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商贾

　　瀚海问杏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杏倩把贺骄中药，现在还窝在内宅里不敢露面的朱家少爷的事给瀚海说了。

　　瀚海目瞪口呆，“怎，怎么可能。夫人是大少爷的亲娘，夫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瀚海不敢置信，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夫人最心痛大少爷了。少爷头七还没过，夫人怎么会……”

　　杏倩拿帕子捂着脸道：“若不是为了赶时间，何苦在大少爷还没下葬的时候做出这种事。这两天范府里发丧，府里人员杂乱，偶有误闯到内宅的，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杏倩恨恨地道：“夫人心痛大少爷又如何。大少爷没有子嗣，他的丧事一过府里就要办过继的事。可无论过继哪一房的，哪及的自己的‘亲孙子’好。”

　　“大少奶奶若能在这几天怀上孩子，十月怀胎生了，只推说是遗腹子罢了。夫人不说，少奶奶不说，谁知道背后是怎么回事。”

　　瀚海脸色白了又白，如醍醐灌顶般。“怪不得内宅里还有个朱家少爷。到时候孩子嫡长孙半个身子里流的是朱家的血……”

　　夫人在娘家的地位将会越发稳了。

　　怎么着都要过继一个，怎么着都不是亲生的。还不如养个‘亲孙子’呢。过上二三十年，范家的产业都成朱家的私产了。

　　瀚海颤抖着嘴唇，他知道大少爷死后。各房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唯独没有想到，大少爷的亲娘也会在其中掺和一脚。

　　范府厅堂内，气氛有些剑拔弩张。闵安如把话撂出来之后，范家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范老夫人沉吟的叫过自己身旁服侍的大丫鬟，“去把夫人叫过来。”

　　“母亲！”范贵明瞠目结舌的看着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主意已定，不容再说道：“事已至此，一味的躲也不是办法。我就不信娴娘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冷冷的看了闵安如一眼，目光讽刺。“到底是我的媳妇荒唐，还是有人家的女儿不规矩，事情还没有个结论呢，我们先矮人一头。”

　　一直在一旁闲闲淡淡看戏的瑞王赵芮突然出声道：“范老夫人说的极是。即要查清真相，不如先抓出奸夫。方才在垂花门遇见大少奶奶的时候，我已经让派人联系范府的下人，看着后院内宅。”

　　瑞王温和道：“相信范老夫人和贺先生现在派人去府里找，一定能找出来那奸夫，抓起来好好拷问一遍。便知道到底是有人荒唐，还是有人不守规矩。”

　　贺士年咬牙道：“找！咱们抓出奸夫，再论其他。”目光炯炯，盯着范贵明，“不知范老爷意下如何？”

　　范贵明看起来很是淡定，纵然心里惊涛波浪，面上也不喜形色。他笑道：“既然亲家公这么说了，那便找吧。”

　　范贵明淡定如斯，心中冷笑，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范家的地盘上，还能由得了你贺家搜出奸夫。

　　不过，瑞王的态度实有些耐人寻味。

　　范贵明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撇茶沫的瑞王，心里直打鼓。贺士年不足为惧，瑞王若是插手，偏向贺士年父女，这事就麻烦了。

　　贺士年和范贵明各派了下人去内院搜。厢房里的贺骄和童姨娘听到动静，不禁打开窗子，朝外望去。

　　一大群仆役下人，气势汹汹的朝内宅走去，其中不乏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和护卫。丫鬟婆子们，小碎步跑着，紧紧跟随。

　　童姨娘道：“这是要干什么？”

　　贺骄心里一沉道：“要去抓‘奸夫’吧。”贺骄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那人即是夫人安排的，想必早就跑了吧。

　　内宅里，范夫人和朱家嫂嫂的确在想办法安排朱昴晟离开。

　　范夫人冷静自持道：“……西南角那边有处小门，是府里下人倒夜香用的，平常没有什么人去。”

　　朱昴晟冒着冷汗，埋怨的看了朱家嫂嫂一眼，赶紧动身离开。百合给朱昴晟带路。

　　伏在正院外的杏倩和瀚海疑惑的看着这鬼鬼祟祟的两人。两人是为了放妻书来的，瀚海咬着牙问杏倩，“那就是欺负大少奶奶的贼人吗？”

　　杏倩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贺骄出事的时候，她并不在身边。她左右打量了一眼道：“我看像，这个时候，突然鬼鬼祟祟的从小门离开。一定有内情。”

　　瀚海活动的十根指节的指骨，从草丛抄起一根手腕粗的大棒子。“看我的，小爷好好教训他一顿！敢给我们家大少爷戴绿帽子，扒了它狗-日-的皮。”

　　百合安全的把朱昴晟送出内宅，一颗悬在心上的大石头不由得落地。

　　瀚海从南边的狗洞爬出去。

　　杏倩看着百合那样子也觉得反感，干脆跟着瀚海一块从狗洞爬出去了，爬出去的时候就看见瀚海拿着个大棒子，敲得那朱家少爷蜷着身子，满地打滚，爬都爬不动。

　　瀚海撕了一块袍角蒙着脸，还把外袍反着穿。杏倩见了忙有样学样，也用帕子蒙住了脸，压低嗓音道：“喂，你别打死了。”含糊的没有叫瀚海名字。

　　瀚海想了想，停下手对杏倩道：“咱们把这家伙给贺老爷送去吧。大少奶奶不能这么平白受辱。”

　　杏倩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好。“那你把他打晕。”

　　瀚海嘿嘿一笑，狠狠抡了一棒子。朱昴晟眼前一黑，头一歪晕了过去。瀚海把自己的下人服给他换上，背着他光明正大的往出走。

　　杏倩在一旁帮忙作掩护。

　　两人一路偷偷摸摸，到了外院才发现贺士年在大厅和范老爷说着话。瀚海到底是范府的下人，不敢和范老爷硬碰硬，见状死活不肯把人往里送。

　　杏倩倒是不怕，她是贺家的陪嫁丫鬟。贺骄出事了，她对范家人恨得要命。只可惜她背不动朱昴晟。

　　正当两人手足无措时，碰见童姨娘和贺骄。

　　主仆二人相遇，贺骄睁大眼睛，看着杏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没想到杏倩给她送了这么大一份礼。

　　瀚海杏倩二人给贺骄说了放妻书的事。

　　贺骄闻言沉默了片刻，“瀚海你先回去吧，等会让范老爷看见你就不好了。放妻书的事我知道了，我会重新想办法的。”

　　她笑了笑，“你们不是还给我把奸夫抓住了吗。”

　　*

　　贺骄腰背挺直，从容得体，泰然的跨入范家正厅。

　　贺士年迎上来，低声道：“骄儿，你怎么来了。”说着，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身子还难受的紧吗？”

　　贺骄摇头，低声把朱昴晟被杏倩抓住的事说了。然后道：“爹爹我没事，不过是听下人说范老爷要当堂对证，我便来了。”说着，左张右望看了一遍，“范夫人呢？”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贺骄不以为意，兀自坐下。刚落坐，一只带着碧玉戒指和白玉骨裂纹扳指的手，递过来一杯冷茶。

　　贺骄错愕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星眸中，这才发现对面坐的是瑞王赵芮。难怪这站了满屋子人，唯有这有处空位。

　　贺骄不解的看着他，瑞王淡淡道：“泡了金银花，清凉败火的。你喝了就是。”

　　贺骄迟疑片刻，笑道：“谢过瑞王殿下。”端起来细细轻呷。

　　贺士年亲自把门外半死不活的朱昴晟揪进来。朱昴晟晕着没有醒，贺士年顺手夺过贺骄手里正喝的冷茶，啪的泼到朱昴晟脸上。

　　贺骄欲言又止，没来得及阻拦。茶水茶叶和金银花细藤糊了朱昴晟一脸。朱昴晟打了个冷激灵，茫然的爬起来，看着在坐众人。

　　范贵明主动出面审问他，“你是怎么跑到内宅去的。外院和二门都有小厮守着，你是如何避过范府下人耳目的。”

　　朱昴晟晕头转向的，半天才找回神智。他犹豫不决的，他既不能牵连出姨母，也不能牵连出范夫人。

　　朱昴晟咬牙道：“……今日在席上喝大了。不巧姨母让我去给范夫人请安，说我和去世的范公子差不多大。让我宽慰宽慰范夫人。”

　　“谁知夫人见了我更添伤神，不仅不听劝。还触景伤情，说起大少爷如果没走，也像我这般云云。姨母只好遣我先走。自己留下来宽慰范夫人。”

　　“……我醉醉呼呼，以为自己出了二院。不知道怎么的。却误闯了大少奶奶的房间，酒劲上来了就。”朱昴晟没有说下去，顿了顿，觑了贺骄一眼道：“大少奶奶生的明艳貌美，我被猪油蒙了心智……万幸大少奶奶给了我一巴掌，我才清醒。”

　　朱昴晟那边有条不紊的说着，贺骄这边听的胸膛起伏，胸口浊怒腾天。早些看他还算老实腼腆，没想到竟然这样口吐莲花，颠倒黑白，说的她这个当事人都快要信了。

　　朱昴晟说的口干舌燥，最后陈词总结道：“后来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怕的紧，便想开溜……范老爷，我知错了。我不该冒犯贵府大少奶奶，我对不起大少爷，对不起范公子。”

　　他连连磕头道：“你们怎么处罚我都好。请万万不要赶尽杀绝啊，我愿意补偿你们。”

　　范贵明含笑点点头，扭头问贺骄：“朱公子说的可属实？”

　　“不属实！”贺骄腾的站起来道。

　　贺骄走到朱昴晟面前。第一次好好打量这个险些侵犯了自己的男人。

　　摸着良心讲，朱昴晟长的还算过的去，温雅秀气，眼睛和下颚弧线都很干净。人长的白白净净，乍看起来性格腼腆。

　　大约是范夫人也怕将来生出的孩子最后相貌丑陋吧。

　　贺骄笑着对朱昴晟道：“好个颠倒是非黑白的朱公子。你摸进房间时对我说什么。‘你是来帮我的’，你来帮我什么。”

　　朱昴晟被贺骄逼的连连后退，他强撑着身子道：“我喝醉酒了，醉的糊涂了。”

　　“我看你一点也不醉！你分明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欺辱我。如今我父母双亲都在，当着范家长辈，瑞王爷的面，你为什么不敢说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恩？”

　　朱昴晟闭着眼睛，一脸义绝道：“此事全是我一个人痴心念起，没有谁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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