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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翌日周六。
天气进入了十一月份，今日外面灰蒙蒙的，仿若要降雷雨的节奏。乔软手拿一把黑色雨伞，另一手捧花，着黑色长衣长裤，司机老王早已在门口候着，乔软打开门坐进去，雨伞被她放在一旁，捧花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
“静安山。”乔软轻声说道。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别墅面前，朝着静安山出发，静安山上只有静安墓地，去那里干什么不言而喻。乔软侧着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一个小时后。
车子在静安山下停下，乔软拿起雨伞抱着捧花从车上下来，对司机老王说道：“王叔，你先回去吧。”老王点了头，很快行驶着车子下了山。
乔软迈着步伐往上走去，不多时，就到了静安墓地入口。乔软抱着捧花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着一身黑衣的周若，她站在墓碑前，整个墓地空荡地只有她们两个活人。
乔软停了脚步，安静地没有上去，她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望着周若的背影，那个背影没有了平时的活力，孤寂得让人心疼。此时明明是上午，可天色却阴沉得可怕，仿佛随时都能来一场狂暴的风雨。
周若站在墓碑之前，并不知道乔软此时就在她的身后。
周若的眼神落在墓碑上的照片上，是一个跟她长得极像的少年，可两人气质眉眼完全不同，墓碑上的少年眉眼温柔，气质如水般，不像周若的冰冷。
墓碑文则刻着：
——纪念爱子周情之墓。
“母亲很想念你。”周若的声音低低的，虽平静却又有股令人说不出的悲伤，“她每天都记得你。”却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孩子，叫周若。
“我讨厌你周情。”周若说。
大颗大颗的水突然从天上落了下来，是雨，乔软撑开了黑伞，像石子般的雨水砸在了伞面上，周若依旧站在墓碑前，毫无躲雨的意思。
乔软抬起脚，迅速地朝周若走去，不一会儿，周若的头顶上便出现了一把黑伞，周若看向乔软，她的声音喑哑，低低的，“你怎么来了？”
乔软弯腰把捧花放下，而后重新直起身来，她看向周若，轻声道：“我这三年都有来。”
周若怔愣了起来。
十四岁以前的乔软，每年这天都会陪周若来这，但在乔软去乡下养病的这三年，每年都只有周若独自一人。
“每年这天我都看着你。”乔软轻轻说出，她得告诉周若，从前“乔软”一直都在，这三年她不是一个人：“周若，别难过。”
“看你那么难过我也好难受。”乔软说着，眨了眨眼睛，有饱满的泪珠含在里面，如果不这样做，也许下一刻它就会马上掉下来。
两人就这么站在伞下对视着，呼啸的暴雨从她们耳边刮过。以往周若都会在这里呆上一天，那个时候的“乔软”就会在远处默默地陪上一整天，这三年都是这样。
可现在周若轻轻地握住乔软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过黑伞，轻声地说道：“我们回去吧。”周若就这么带着乔软下了山，两人站在山脚处。
周若早上是坐出租车来的，静安山僻静毫无人烟，回去只能坐山脚下唯一的公交车。自从周情出事以后，周惟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方雅身上，周若完全就像是在外野生着长大的。
两人站在山脚处的公交亭下，暴雨依旧肆虐着，周若揽着乔软的肩膀，没让她淋湿一点，但自己身上却是淋湿了不少。乔软看着，伸出手握上周若拿伞的手，而后往她那边轻轻推过去，道：“你都淋湿了。”
“一点点而已。”周若道。
可乔软固执地推着伞，周若只好把伞往她那边偏一点，乔软这才收回了手。周若撑伞是用左手的，乔软侧眼瞧了一眼搭在她身上的周若的右手，白色的绷带一圈又一圈，显眼极了。
“右手是怎么受伤的？”乔软问道，早在先前墓地里的时候，乔软就瞧见了。周若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乔软仿佛知道她脑里的念头，又说道：“别骗我。”
“昨天和人打架不小心弄的。”周若避重就轻，丝毫没有提及是刀伤。
因此乔软也只以为是擦伤等皮外伤，尽管如此，乔软依旧是见不得她受伤的，乔软垂了眼睑，却又无从开口，记忆里的周若也有可爱的时候，只不过那只停留在七岁以前的时候。
良久，乔软叹气道：“别再让自己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我尽量。”周若回道。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乔软上车以后，周若收了伞跟着上来。车厢空荡，只有几个人，静安墓地非常靠近起点站，两人并排在后座坐下。
车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模糊了视线，乔软侧头看向周若，轻轻道：“今天和我回家吧。”每年这一天周若是从来不回家的。
今日是周情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方雅都会想起来，不再是浑噩不清记忆混乱的样子，同时这一天也是方雅的生辰，但对她来说却是儿子的忌日。
“嗯。”周若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乔软完全能听到。
一个多小时后，乔软和周若回到了乔家。
夜色深沉，周若和乔软同床而眠。
娇软的人被周若拥在怀里，外面的月亮高挂，冷淡又寂寥，周若深冰的心早已有了裂缝，乔软就像束太阳照了进去，迟早有一天那寒冰将会完全化灭。
-
十一月总是校运动会举行的日子。
德高的秋运会从3号开始举行为期一周的时间。
乔软站在观众台上，她穿着私服，红色的长外套把她整个人包裹住，乔软的脖颈前挂着黑色单反相机，比赛进行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周若参赛的长短跑无一例外都以第一名进入决赛。
乔软握着相机，对准赛道上的一道人影，黑发背心短裤，是周若。相机的屏幕上出现周若的样子，乔软忍不住露出笑，很快赛场上的选手热身完毕，枪声发出那一刻，乔软的眼里只有周若迅疾的身影。
同时在乔软周围也爆发出了一阵响亮又激动的女声：
“周若！周若！周若！”
激昂声一声赛过一声，周若在德高的人气出乎意料得高，乔软忍不住笑弯了眼，她在为周若骄傲自豪，看到了吗周若你是这么地优秀。
乔软拿着相机的手不停摁下快门，每一张每一张都有周若的影子。她的神情专注，完全追随着那人，然而乔软不知道的是，此时她也成为了别人相机中的风景。
那是跟乔软同班的男生，他也握着相机，只不过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并不是为了拍摄比赛的，而是特意为了乔软，平时男生都只敢拿手机偷拍几张乔软的照片。
这次运动会的机会来之不易，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光明正大地拍摄乔软的机会了。因此男生从几天前开始，相机里所拍的全是乔软的照片。
不再是以前偷拍时候的模糊不清，这次拍摄出来的照片全都高清，各个角度的都有。乔软长得尤其漂亮，男生一直都想请她充当自己的摄影模特，只是有周若在，这注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借这次运动会的福，男生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拍摄自己想要的照片了。
比赛总是令人激动，但乔软相信周若总是拿冠军的那一个。事实证明，乔软是对的。比赛结束，周若像预赛一般轻而易举地也拿了决赛的第一名。
乔软笑了起来，眼角明媚得让人不敢直视，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红外套映衬得她脸颊越发白皙，有种令人恍惚的耀眼之感。男生怔愣一下，下一刻瞬间摁下了快门，这一刻的乔软被永恒地记录了下来。
接下来的比赛是没有周若的，乔软转身离开了观众台。
男生则打开相机，翻看刚才那一张照片，红外套的女生耀眼得让人无法控制心跳，男生下意识地把照片传到了手机里，过了会儿，他又打开微信，屏蔽了德高的同学，在朋友圈里上传了这张照片，不多时底下的留言就迅速刷了起来：
【T：卧槽这什么神仙颜值。】
【成一成：三分钟我要这个女孩的全部资料。】
【法克：抱走。】
……
男生向来冷清的朋友圈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只是男生未料想到的是这随手一张照片，事情后来却有了出乎意料的发展。而此时的乔软也不知道。
乔软从观众台离席，来到女洗手间，进入隔间后，又走进来了两个女孩子，乔软本并未注意她们，只是她们的谈话内容引起了乔软的注意。
“周若真的好帅，我们学校都找不出能和她比的男生。”
“再帅也是个女的。”有人泼冷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变态嗜好，那乔软就整天和她混迹在一起，两人也不知道……”
乔软的脸色难看了下来，她无法容忍有人对周若的侮辱。乔软可以忍受自己受伤，却忍受不了身边的人受伤，这是乔软的底线。
乔软的手放在门把上，下一刻她直接开门而出，两个女生并未料到隔间里有人，一抬头又看到是乔软，德高认识周若的人，也就没人不认识乔软。
毕竟乔软被周若捧在手心里。
看着乔软，两人的脸色都无比难看，尤其是先前说了周若和乔软恶心的话高个女生，脸色惨白惨白的，周若的可不是个好脾气，她的坏性格就和她的知名程度一样，都是出了名的。
但高个女生还是抱有希望，毕竟乔软不像是周若，她僵硬地让自己挤出一抹笑，“乔同学，刚才那些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乔软却直接打断了她，抿着嘴唇，神情冷冷的，“恶意诽谤，你首先不该道歉吗？”
高个女生的笑僵住了。
都是同龄女生，且还是处于十六七岁青春期这个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说出刚才那些话就已经让高个女生感觉很难堪了，还要在乔软面前主动道歉。
“我说了我是听别人说的……”高个女生难堪地咬住了嘴唇。
“道听途说就可以恶意中伤他人了吗？”乔软直接道。
高个女生却好像感觉被羞辱了一样，她愤懑地看向乔软，口不择言道：“如果你们不做那些事谁会说！”
高个女生旁边的娃娃脸大惊失色，立马拉住她的衣服，道：“你疯了！”高个女生脱口而出后就立马后悔了。
乔软的脸色难看极了，娃娃脸却不像高个女生，她对着乔软立马道歉道：“对不起，我朋友她不是故意的。”同时，她用手扯了扯高个女生的袖子，最终高个女生还是低了头，冲乔软道：“对不起。”
“你还该向周若道歉。”乔软抿唇说道。
两人猛地抬头看向她，脸上的神情都极其难看，高个女生这时再也顾及不得自尊心，要是让周若知道，她会完蛋的，高个女生几近哀求道：“乔同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告诉周若，要是她知道，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害怕。
“不会这样的。”乔软放软声音道：“你去道歉就没事了，我保证。”
最终高个女生还是去道歉了。
乔软给周若发了信息问她在哪里，周若此时正在体育C馆的休息室。于是，三人一起往体育C馆的方向而去，不多时，便到了C馆，C馆安静空荡，没有比赛。
乔软带着两人很快就到了休息室，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周若躺在长椅上的样子，听到动静，她伸手揭开脸上的毛巾，看向门口的三人。
“怎么了？”周若坐起身来。
乔软走了进来，那两人则跟在她身后，站到周若面前的时候，高个女生终于鼓起勇气，抖着身子对着周若道：“对不起，周若同学，我不该背后恶意中伤诽谤你！”
周若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了神，看向乔软，乔软抿唇道：“她是来向你道歉的。”
周若很快就明白了大致怎么回事，肯定是背后骂她的时候刚好被乔软听到了，也只有乔软会较真地把人带到她面前道歉。
“行了，滚出去。”周若冲那两人道。
两个女生下一刻就立马逃离了休息室。
乔软在她旁边坐下，咬着嘴唇，道：“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说你，很讨厌。”
周若重新倒了下来，把头枕在了乔软的大腿上，她随意地问道：“都说我什么了？”乔软愣了一下，随即别扭道：“就是那些不好的话。”
“你都知道是不好的话了，那就别放在心上。”周若闭着眼睛，毫不在意，那些人也只敢背地里说说，哪个敢当面说的。
乔软抿了抿唇，良久，垂头丧脑道：“反正不能让我听到。”
周若伸出手揉了揉乔软的发顶，声音里带笑，“放心，不会让你再听到。”她话中是有其他意思的，但周若显然是不会让乔软知道的。
-
翌日。
当乔软来到学校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有点不一样，直到乔软坐到班级里，梁艺拿着手机走了过来，道：“乔软，你火了。”
乔软完全愣住，不明所以，直到看到梁艺给她看的微博热搜第一#天降红外套#，乔软点进去一看，就是一张她的上半身高清正面图。
在观众台上，显眼的，突出的样子以及那明媚的一片红。
乔软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她上辈子是穷才去混娱乐圈的，不过一直都是个十八线，这辈子重来以后，乔软没想过重操旧业，只想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度过。
乔软把手机还给梁艺，抿唇道：“过两天热度散了，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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