德尔看着黛玉面上忧容散去,莫名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不想看到她难过。总觉得,不能让她哭似的。
里德尔摊开手掌,放在黛玉的手下,黛玉的手稍稍一松,那簪子便滑落下来,躺在了里德尔的手心。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将簪子放在裤兜里。
黛玉方才的忧郁被里德尔随手一拨,消散的彻彻底底。里德尔的身上总像是罩了一层冰,冰冷地不近人情,他拿过簪子时,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把那层冰敲碎了个口子,然后一点一点地皲裂,隐约可窥见柔软的内里。
可惜夜色太浓,雨幕太大,黛玉看不出他心里究竟藏了什么。
恐怕里德尔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对他人妄加揣测终归是失礼的,黛玉虽然好奇,但也不会问出口。
里德尔半个身子露出了伞外,肩膀湿了一大块,发梢上也挂了水珠,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闪着细小的光芒。
黛玉上前一步,努力伸长胳膊,想为里德尔挡住这淅沥,奈何她的身量与里德尔差了不少,虽能遮住上方的雨,但是亦遮住了他的视线。
冷漠无情的伏地魔大人此时颇像一根黑顶的杏鲍菇。
里德尔微微挑了下眉,忽然觉得这样真是麻烦——他弯下腰,直截了当地揽起黛玉的膝弯,让她坐在他的怀中,这下两个人就都可以躲雨了。
里德尔抢先道:“我不管你们中国那一套道理,在我们这里,触碰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抱你只是因为撑伞方便,你不要觉得不自在。”
里德尔的手指冰凉,怀抱却是温暖的,黛玉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嗯。公子既是残魂,我自是不会小气计较这些的。”
里德尔没去纠正黛玉,说是“残魂”倒也没错,他点了点头,“坐稳了,走吧。”
“只是——”黛玉出声,疑惑地说道。
“嗯?”
“这伞既然是公子变化出来的,为何不再幻出一把来?”
里德尔脚下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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