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色

　　“哦。”手游老板若有所思，“我怎么没听他说过他还有个师妹。”

　　郁瑾没管他的打趣，说：“我说的是实话。没撒谎。”
　　“诶，别急嘛。那傅琢小师妹，你大老远的，从中国一个人来的？”
　　“嗯。”郁瑾缓缓点头。

　　哎哟，这可不得了。
　　杜史锐摸出烟杆，右手摸火柴，睨了眼对面身材娇小的姑娘。
　　早年他学过点面相学，见了郁瑾容貌，眼睛大而清澈，鼻梁高挺，下巴圆润丰满，天生旺夫相。
　　敢从中国来这，这姑娘有点胆子。

　　他微微一笑，抬抬下巴：“看那。”
　　郁瑾朝那方向看过去：“什么？”
　　“最角落里，有一个赌石摊位，看到了吗？”
　　“看到了。”
　　“那就是傅琢的位子。”

　　郁瑾心脏停了一下，然后加速狂跳。
　　她再次确认：“是那个……穿格子短袖的那个吗？”
　　“是。”
　　郁瑾甜甜笑道：“谢谢！”

　　拨过重重人群，郁瑾低头脑海空白。该跟他说些什么呢，他还记得她吗，他会跟她相认吗？
　　如果他还记得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不回去看看她。
　　许许多多问题缠在一起，她无法解开，如果不找到答案，就没法释怀。

　　格子短袖正守着看石的赌客，并未注意到郁瑾走来。
　　“那个，你好……”

　　“嗯？”格子短袖和赌客都转过头来。
　　郁瑾看见了，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不是傅琢。

　　格子短袖说：“小姐，你看石头的？”
　　这个人的普通话不标准，口音比沙格好一点。

　　难道那个手游老板骗她？应该不可能吧。

　　思及此，郁瑾开门见山：“你好，我找傅琢。”
　　格子短袖一愣：“你找我老板有什么事吗？”

　　就是这！
　　郁瑾松了口气。

　　“他，他没在这吗？”郁瑾东张西望，又将现场找了圈。
　　“他刚走。”

　　相比手游老板，这个格子短袖话就太少了。郁瑾问一句才答一句，多数时候，甚至都懒得搭理。

　　“我想见见他。你能告诉我他电话吗？”
　　格子短袖没有表情地说：“抱歉，我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傅老板的电话。”
　　“……”郁瑾hold不住这样的冷面菩萨。

　　“阿瑾，阿瑾！”两人这么僵持着的时候，沙格跑过来，累得喘粗气，“呼——阿瑾，我可算找到你了。我怎么一转眼你人就没了呢。你让我好找。”
　　看他累成这样，郁瑾过意不去，正想说点什么，沙格忽然又炸毛了：“哥，你也在这！真是太巧了。”
　　格子衬衫表情仍然冷漠，但对着沙格已经缓和很多：“怎么，你来干什么？”

　　郁瑾：“……”
　　她还能说什么。
　　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我还能干什么啊。这个美女，阿瑾，是我客人。我是她专属导游。”沙格为表亲昵，搂住郁瑾肩膀，“阿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阿衍。”
　　郁瑾弯弯嘴角：“你好。”
　　阿衍瞟她一眼，用缅甸话说：“沙格，快带她回去。还有，松开她肩膀。”
　　沙格虽不知道忽然切换语言的原因，但哥哥的话他都听。他松开郁瑾，说：“阿瑾，走吧。该回去了。”

　　“等等！”郁瑾喊出声。

　　沙格与阿衍都疑惑地看着她。
　　郁瑾踮起脚尖，凑到沙格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沙格闻言色变，垮着脸说：“不要吧，阿瑾。”
　　郁瑾冷着脸：“必须照做！”

　　沙格快急哭了，踱步到阿衍面前，抱他大腿：“哥，拜托你，把傅老板电话给她吧。”
　　“……”阿衍脸色一冷，“你臭小子说什么呢！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哥，你看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要实在不愿意给，帮她打个电话总成吧。”

　　郁瑾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好戏。
　　沙格耍赖的本事不是盖的，哭鼻子抱大腿齐上阵。郁瑾这个不相干的人都觉得丢人，更别说那个冷面哥哥。
　　很快，阿衍就败下阵，把沙格踢开，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沙格拍拍裤子的灰，回到郁瑾身边，轻轻说：“阿瑾，说话算话。”
　　郁瑾摆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

　　阿衍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傅老板，今晚这边，有个女人来找您，她说她叫郁瑾。她想见您一面。”
　　“……”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再见。”

　　挂掉电话，阿衍说：“傅老板说，他不记得有你这号朋友。让你赶紧走。”
　　郁瑾嘴角笑容消失：“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你再打一次电话，我亲自给他说。”

　　“我说这位美丽的小姐，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确定我老板是你要找的那个傅琢？”

　　因为郁瑾坚信：假如世界上有一百个人叫傅琢，但只有一个玩翡翠。那个人一定是她的傅琢。

　　可是，现在这个傅琢，说不记得她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生病了？失忆了？否则怎么可能不记得她！

　　“阿瑾。”沙格在郁瑾眼前挥手，“你哭啦？”
　　郁瑾摇摇头，猛吸一口气，蹲下来，冷声说：“我要赌石。”

　　阿衍又是一愣。
　　沙格又炸毛：“阿瑾你是不是疯了，我跟你说过啦，看看就好了别赌啊！”

　　郁瑾把沙格的话当耳旁风，半跪在地上，一手举手电，一手摸每一块石头的表皮。
　　地上一块块黑色的原石，静待人买走切开，看看里面是翡翠还是石头。

　　沙格气到爆炸：“阿瑾，你想赌石我们去外面买便宜的石头好不好。这里面的赌石都贵呀。我哥他们这些坑货，专门坑你们钱的。你也不想来缅甸一趟变穷光蛋回去吧。”

　　阿衍眼睛温度越来越冷，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沙格。
　　他怎么有一个这么不成器的弟弟。有这么当着外人损自己哥哥的弟弟吗？

　　郁瑾没听劝，依然埋头看石头。
　　沙格抬头看向阿衍：“哥，你劝劝她……”
　　感受到阿衍眼睛里的杀意，他马上闭嘴，安静如鸡。

　　不过经过沙格这一闹，不知何时，已经有人围观起他们来。
　　正如前文所说，赌石圈里，女人本就少见，赌大料的女人更少见。
　　此时此刻，出现了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就像鸡窝里出了只凤凰，自然成了大家焦点。

　　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个外行。

　　群众甲：“你看看她，在选西瓜吧。这拍拍那拍拍的，哈哈。”
　　群众乙：“你还别笑人家，要是她今晚走狗屎运开出帝王绿了呢？到时有你眼红的。”
　　群众丙：“帝王绿？我还开过帝王绿哩。”
　　群众甲：“得了吧，你那狗屎种的帝王绿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到郁瑾耳朵里。群众甲还是个公鸭嗓，声音难听死了。
　　郁瑾有几分羞愧，更多的是无奈。
　　她后悔，哪怕有一点赌石知识，今天就不会这么难堪。

　　管他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随便选一块算了。

　　很快，郁瑾选中面积最大的黑皮原石，问阿衍：“这块赌石，多少钱？”
　　阿衍抬了抬眼，道：“人民币，180万。”
　　郁瑾吸气，她可没那么多存款。

　　“有没有便宜点的？”
　　阿衍闻言就知道她没那么多钱，指了指一堆体积小点的：“这些价钱本来是150万，今天给你打个折，算你100万。”

　　只要稍微懂点行道的，都知道赌石实质上是随意喊价。但大家心里都有度，地上那些赌石，市场价顶多50万。
　　隔壁同行好像明白了什么，阿衍是打定主意坑这个姑娘了。

　　郁瑾又开始看那些小石头。在她眼里，这些石头都长得一样，实在分不出什么区别。
　　这时，杜史锐从人群中走出来，拿着电筒，照了几块原石后，指着一块说：“傅琢小师妹，买这块。”

　　郁瑾有些戒备：“你为什么帮我？”

　　“助人为乐呀。”杜史锐吸了口旱烟，得意洋洋。
　　这下傅琢那小子请喜酒的话，肯定少不了他了。

　　阿衍看到杜史锐出手，想阻拦，但忌惮他古怪脾气，终究没开口。
　　他知道杜史锐看中的石头，十切八涨。看来这个女人今晚会赚得盆满钵满回家。

　　谁知，郁瑾经过深思熟虑，选了另外一块。

　　众人齐呆。
　　杜史锐气得说不出话：“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给你选的你不要，你自己选的这个，”他掂了掂郁瑾选的石头，撒气似的扔回去，“轻得跟泼尿似的，切开里面保准是石头！！！”
　　撒完气杜史锐就气冲冲离开了，留下吓蒙了的沙格。

　　“我的妈，这个大叔好可怕。”

　　郁瑾也一头雾水。不就是没接受他的好意，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阿衍睥睨郁瑾选的料子：“你确定是这块？”
　　郁瑾点头。
　　阿衍想了想，发挥最后的善心提醒：“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老杜的提议。”
　　郁瑾坚决摇头：“不用了。”
　　她掏书包，找不到钱夹。

　　奇怪了，放旅店里了？

　　她说：“我先赊账行吗？”
　　阿衍摇头。
　　“我跟你弟弟认识，我绝对不会赖账。”郁瑾说，“这样吧，你跟着我去开原石。如果涨了我当场卖出去，马上就能给你钱。”

　　你倒挺乐观。阿衍笑了下，嘲讽意味尽显：“可以。”

　　原石切割机就在不远处，供游客免费使用。
　　郁瑾赌石的事不知不觉在市场中传开，说她不知好歹拒绝了老杜的帮助，老杜是谁啊，过去风靡赌石圈的高手，名号响当当的，已经很就没有看石头了。今天出手，已经算月行一善。可是那女人毫不领情。
　　一大群吃瓜群众围绕在切割机前，等着被郁瑾选中的石头“开光”见证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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