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不乱撞

　　江一舟那厮跟她要了饭卡就先走了。

　　伊雪走过来，在陆北面前站定。

　　一张脸依旧苍白，她微笑着说：“陆北同学，你送我去校医室，送我巧克力，我还没有谢谢你，我听陆南说你喜欢吃螃蟹，放学后，我请你们去蟹阁吃海蟹好吗？”

　　她太客气了。

　　陆北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你身体不舒服，还是不要吃螃蟹了，太凉。”顿了顿，补充一句，“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有些人害怕欠别人什么，陆北明白。

　　果然，伊雪摇头，“要的，放学后，我在这边等你。”

　　放学后她还得翻墙回家，陆北刚要拒绝，伊雪已经冲她挥挥手离开。

　　到了食堂，江一舟已经替她买好了饭。

　　原本她和陆南的二人世界，又添了两个人。

　　将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挑到陆南盘子里，周奕扬往嘴里塞了一口饭，问陆北，“晚上吃螃蟹能带上我吗？”

　　江一舟插话，“还有我。”

　　陆北：“不如你们两姐妹替我们姐妹两去。”

　　陆南低着头闷笑。

　　见她笑，周奕扬难得没跟陆北生气，“英雄救美的又不是我，我只能当家属蹭饭。”

　　他嘴坏，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放学后，出了教学楼，伊雪真的等在那里。

　　江一舟和伊雪打小就认识，喊了一声伊雪姐便屁颠屁颠跟在她们身后。

　　高中部放学晚十分钟，于是三人在校门口等陆南。

　　陆北躲了杜锦然两天，再次被他逮到。

　　如同八点档的男主角，他握住她的肩，上下将她打量一番，有些难过地问：“北北，为什么要躲着我？”

　　陆北看见江一舟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想来是被杜锦然肉麻到了。

　　她也觉得肉麻，缩了一下肩，陆北躲开他的手，觉得十分头痛，她想着怎么跟他说的时候，杜锦然猛地抱住她。

　　“陆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你别拿我当小孩子，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真的，看不见你我就很想你，很想很想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他又一次告白，即便在变声期，声音也透着藏不住的委屈和失落。

　　还有，认真。

　　陆北简直要疯。

　　说完，杜锦然把她松开，往她手里塞了几支棒棒糖。

　　陆北条件反射地捂住额头，他笑了一下，歪着脑袋在她脸颊上偷了一吻，之后脚底抹油，跑了！

　　陆北微怔地摸摸脸，转身，又见一帮人盯着她看。

　　似曾相识的一幕。

　　——

　　一行六人，三个女生和江一舟坐车。

　　莫庭和周奕扬骑脚踏车。

　　路上比较堵，倒是他们骑车的两个人先到。

　　包厢内，莫庭垂着眸一言不发，柔和的水晶灯光自上流泻而下，他脸部的线条却显得有些冷硬。

　　周奕扬觉得他怪怪的，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拧开喝了一口，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我好心拖你来吃饭，你不愿意也不至于生气吧？”

　　“我有生气吗？”莫庭撑着额，看着他认真地问了一句。

　　“有！”周奕扬很肯定地说。

　　莫庭没做声，若有所思。

　　一刻钟后，剩下的四人也到了。

　　周奕扬正在玩儿手机，见他们到了，摁了服务呼叫铃，很快有侍者拿着电子菜单和点餐宝进来。

　　除了主餐海蟹，每人都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辅食。

　　陆北喜欢肉类，无肉不欢那种，周奕扬听了她的菜单，无情吐槽说：“晚上吃那么腻，你不怕长胖啊！”

　　陆北斜他一眼，“知道小明的爷爷为啥能活到九十岁吗？”

　　周奕扬：“为什么？”

　　“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陆北说。

　　说他多管闲事。
　　用手点了点她，周奕扬咬牙切齿说：“你给我等着，三年后我再教训你！”

　　还做着姐夫的白日梦呢。
　　陆北懒得跟他斗嘴。

　　陆南淡淡瞥了他一眼，周奕扬立马做孙子状，“说着玩儿的，你妹妹就是我妹妹，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教训她。”

　　叹了口气，陆南扭开脸。

　　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气氛不大寻常，周奕扬能感觉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寻常，江一舟去洗手间了，连个热场子的人都没有，于是他主动担负起这项任务，问：“要不要喝点儿酒啊，吃螃蟹配葡萄酒最好了。”

　　伊雪生理期，螃蟹不能吃酒也不能喝，陆南不会喝酒，所以这话就是问莫庭和陆北。

　　两人都没拒绝，于是周奕扬又叫了一瓶酒。

　　螃蟹刚上桌，江一舟掐着点儿出来，手里还捏着手机。

　　撕了一根蟹腿放到陆南盘子里，周奕扬哼笑着说：“原来打电话去了，说什么了不能给咱们听啊？”

　　江一舟脸红红，闷头吃蟹。

　　这只皇帝蟹产自澳洲，体型肥大，足有面盆那么大，陆北还没吃过这么大只的螃蟹，惊叹道：“大海和池塘果然不一样，我以前在池塘里捉到的螃蟹，最大也就这么大。”

　　她说着，还用手比了一下大小。

　　除了她，这里没人亲自捉过螃蟹，陆南见过她捉。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陆南忍不住笑了一下，“当时你还被夹到手指，流了好多血，然后那只螃蟹被奶奶煮了，你把它吃了。”

　　很多年了，陆北看了一眼食指，有点怀念，“它虽然被我吃了，但也在我手上留了一道疤，也算它不枉此生了。”

　　提从前，很伤感。

　　陆北闭闭眼睛，端起葡萄酒喝了一口。

　　之后，闷头吃蟹。

　　伊雪一直默默注意着莫庭，却发现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陆北那里。

　　心间微微泛起苦涩，她开始恐慌，她一直追逐的目光，终将为别人停留。

　　她的低落，陆南有所察觉。

　　伊雪是她的好朋友，陆南知道她一直喜欢着莫庭。

　　不知不觉两杯酒已经下肚，江一舟在陆北倒第三杯的时候拦住她，“明天还要翘课看比赛呢，喝醉错过了怎么办？”

　　醉倒不至于，不过两杯也够了，陆北收回手，埋头吃螃蟹。

　　最后，大家都吃好了，她还在吃。

　　周奕扬佩服她的胃口，“说真的，我觉得你和杜锦然那小子还挺般配的，他家就是做餐饮的，很适合养你。”

　　其实他更想说，很适合养猪。

　　陆北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周奕扬继续说：“要不你考虑一下？”

　　“闭嘴。”陆南打断他。

　　周奕扬委屈，“你凶我干嘛？”

　　陆南白了他一眼，没理。

　　周奕扬笑起来，手伸到桌子底下去抓她的手，陆南不动声色躲开，他越发来劲，表情却看起来一本正经。

　　“干嘛呢你？”陆北火眼晶晶。

　　周奕扬：“什么都没干。”

　　陆北瞪了他一眼，抽过湿纸巾擦干净手指，对着伊雪真诚地说：“谢谢你的晚餐，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伊雪：“我让司机送你们。”

　　“不用了。”陆南说：“不是很远，走走就到了。”

　　“这怎么行。”周奕扬打断她，“晚上两个女孩子多危险啊，我送你们回家。”

　　——

　　楼下，江一舟跟着伊雪的顺风车先走。

　　周奕扬肩负起护送的职责，却发现莫庭也跟着过来了，他摆摆手，“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您老先回家休息吧。”

　　陆南扶额，真觉这人笨得无可救药。

　　莫庭越过他，很自然地握住陆北的手，“你们先走，等会儿我送她回去。”

　　说完，拉着一脸懵逼的陆北往另一个方向走。

　　望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周奕扬瞪大了嘴巴，猛地看向陆南，“这什么情况？”

　　陆南：“他想让小北当你小舅妈。”

　　“这怎么行！”周奕扬调子都变了，“这不行啊媳妇儿，小姨子怎么能当小舅妈？”他抓抓头发，“不行，咱俩得赶快定下才行，不然被他们抢了先，我们俩就完了。”

　　陆南没理。

　　蟹阁后巷，陆北回过神，把手从莫庭掌心抽回来。揉了揉手腕，淡白的月光下，她脸上染上一层绯红。

　　不知是酒意熏得，还是生气。

　　看着她闪着怒意的眼神，莫庭觉得多半是后者。

　　“你干嘛？”她口气不善。

　　莫庭淡声：“表白。”

　　陆北脸色更红了，抖着手指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哪里？”他微微皱眉。

　　“花心大萝卜！”
　　她丢下一句，转身往巷子口走。

　　莫庭把她拉回来。
　　“说清楚。”

　　陆北扭头瞪他，“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莫庭皱眉，“谁说的？”

　　“没有，真的。”他说。

　　他低着头，眼眸清浅透彻，不像说假话的样子，陆北还在迟疑，听他低声说：“我喜欢你，陆北。”

　　陆北心怦怦跳起来。

　　她不是第一次被男孩子表白，却是第一次心跳到手心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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