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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中午贺骄正在二楼小阁楼用膳。她悄悄打开一扇窗子,从缝隙观望行人,来打发这百无聊赖的一天。
被拘的日子很是苦闷,尤其是头上悬着随时会落下来的剑,迟迟不能解决的烦躁。以及父亲被留在范家,自己做什么都不能做的憋屈。
贺骄若不找点别的事来打发自己的空虚,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了。
瑞王府上的采办来买笔墨,冯掌柜盛情迎接:“哟,许大人,您怎么来了。”
许有福是个公公。冯掌柜避讳他被切了根,总是敬重的喊大人。
贺骄心里也纳闷,瑞王府采办很少亲自来铺子,多是和商铺定好货后。一句吩咐便按时送过去了。
而且贺家是茶叶起家,办笔墨铺子不过是个其他营生。在笔墨行绝对算不上翘楚,瑞王府什么时候能瞧入眼‘春涿堂’的纸墨了。
不止贺骄好奇,冯掌柜也好奇的很。
倒不是他把生意往外推,而是冯掌柜从不自大揽瓷器活。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冯掌柜唯恐生意做成了,瑞王不满意。瑞王府几个采办太监斗法,将他无辜牵连进去。
许公公何其人精,将冯掌柜的心思看的透透彻彻,他笑道:“冯掌柜你别害怕,是我们家王爷前些夜里无意中逛街,来过你家铺子。可惜当时临近宵禁,王爷没来得及细逛。”
公鸭嗓顿了顿,目光在柜台扫视一圈,落在柜台一方墨光莹润,雕工精美繁复的红丝端砚上,指着上面的鎏金包角道:“就是这个。王爷回去念叨了半晌,不忍夺人所爱。”话锋生硬一转。“……冯掌柜这台砚养的不错啊。”
冯掌柜心里垮下脸,面上还得攒出笑。他心里在滴血,没想到贵人难得大驾光临一次,看上的不是他铺子里的东西,而是他常用的砚。
别的都好说,这个他是真舍不得。
冯掌柜装傻打哈哈,装作听不懂道:“是养的精细。我日日清洗,唯恐一日不洗就积墨败水。每逢春夏,砚台易霉溽蒸湿,我便用蓖麻子擦拭滋养。”
用冯掌柜媳妇的话说,伺候那方破石头,比伺候儿子都精心。
许公公脸上瞬间没了笑意,他慢慢道:“冯掌柜你可别不识抬举。”
贺骄在二楼一直静观其变,她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有点自恋,但十分有可能。
贺骄怀疑瑞王是不是派人来看有没有脱险。或者说,看她有没有事来求他帮忙?
瑞王是当朝皇七子,从小在皇宫锦衣玉食,什么名贵的东西没见过。好端端的看上一个笔墨铺子掌柜的砚台。
贺骄越想越奇怪。
她在屋里兜圈子,反复佐证自己的猜测。一会儿觉得自己太自恋了,民间多宝藏,许是瑞王就是喜欢冯掌柜那房砚台呢。
一会儿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这是瑞王派人来看她的,这也许就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思来想去,贺骄决定冒险试一试。
反正她也没别的出路了。丢脸就丢脸吧,还会有她差点在范家被人强-奸更丢脸的事吗。
贺骄下楼,不顾冯掌柜惊异的目光,对许公公福礼道:“民女贺骄想求见瑞王爷一面,还请许公公帮帮我。”
许公公吓了一大跳,训斥道:“大胆!好放荡的女子,看见发髻也是出嫁的妇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我家王爷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
贺骄被骂懵了,倒不是因为许公公的话。而是因为许公公一副完全没有被吩咐过什么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她太自恋了?
贺骄一时有些踌躇,她想退缩。可刚站起来,她看到冯掌柜焦急的眼神,簇然一新的新鞋。还有冯夫人频频望向后院,不断催促贺骄快点动身,不要再纠缠这许公公,节外生枝了。
是了,若不是许公公突然来访。冯掌柜下午就要去范家了。
贺骄眼神中闪烁片刻泪花,接着又毫不留情的压制下去。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爹为了你还困在范家,冯掌柜夫妇为了你已经不怕连累娘家,要把你送到乡下庄子上。
你不想着怎么想法解决问题,怎么脱身。只会自怨自艾。
丢人怎么了,自恋怎么了。哪怕瑞王嘲笑,现在有一条路可走。难道就不走了?
贺骄脑海中浮现着那本大齐律,她下定决心道:“许公公,我知道王府规矩大,劳烦您帮我通传一声。就说贺士年四女贺骄求见瑞王爷。若王爷不见,您再拒绝我不迟。”
许公公眼神立即一变,贺骄?他怎么从来没听王爷提过这个名字。偏偏贺骄的神态语气又那么笃定。
许公公陷入沉思,王爷好端端的突然指使他到这个犄角旮旯,名不见经传的笔墨铺买砚。眼前这个自称贺骄的妇人又一副和王爷十分熟稔的样子……
“四姑娘!”
贺骄被冯掌柜拉到一旁,“四姑娘你想干什么。”他焦急的压低声音,“您怎么下来了。”
贺骄抬眼,目光中凛然自信,灼灼艳光。她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道:“冯掌柜,冯伯父您是我爹最近亲的人。我也不要脸面对您实话实说了,我爹之所以不顾一切把我送出范家,是因为,是因为……”
她咬了咬唇,“是因为范夫人朱娴娘不知廉耻,企图让朱家子侄强-暴于我,让我在范绍东的孝期,怀上范家长房的‘遗腹子’。幸好被我爹和瑞王撞破了诡计。”
冯掌柜震惊不已,惊骇的看着贺骄,“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那是范大少爷的亲娘啊……”
贺骄道:“确实如此。所以我现在只能试一试,求瑞王爷代表官府出面,让范家族长给我写下和离书。不然我躲到哪去,迟早都会被逼回贺家。”
宗妇逃媳,是要被浸猪笼的。
冯掌柜闭眼犹豫片刻,当机立断给许公公取了十两金子。把那方爱惜不已的砚台送给他,“冯某别无他求,只盼许公公帮忙传一句话。事情成与不成,这十两金子,权当许公公为我们冒险的报酬。”
许公公掂了掂金块,揣进袖子道:“行吧。看在您忍痛割爱,把这方砚台让出的份上。我就帮你传一次话也无妨。”
贺骄和冯掌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冯掌柜媳妇则担忧道:“我娘家已经来人了,已经套了车就在后院停着。若是四姑娘现在不走,等会夫人的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的确,今天是第二天了。
闵安如多多少少得给范家一个交代,再找不到人也不像话了。
贺骄道:“瑞王府到这里一炷香的脚程。我们等两炷香。如果瑞王府还不来人,我就套车去乡下。”
两盏茶的功夫很快过了。
门口连个瑞王府人的影子都没有。倒是童姨娘匆匆赶来,“蛮蛮,你怎么还在这里。夫人马上要查账过来了,你快跟着冯家兄弟走啊。”
童姨娘焦急上火,“大夫人拿了朱家的香脂铺子。一心一意帮范夫人做事,她是你嫡母。你若落到她手上能有什么好。”
贺骄闭着眼睛,陷入两难。她心里不断在祈祷,瑞王爷恳求您帮我一次,恳求您帮我一次。只要这次您能帮我,将来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可惜瑞王爷不是随叫随到的菩萨,也不那么灵验。
闵安如马车停在笔墨铺门口的千钧一发之际,贺骄上了冯家的马车。冯家套了车就走,一路朝城外而去。
行到半路上,马车忽然勒住。
贺骄撩帘问,“冯小哥怎么了?”一抬头,许公公带着亲王仪驾来,殷勤的冲她笑着,“贺姑娘小的来晚了,府上下人粗笨,套车费了番功夫。还请姑娘移驾,瑞王爷有请。”
贺骄迟疑的看着高四尺五村,抹金铜级花叶装钉的大车。施红花毯,红帘帷幔,前垂青络,后刺金绣升龙。
怎么看怎么不像她坐的。
贺骄干笑道:“我还是走着吧。”
“别介!”许公公慌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把十两黄金重新塞回她的手心。语重心长道:“我们王爷不想招惹麻烦,你这样抛头露面,让别人瞧见了。王爷可没法解释。”
贺骄双脚僵在原地,始终抬不上那马车上去。
许公公叫了一个小公公跪下当脚蹬,扶着贺骄,硬是把她架上去了。
贺骄一屁-股跌在棉花团里。马车内垫满软垫,特别松软。贺骄自认贺家不算贫穷,虽是庶女,什么样的奢华也享受过。坐在这宽阔的马车里,还是云里雾里出神了片刻。
直到醒过神来,察觉马车轻微颤抖。她才发觉马车已经驶出好长一截路了。
比起刚才冯小哥驾车,她跌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瑞王的马车可真是享受啊。
闭眼享受了一会儿,贺骄昏昏欲睡,她以为自己没睡着。直到口水滴在软乎的锦绣被子上,她才惊觉,她刚才居然睡着了!
还把口水滴在瑞王的坐踏上。
贺骄如临大敌,用袖子狠狠的抹了抹。水渍反而越晕越大。
贺骄一巴掌拍到脑门上,她怎么可以这么蠢。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姑样。
过了好一会儿,贺骄才发现马车不是回城的。反而往城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贺骄掀帘问许公公,“我们不回定州城吗?”
许公公笑道:“我们先去接王爷。王爷有事去了十里亭,若不是这样,还得费一番功夫遮掩您的行迹呢。”
“哦,哦。”
贺骄脸腾的烧红,想到那日和瑞王共挤一个轿子的尴尬。
难不成这次他们还要共挤一辆马车回程?
贺骄默默看了看日头,掐指算了算时辰,嗷呜一声倒在大迎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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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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