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勾不动地火

　　周言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这种“非人待遇”：睡到自然醒，起床就能吃大餐。
　　好不夸张的说，整座房子都四溢着食物的香气，周言的鼻子比狗还灵，稍稍吸吸鼻子就能知道里面掺杂着哪些味儿。
　　周言迅速地冲了个凉水澡，洗漱完换了身衣服，然后跑到楼下的饭厅里。

　　毛毛正坐在厨房前面——周言的专属躺椅上打PSP，看到他下楼只匆匆抬了下头，又马上投入到激烈的游戏厮|杀中：“周言哥早啊。头一次见你睡到这么晚。十点半了。”
　　“昨天睡得晚。”
　　周言拿开桌子上的防蝇罩数了数。
　　嗯，足足十个菜。

　　周言夹了一个水晶虾仁到嘴里。
　　“味道不错。”他往四周望了望，问毛毛：“韩铮人呢？”
　　毛毛一局游戏刚死，泄气地把PSP扔到一边，在躺椅上躺了下来，懒洋洋地说：“最后一个糖醋小排没料了，去市场买芝麻了。”

　　周言“哦”字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抬头，毛毛一下蹦了起来：“铮哥回来了。”说完又屁颠屁颠地过去接过韩铮手里的塑料袋。
　　周言揶揄韩铮：“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小弟？”
　　“我正大光明的用厨艺征服了他。”韩铮笑笑，看着周言新睡成的“三眼皮”说，“周言同学，你这个点起床，有故意偷懒的嫌疑。”
　　“太困了啊。”周言打了个哈欠，往厨房里瞅了瞅，溜到韩铮身后，给他捏捏肩膀，“辛苦我们铮哥了。”
　　“滚。”韩铮的嘴角翘了翘，抓住他的手，又很快放开，“有别人呢。别过火了。”

　　周言睡到这个点还没吃早饭，早就饥肠辘辘了，对着一桌子满汉全席只想大快朵颐。可毛毛和韩铮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周言正忍不住要动筷的时候，韩铮开口了：“还有别人要来。”
　　周言把筷子放了下来，抬头看着他：“谁？”
　　“你紧张什么。”这个时候的周言太像一只全身的毛都竖起的猫了，韩铮很努力才忍住给他顺毛的冲动，“秦飞飞和召召。”
　　周言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韩铮和他说了关于凌影的那件事，他总是紧张兮兮的，觉得秦老爷子分分钟就会到这里来掀了他的老巢。
　　不知道该用极没有安全感还是做贼心虚来形容。

　　韩铮是个家教甚好的人，说等就等，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周言快饿昏了，眼冒金星的，盯着大门望眼欲穿。
　　等到秦飞飞和召召提着大包小包下车的时候，他几乎以为那是幻觉了。

　　“抱歉抱歉啦！”秦飞飞吐吐舌头，“这里太难找了，我和召召又都是路痴，差点就迷路了。”
　　召召把手上的东西塑料袋放了下来，甩甩酸痛的手腕：“我们准时出发的，路上秦飞飞进了趟商场，给你们买了一堆吃的。”
　　周言打开其中一个袋子，里面全是五颜六色包装的零食。
　　啧，真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挺疼她哥的。

　　秦飞飞和召召应该也是晚起没吃早饭饿坏了，和周言一个架势，对着那一桌子菜就是饿虎扑羊，没多久就风卷残云干掉了一半，周言帮着韩铮把剩下的一半用保鲜膜封好，然后放回到冰箱里。
　　厨房里只有周言和韩铮两个人在洗碗，韩铮把最后一个碗放回碗橱里，周言擦干手，站到韩铮旁边看着他问：“累不累？”
　　“不累。”韩铮把碗橱关上，偏头看着他，戏谑地笑，“又怎么了？”
　　周言搂了搂他的腰：“你身体还没好。我怕你太辛苦。”他说完把下巴搁在韩铮的肩窝里，低头亲了亲他的锁骨，“我心疼。”

　　韩铮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到了眼里，刚想转头回吻一个，忽然看到站在厨房门口、呆若木鸡的召召，韩铮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连同动作都停顿了。
　　周言正疑惑呢，抬起头，然后同时一愣，缓缓放开了韩铮。
　　也不知道召召站在那里多久了，但是她的样子看上去真的特别的……错愕。

　　韩铮的喉结颤了颤，瞳孔微动，对着召召说：“喝水吗？”
　　那声把召召从游魂中叫了回来，她极轻极短促的“啊”了一声，然后扬了扬手里的空杯子：“对，对，我渴了，倒点水。”
　　韩铮的手还在周言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周言会意，马上走了过去，接过召召手里的杯子：“我给你倒。要冷的还是热的？喝饮料吗？”
　　“凉白开就行。”

　　召召和韩铮依旧是四目相对，她的样子看上去比韩铮还要尴尬。
　　“你……”韩铮皱了皱眉，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件事，很复杂。能帮个忙先别和飞飞说吗？”
　　召召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韩铮漂亮的眸子盯着她，带着锐利的光芒，她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周言一杯水倒完递给召召，召召说了声“谢谢”，然后快步离开了厨房。

　　“哎我去……”周言一巴掌直接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铮哥我错了。你打我吧。”
　　韩铮弹了弹他的脑门，把他的手放下来，若无其事地说：“召召不会乱说话。”
　　周言还在反省：“我们是不是太高调了？都肆无忌惮了……”
　　“迟早的事。”韩铮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冲着他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把召召吓到了还是怎么着，本来说好的下午来一局扑克，召召却说家里有急事要先离开了，来时开的是召召的车，虽然秦飞飞很不情愿，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只好跟着她一起走。
　　天气异常闷热，毛毛已经回家吹空调吃西瓜了，家里又只剩下韩铮和周言两个人。
　　夏天容易犯困，眼见周言的眼皮又要耷拉下来，韩铮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到他面前：“走吧。”
　　周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去哪儿？”
　　“买空调。”

　　在周言他们村子附近有一个乡镇，虽然也属于比较落后的，但至少买个家电的商场还是有的。
　　商场很破旧，像快要倒闭的样子，这么热的天连空调都没有开。几个售货员无精打采的聚在一起聊天，时不时打个哈欠，看上去没人有空搭理他们。

　　周言还没自己买过大型家电，冰箱、洗衣机什么的都是他妈周淼以前留下来的，其实也用了好多年了，毛病七七八八，周言秉持的原则是“能修的就修，不能修的就扔”，扔完了也没想到去补。
　　韩铮看中了一款牌子的空调，正好在做活动，还送一个榨汁机一个酸奶机，很划算。
　　向周言征求意见，周言什么意见都没给，只说：“你决定就好了。”
　　两人速战速决，付钱的时候韩铮先掏出钱包，被周言鲜有的一瞪给瞪了回去。

　　商场不包空调安装，周言刚想打电话叫人来装，韩铮伸手在他手机前一挡，叼着烟冲着他笑了笑，把烟头拿了下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装空调是个技术活，虽然周言知道韩铮多才多艺，但之前万万没料到他技能点居然满值了。周言心里得意的不行：“家有铮哥，如有一宝。”
　　“傻X。”韩铮从一堆工具里面抬头笑了笑，“一点都不押韵。”
　　他的衬衫后面已经全部湿透了，脸上的汗流水一样滴落下来，有一两滴滴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痛，韩铮仰了仰头，对着周言说：“擦擦。”
　　周言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对折着细细按压，吸干他脸上的汗水。

　　等到把汗擦干了，韩铮才敢睁开眼睛。
　　“我觉得我帮你擦汗的动作特别温柔，充满母性的光辉。”
　　“嗯。”韩铮很认真的点头，捋了捋他的毛，“娘娘的。”
　　周言忍住没踹他一脚，笑着骂：“滚你的。”

　　韩铮捣鼓了没多久就装好了空调。两个人躺在地板上吹着冷风，吃着奶油，周身都萦绕着重重叠叠的凉意。
　　周言滚了一圈，雪糕上融化的一滴奶油滴到了地板上。韩铮爬起来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擦掉了那滴奶油。

　　周言盘腿靠着床头而坐，把光光的木棍扔到垃圾桶里，舔了舔唇：“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雪糕。”
　　“这是老牌子了，你小时候没吃过？”
　　韩铮拍了拍自己的腿，周言挪了过去，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眼睛笑得眯成两个月牙，：“我妈可不会想到给我零花钱。我小时候很难见她一面，都是老外公老外婆拉扯长大的，他们没有退休金，可穷了，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周言说到后面可能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地淡了下来。

　　“印象很深的是小学放学，同学要么是家里人来接的，掏钱买小零食吃；要么三五成群的结伴回家，口袋里也都有一两个钢镚。只有我，每次都特怂的站在小贩摊子跟前，看着他们打啊，闹啊，撒娇啊。我当时想啊，我可得和老师好好举|报这群熊孩子，一点都不懂勤俭节约。”周言摸了摸口袋，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就知道，口袋空，就是没底气。没想到，现在还是个穷鬼。”

　　他说到这里又自顾自咯咯笑了起来，韩铮顺了顺他的毛，说：“手伸出来。”
　　周言一愣：“什么？”
　　“让你伸就伸。”

　　韩铮一用命令似的口吻，周言就懵逼，像个好学生一样乖乖伸出手。
　　韩铮的右手握成拳，放在他的掌心，然后缓缓展开。
　　周言的瞳孔忽然一缩。

　　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你当我傻X呢。”周言笑骂，可是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的痕迹，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铮哥。”
　　韩铮“嗯”了一声，捏了捏他的手指：“周言，以后我给你零花钱。”他温柔地笑，“一直给到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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