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圈分你一半

　　11.

　　严禾把鞋袜穿好，脸上泪痕未干，表情却立马变了个人似的，她看谢誉没还手，起身就准备走了。
　　懵逼状态的少年好容易恢复过来，严禾已经下了楼。

　　谢誉跟过去，她不耐道：“有自信是好事，但总是逞男人就没意思了。”
　　“不过就是不想让喜欢的人受伤而已，我逞什么男人了？！”

　　“喜欢的人”这几个字让严禾不耐烦的眼神一瞬间柔和下来，看到他眼中认真且严肃的难过，她有些微的惊讶。
　　谢誉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小孩子胡闹？”

　　“你自己反思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这种话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跟你说。”严禾说完，转身就要走。
　　少年的自尊心摔得稀碎。

　　他忽然跨到她跟前，严禾被挡住去路，谢誉没有动手，只是往她那边走着。他走一步，她退一步。

　　最终，严禾瘦弱的脊背贴上墙，她意识到没有退路，再往前走，已经被谢誉的气势压住。

　　他一只脚尖抵在墙上，严禾好死不死地退进了墙角，卖乖的招数刚刚使过，这回她是插翅难飞了。

　　她弱弱地问，“你生气了吗？”
　　虽然谢誉没有答话，但她清楚地察觉到他牙关紧咬的力度。他个子好高，严禾仰着头看他都觉得费力。

　　“课上的事我道过歉了。”他说。
　　“我知道。”
　　“那你就没有理由再这样质疑我。”

　　谢誉那么定定地看着她，倒是把严禾看得心软下来一截。

　　他做的事莽撞了些，但初心是好的。说的话幼稚且自以为是，可说到底是为了她。
　　仔细想一想，严禾觉得自己的确话说重了，对这个年纪的男生，哪怕不用污言秽语，最简单的挤兑和讥讽也会让他变成一头狮子。

　　然而面前的小狮子竭力忍住了脾气，因为她是他喜欢的人。
　　自尊心再重要，也比不上应当对她给予的关怀。
　　他对她，是绝对好心的。

　　“谢誉。”严禾吸了吸鼻子。
　　空气安静了下来，她没有看他，自然不知道他此刻什么表情。

　　谢誉的胸膛近在眼前，严禾稍稍抬头，看着他的脖颈与喉结，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吓到我了。”
　　“……”

　　谢誉保持这个站姿，将近半分钟后，才缓缓退了些。
　　严禾得以看到他的表情，黯然里带着委屈。

　　为了方便军训，他把头发剪了，之前会随风飘荡的软软的发梢变成了短碴儿，刘海也短了一截，露出白皙的额头。
　　五官足够精致便不需要发型的修饰，即使这样也很帅很阳光。

　　谢誉逆光站着，他怕严禾把他推开跑掉，又不自觉地往前靠了靠，说：“你别跳了，好好养伤，这件事我帮你解决。”

　　见严禾没有接话，他又补了一句：“你不相信我我不介意，但我不许你强迫自己。”
　　良久，她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谢誉低头，掩饰眼中的情绪。
　　她说话的样子太平静了，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他一点都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从来没有人帮我扛过什么事。”
　　严禾说完，咬了咬嘴唇，她的尾音低下去，湮没在角落的阴影里。以至于谢誉将她的话咀嚼了几遍，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他动了动嘴巴，讶异地看着严禾，喃喃了一声：“学姐……”

　　严禾的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手心已经全都是汗，掌心的手被指甲掐得生疼，她缓缓松开。

　　谢誉的轻唤被突如其来的雷声盖了下去，刚刚还夕阳静好的天空被一片手掌般的阴云盖住，从楼道旁边湛蓝的教学楼玻璃看去，外面的阴沉也是势不可挡的。

　　他本来是要说些什么的，不过闪电和雷鸣打断了他的思路，谢誉看了眼天空，又看着眼中有情绪的严禾，动了动喉头，“好像要下雨了。”

　　严禾也随之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她习惯性地皱眉。

　　雨水来势汹汹，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倾盆而下，球场上的男生飞快地奔逃，没一会儿工夫，操场上人都散光了。有几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来这栋教学楼躲雨。

　　严禾抿着唇，神色有无奈，她低低说了句，“什么鬼天气。”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躲雨，被人群压迫着，谢誉又往她身边靠了靠。
　　雨水卷起地上的灰尘，空气里弥漫着夏天特有的石灰的味道。

　　谢誉退后了一点点，眼神偷偷爬上她的眉眼。
　　严禾微愠的表情也很漂亮，脸小小的，还没他手掌大，额头饱满，鼻梁秀挺，嘴唇是樱桃色的，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唇珠亮晶晶的，像果冻一样。

　　他最近好像对她的嘴唇很感兴趣，视线停在上面就没有再下来。
　　谢誉咬住下唇，吮了一下。

　　他在梦里跟她接吻过，还是他偷偷亲的，其实也只是嘴对嘴碰了一下而已，回味起来都不过瘾。就连在梦中，谢誉也极其克制地对女神保持住向往和崇敬。

　　这样静静地看了严禾的嘴唇将近一分钟，待她视线转过来，他嘴巴张成“啊”型，随即闭上。

　　严禾因为他的偷窥有一瞬间的吃惊，转而恢复平静，她找回要说的话，“我可以不上台，但是你要是处理不好……”

　　谢誉紧张地看着她。
　　严禾只是接了一句，“我会生气的。”

　　撒娇般的威胁。
　　谢誉笑了一下。
　　她说完，把脸别过去。

　　“严禾！！”
　　一个路过的女孩子看到他们这边，扯着嗓子喊了声，严禾看到她挥舞起来的手臂，认出了红伞下的姚雪芽。

　　“雪芽。”

　　确定在躲雨的真的是严禾之后，姚雪芽轻快地跑了过来，她嘴里喊着一个棒棒糖，笑嘻嘻地看着严禾，将要开口时，姚雪芽忽然看到旁边的谢誉。
　　小姐姐的眼睛和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最后用力地“啊！”了一声，“学弟！”

　　谢誉不记得他跟这人见过，还是友好地笑了笑，刚刚的沉闷情绪让他的笑容有几分勉强和酸涩，开口招呼的声音也沉沉闷闷的，“学姐好。”

　　姚雪芽跨上台阶，揽过严禾的肩膀，“怎么在这儿呢？没淋雨吧？”
　　严禾说：“没，刚过来避雨。”
　　“一块儿回去呗。”
　　“……嗯。”

　　姚雪芽冲谢誉扬了下下巴，“我把仙女带走了啊。”
　　谢誉听见这话就有点笑不出来了，他可怜巴巴地看向严禾，用眼神问她“你要跟她走吗？”
　　严禾没有看他，走进姚雪芽的伞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要抛弃你了。

　　谢誉QAQ

　　他跟着严禾走出去一步，一滴水从屋檐坠落在他的发梢，谢誉退回去了。
　　姚雪芽又回头看了看他，喊了声：“我也特别讨厌温煦然！”
　　谢誉愣了下，然后咧嘴笑了，严禾看他的一瞬间，他用手指把扬起的嘴角强硬地往下拉。

　　她对他说：“在这儿等着，雨没停不要走。”

　　谢誉没有答话，严禾也没有等他答话，交代完就走了。
　　他往后退了退，把自己藏在几个男生后面，偷偷地看着严禾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雨势没有减弱，夏天的暴雨总是带着世界末日的气势而来，像是要摧毁些什么。
　　谢誉靠在墙上，干等了一会儿，等这场雨有了弱下来的迹象，身边有人陆陆续续地走了。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谢誉一个人走在雨幕之中，他没有走得很快，雨水并不冷，只是打湿了睫毛有点迷眼，水滴沿着额头流向下巴，领口也渐渐湿了。
　　黏糊糊的雨水在胸口流淌，谢誉扯了一下t恤的领子，黏在身上的衣衫被抖落开。

　　他这样走着，似乎也没走多久，头顶一片暗色，一把深蓝色的雨伞遮住大半视线，落在发梢的雨点断了线。

　　“不是让你等着吗？”
　　熟悉的冰冷的声线，带着温存出现在身后。

　　严禾眉头揪得紧紧的，看着伞沿下转过身来的少年，他显然感到愕然，喉结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她嗔怪道，“真不让人省心。”

　　谢誉个子太高了，严禾给他撑着伞还得努力地踮脚，他垂下眼睛，看向她湿漉漉的鞋尖和裤脚，应该是跑过来给他送伞才打湿的。

　　“对不起……”他迷迷糊糊道了个歉。
　　“我没有让你说对不起。”

　　两人就这样干站了半分钟，好像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稀里哗啦的雨水落在伞面上，沿着弧线滑落在地。
　　谢誉接过伞柄，被她握过的地方还是暖的，“走吧。”

　　雨声灌进耳朵，小路上不知何时冷清了下来，走在谢誉的伞下，严禾为了不让雨水打湿肩膀，往他身边靠了靠。
　　她说：“你以为我会丢下你吗？”
　　谢誉答：“不知道，我没有想过。”

　　他偏过头看她，严禾为了躲避雨滴，很刻意地缩着肩膀，想要贴近他，但又在避嫌。
　　这种时候，如果能抱她一下就好了。
　　谢誉停止了无聊的幻想，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许多。

　　谁都没有说往哪里去，最终心有灵犀地停在男生宿舍楼下。

　　谢誉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纸巾团，他掀开，里面还有一个纸巾团，再掀开，黑色的一小粒巧克力在可爱多的圆锥小角落里躺着，几乎没怎么融化。

　　他把它取出来，送到她嘴边，小声说，“刚刚忘记给你了。”
　　严禾瞄了一眼，摇了摇头，她有时候也不是真的排斥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拒绝。

　　“它会化的。”谢誉说。
　　巧克力被送到嘴边，僵持数秒，她还是无奈地张了嘴，轻轻衔住那一枚巧克力，咬到他的指腹，牙关都颤抖了一下。

　　“甜吗？”
　　“嗯。”她看着谢誉清澈温柔的双眼，将齿缝间的甜味舔了个干净。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对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好像总是在惹你生气，但是我真的不想这样的。”谢誉抓抓头发。

　　严禾将巧克力的甜消化掉了，看着他糯糯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笑。
　　少女的笑眼亮晶晶的，她说：“你真的很傻。”

　　谢誉抠抠腮帮子，“明天可以见一面吗？”
　　“什么时候。”
　　“晚上好了，在学校南门。”
　　“你有什么事吗？”
　　点头点头点头。
　　“非要明天晚上在南门说？”
　　点头点头点头点头点头。

　　“你穿裤子来，不要穿裙子。”谢誉想了想，脸色红红了一下，小声的，“短裤也行。”
　　他说完，不容置喙。
　　Biu的一下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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