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上进贾赦

　　阳春三月，天渐清明，偌大个荣国府，再次绿意盎然，后院丫鬟们矫笑怒骂的欢声，惹得院子里没几刻安宁。

　　要说这荣国府，昔日美景无数，其中最令人称道的，还得是那小桥流水、花团锦簇的花园子。这地儿在被赐给贾家之前，曾是前朝一赫赫有名的王府所在，花园子里各色奇异花卉，轻易都不得见，贾家拿下这块地，还被人说成过暴殄天物。

　　可如今，这赫赫有名的花园子，哪还有那份生机。

　　起先，因着这贾赦的嫡长子贾瑚溺水在这池子后，花了大代价好不容易才引来活水的池子就这样被填了。

　　后头等这贾赦继承荣国府却屈居东院后，一怒之下将整个花园子拦腰截断，建了堵墙另开了个门，从此这儿无路可走，算是彻底隔绝两厢的往来，这花园子便再没人看顾。

　　时到今日也就稀稀落落留了些品种还不错的花儿，却也因没人照料，越长越没了风骨。

　　一百无聊赖的婆子随意撵了朵儿小花插在鬓间，跟旁边一看也懒懒散散的婆子调笑着，“听说大老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这都几天啦，不会真不得了了吧！我瞧着，他若去了，琏二爷未必能拿下爵位，谁不知道上头那位最爱的可是咱宝二爷。”

　　“老妹儿，你说的在理，那片地儿不就淹死了咱们大老爷的嫡长子吗？琏二爷别看是个爷们，可还比不上咱二奶奶气势凶猛呢。我瞧着过不了几日，都不需要大老爷咽气，上头那位指不定就要耍出什么手段来，琏二爷怎么挡得住？连个帮扶撑腰的都没有。”

　　“可不是，也不知道他怎么能长成的，还跟二房那边亲近，当真不怕死来着。”

　　“是呀，可不就是蠢嘛？我们这些跟两边都没什么牵扯的下人，才能看得最清楚。”话说到这份上，就有点忌讳了，两婆子左右看看，瞧着无人后，才愈发靠近着轻声说。

　　“要我说啊，大老爷还是有点能耐的，听说他手底还捏着他祖母的嫁妆，都没透个底儿出来。那位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老太太都拿她没有办法，据说她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可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厉害着呢。”

　　“可不嘛，就宁国府那焦大，多大的年纪，耍起酒疯来三四个小子都奈何不得他，可见上过战场当过兵的到底不一样。不过，也搞不懂这老太太的心思，都是儿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常人家偏心也少有偏到这份上的，再怎么说不至于连性命都给算计吧。”

　　“难讲，说不准上头顶了位厉害得不得了的婆婆，受了多年委屈和冷眼，却死活奈何不得人家，可不就要算计她教养出来的大老爷嘛！又不只这一个儿子！更何况，二老爷瞧着的确比大老爷好多了。”

　　“就是，我要是老太太，也可劲得疼咱二老爷，瞧着就正派憨直，是个孝顺的，教养的孙子孙女各个出众，要是二老爷继承了荣国府，咱们荣国府指不定还能再红火个几年，至少不会降成一等将军爵位吧。”

　　“这不一定，二老爷那会儿才多大，没搞出点政绩来也没什么用。你说这次大老爷怎么就这么生气，不就是个孙女嘛，二奶奶没照顾好人，责骂一顿也就罢了，怎么还气得晕过去好几天没醒？二奶奶那边脸都快被打肿啦。”

　　“大老爷就这么一个孙女儿，能不着急嘛？听说这巧姐儿，烧得都说胡话了，偏身边没个人注意，二奶奶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知疼惜，那巧姐儿真去了，她还有脸活？”

　　两个婆子稀稀落落又说了好些有的没的，而她们口中的巧姐儿，这会儿正睡在贾大老爷贾赦的身边，不到两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得打量四周，黑漆漆的双眸好奇得打量着怎么也不醒的祖父。

　　“巧姐儿，快叫祖父醒醒。”大太太红着眼，轻轻推了推巧姐儿，“等你祖父醒来，定会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巧姐儿还是懵懵懂懂得，似乎听不懂她说什么，眼神还不自觉偏向她娘亲琏二奶奶。这会儿她娘亲也憔悴不堪，不说眼睛，连那张美人脸也又红又肿，依稀还能瞅见几个指头印来。

　　“娘~”

　　“巧儿乖，快叫叫你祖父！”琏二奶奶一边哭一边教着巧姐儿道，“来，叫祖父！”

　　“祖父？”巧姐儿清脆得童音叫出声，惹得琏二奶奶又是一阵泪流，“娘，你怎么哭啦？”

　　“快，接着叫祖父，多叫几句，祖父就醒了。”

　　“祖父？祖父！醒醒！是巧姐儿来看你了！祖父！”巧姐儿趴在贾赦的胸口，一声声脆脆得叫着，小孩子家不懂大人的烦扰，声音中没半点忧愁，全是调皮得撒娇和懵懂的天真。

　　没叫几声，只见这床上一动不动的大老爷，眼睛竟然动了动，手竟下意识抚上胸口不安分的巧姐儿，以防她掉下去。

　　“嘻，祖父醒了，祖父醒了。”巧姐儿拍着手乐呵，瞧见贾赦下巴上依稀的小胡子，伸手就是一拽，瞄着手上零星几根毛，笑得见牙不见眼，“祖父的胡子掉了！”

　　“巧姐儿！”大太太和琏二奶奶见她把大老爷珍爱的胡子都给拔了，这会儿大老爷又有醒来的架势，吓得赶紧上前抱人，就怕一个不好，又惹了大老爷生气。

　　睁开眼的贾大老爷，入目便见到这么一小丫头，天真无耻的笑着，口水都滴到他身上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也不见嫌弃，起身便抱好这小丫头。

　　“老爷，你总算醒了。”大夫人趴在床边，哀嚎一声哭得好不凄惨，一屋子莺莺燕燕随之也开始哭喊不停。

　　鬼哭狼嚎得，把他怀里的小丫头都给吓着了。

　　“都给我闭嘴。”搂紧怀里的人儿，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威严的贾大老爷冷冷吐出这几个字，深不见底的眼眸，带着些气势，硬生生让底下的人全都忍不住噤声。

　　琏二奶奶和大太太不可思议得望着他，这样的大老爷，哪还有往日老纨绔的姿态，一举一动，皆是风华不说，坐在那儿，旁人根本无法忽视。

　　即便是前阵子他如此气愤得骂人，琏二奶奶都不怕他什么，可这会儿他就坐在那儿，靠着枕头抱着孩子笑着，心里没来由就有些胆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而且他叔父身上，好似也有这种气势。

　　往日她凤辣子也不怕她叔父的，但只限于他叔父没有拿起刀剑。每当他叔父在练武场上练功时，那种气势一开旁人没哪个敢上前，便是婶婶也办不到。

　　叔父说，那是杀气，是一个将军从战场上赢回来的。

　　那现在大老爷身上的，又是什么？

　　大太太和琏二奶奶面面相觑之后，大太太还是不敢开口，便示意她那好儿媳琏二奶奶开口。琏二奶奶撇撇嘴，总算扯出个笑脸来，“大老爷，不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饿了？渴了？”

　　“嗯！让人准备用膳沐浴吧！”抱起怀里的小丫头，贾赦稍微伸展了下身躯，便越过这一屋子女人，走到外面去透透气，顺便活动活动躺久了的身体。

　　这屋子里的家具看上去挺陈旧，摆着不少金银摆件古董字画，细打量下竟无一不精，偏硬生生拼凑出暴发户的味道，足见品味不足，家族涵养不够。

　　最重要的，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儿，记忆中，他应该是得了善终安享过晚年的，还有他脑子里莫名多出来的记忆，倒不至于让他不了解身处何处。

　　就算他懂些占卜星相之术，可真没法解释此刻情形，曾几何时，旁人与他说什么借尸还魂的，他能直接怼他一脸唾沫。

　　还有这小姑娘，是他亲孙女不说，长得是标致可爱，软萌天真，就算吃着手指，也分外精致惹人怜爱，深得他心。

　　他曾经的那些儿女，各个好强早慧得很，这种幼稚的模样可不长，偏一个带一个的，从小便教养着要坚毅大气，连个愿意扑到父亲怀里娇憨的都没有，弄得他不爽至极。

　　天晓得他有多喜欢爱撒娇的孩子！他特别讨厌那群叱咤风云的臭小鬼们！

　　“祖父父~吃~”巧姐儿伸出自己嘴里的手指，直接塞到他祖父的嘴前，笑得见牙不见眼，口水哗啦啦往下掉，看得她奶娘面色通红局促不安。

　　琏二奶奶一个眼刀子扔向巧姐儿她奶娘，明显得怒意横生。

　　将近两岁的孩子，竟还这般幼稚，一点都不懂事，可见这奶娘除了教她说话，是半点没用心。

　　这还是在她琏二奶奶每每要检查她说话的情况下，要是她半点不管，只怕这孩子七八岁都不知道讲话。

　　“这手指不能吃，吃了你就没手指啦。帕子拿来。”

　　“大老爷。”邢夫人老早就准备好了，却见他不是用来擦嘴的，而是用来给巧姐儿擦手指的，这便更惊讶了，眼神看向琏二奶奶，颇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她们老爷有这么疼爱巧姐儿？她怎么不知道？

　　琏二奶奶也是满脸懵逼的，她何曾见过大老爷这样？巧姐儿出生也有快两年了，前前后后除了过年，大老爷从来就没提起过巧姐儿，要不是她还顾念着，巧姐儿哪有人管。

　　“你这会儿正在长牙，却不能咬你手指，不干净不说，还对你这新长的牙没好处，要是吃上瘾了，伤了手还不易矫正你这坏习惯，至于容颜受到影响，倒还是小事儿。”

　　贾赦把帕子放回到邢夫人手中，邢夫人看到那一大片湿润，嘴角一抽，赶紧把帕子递给旁边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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