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梦里长出了胡子。

　　先是淡淡的一圈绕在唇边，再变成了日本小绺，后又渐渐蔓延成了络腮，一圈一圈绕上细嫩的脖颈。

　　醒了，惊悸地。

　　抚上心口摸向枕边，冰凉。呼吸兀地一滞，被褥上的凉意顺着经脉压上心口。

　　砰——砰，停掉了。

　　才在这静止的时刻，你□□一声转醒，温暖的手覆上我的。

　　“怎么这样冰凉？”你低声咕哝，把我手放进被窝里，又沉沉睡去。

　　一秒呆愣，我狠狠扑进你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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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是住在一起的，一座房子一间卧室一张床的那种在一起。

　　晨起的时候，总见你对着蓝色波浪框的镜子拿起嗡嗡作响的电动剃须刀在脸上来回地挪动。我看到那黑色的胡须被卷进锋利的刀片下，喀嚓——咔嚓，我听到那胡须筋骨断裂的声音。很狰狞。

　　帮你清理的时候，那些胡须的尸体总在蠕动，连接成一片，在断口处疯长，黑色填满我的瞳孔。我要一怔，然后用暂时失掉视力的身体继续清理的工作。

　　我是用不到剃须刀这种东西的。更准确一些，我是没有长过胡子的。据医生的说法，是某一种神奇的激素不大乐意住在我的身体里。

　　好奇怪，我还会长黑色整齐的毛发，在细小的立毛肌里也夹着健□□长的毫毛。

　　日子这样过去。每天起床，吃饭，睡觉，对着你的胡须发呆。

　　你的手艺很好的。煎出的荷包蛋一副很有艺术感的样子。所以每天早晨我都会发愁地对着装有两片煎蛋的大白盘子反复嘀咕“煎得这样好看究竟要怎样下口啊”云云。这个时候你会没好气地拿着不锈钢餐叉在两个荷包蛋的肚子上狠狠戳两下，然后用筷子串了两只蛋的尸体狠狠塞进我嘴里。呜啊，很好吃的。八分熟的蛋黄一点也不噎人。

　　一起出门的时候，你要帮我穿上套头衫，整好休闲裤，把白色鞋带打出两个漂亮的结。唔，鞋带的末端还要小心塞进鞋子里，防止鞋带散开。不过你系好的鞋带是从来不会松掉的。

　　一起走路，我要比你落后半步，头埋进你投下的阴影里。明明我没有比你低很多，那片阴影却总是刚刚好的。又一个奇怪的事情。

　　认识但不熟悉的邻居见到了，总要说好要好的两兄弟哦。你不言语，却执起我们交握的手淡淡在那人面前晃一晃，然后脚步丝毫不放慢地往前走。这个时候，我是要回眸向那人灿烂一笑的。

　　呆在你办公室的时候，我是很安静的。拿着一把小铲子认真地给窗台前的兰花松土。嗯，再多加点水，可以把盆栽修成绿水绕青山。你低着头严肃地审批文件，只在花盆里的水第N次从底部浸出把地毯弄花的时候笔尖一滑，纸张上的签名瞬间变得很艺术。

　　舞会上美女如云的。你把我安放在高高的椅子上，侧身微笑穿过一只又一只轻晃着香槟或葡萄酒涂了丹蔻的手去取摆放在华丽桌布上的松糕。我很好养活的，一小盘就吃得好满足。

　　有美男前来搭讪哦。美男无视你隔了半个舞池的威胁眼神，掏出干净不染香气的帕子替我擦去嘴角糕点的碎屑。喏，似乎和你擦拭时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同。美男的眼角是上挑的那一种，渐渐离得近地看的时候更加柔媚。还以为鼻尖会碰在一起呢，结果你在那之前就飞奔回来把美男狠狠拽开。美男好遗憾地看我一眼，只留下万千风情的一个飞吻，然后款款地转身离开。

　　美男耶，好不舍，我好哀怨地盯着你。你无奈地用松糕把我嘴巴塞得鼓鼓的，“其实刚刚已经亲不下去了吧。”叹口气，把我抱进怀里，塞满食物的脸蛋被挤压到变形。“你到底还想确认些什么。”

　　在犹豫么？似乎是这样。我围着厚厚的被子吸溜着粘糊糊的大鼻涕堆积在床上看着正配药的你。

　　“喏，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反应，甚至连某种神奇的感情也给不了你。”你的手轻轻一抖，小杯子里的棕色液体立刻上升了一大截。我的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你断子绝孙什么的我是不怎么介意的，可是说起来和别人还是和你感觉都是一样的耶，酒后乱性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顷刻间，大量的白色粉末出现在药液上方在轻轻的晃动之下很快溶解。你含笑而立如沐春风，我抱膝蜷坐心惊肉跳。“并且……”见你又拿出黑色药丸温柔拆装，我几番呜咽还是作罢……

　　你在美利坚帝国飘荡一圈回来的时候说在一起吧，我们都无父无母无老婆并且不介意断子绝孙。

　　好突兀的事情，我突然乱了失眠了脚步飘忽。

　　医生说关于一片胡子的欠缺或许用传说中某种神奇情感可以治好。好吧，这种感情还可以存在于两个男人之间。从医生大叔的诊室晕晕乎乎地出来，只记得大叔摸着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巴猥琐地嘿嘿笑着，“年轻人，这个嘛，要你自己去摸索喽~”

　　是你张开手臂的时候我比你更有力地拥抱。我不知道现在仍没有长出胡须是不是代表我仍不爱你。

　　我只感受到，当你亲亲我脸蛋叫我小白脸的时候我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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