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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医院门口。
夜间气温突破零下十度,呼出的气都凝成一团白雾,冷风刺骨,方宁在外面站了几分钟,脚就有点僵麻,她跺跺脚,把围巾往上拉了点遮住大半张脸,帽檐下的眼睛不时往旁边看一眼。
她左边有个小姑娘,长得挺清纯漂亮,瞧着不大,刚刚方宁和她搭乘同一趟电梯从医院出来。在电梯里,她就惨白一张脸,整个人魂不守舍,现在被冷风吹了会儿,那张脸更是和白石灰刷出来似的,没有一点生机。
方宁看到两行热泪从她眼眶里流淌出来。
然后她忽然掩面,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看起来十分得可怜无助。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纷纷侧目。但没人停下脚步上前关心询问,只看一眼又匆忙前行。
方宁遇到过很多这样情绪突然崩溃的委托人,职业病使然,她朝她走过去,什么也没说,默默掏出纸巾递给她。女孩哭了会儿,情绪逐渐平复。
“谢谢你。”
方宁淡笑,“不客气。”
女孩弯腰鞠了一躬,匆忙走了。
方宁转身面向马路,才发现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卡宴。安静停在夜色里,不声不响。
在豪车遍地的江城,这车不算多特别,但双手插兜靠在车边的男人,一打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气度不凡,他身材高瘦,眉目清俊,下颔坚毅,不是特别精致帅气的长相,但一身卓然衿贵的气质就已经叫人移不开视线。
方宁脸往围巾里埋了埋,朝他走过去。
“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
他淡勾嘴角,替她拉开车门。
方宁弯腰坐进车里。
车厢暖意融融,淡淡花香缭绕,她把围巾拉下来,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冰冷的脚板渐渐回温。
季穆从另侧上车,关好车门,提醒她系上安全带。
方宁依言行事,却因为手冻得有点僵,使不上力,几次都没拉动,要不刚拉出一截,又唰地弹回去。她低着头哼哧哼哧地跟根带子较劲,半天没搞定。
手搭着方向盘,季穆瞧了她会儿,倾过身。
“我来。”
他一靠过来,方宁就闻到他身上成熟清冽的气息,很干净独特,她下意识地往身后的椅背靠了靠,不动声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穆看了她眼。
漆黑幽深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你躲什么?”他淡笑。
“没有啊。”她坦然地望着他。
清咳声,又挪开眼,没话找话,“工作还顺利吗?”
“很顺利。”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它是一种语气助词。”
“……”
他出差之前,两人说话就时常陷入这样令人尴尬的死循环。倒不是方宁故意想做话题终结者,而是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努力思考,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被他的气息搅得心慌意乱,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眼神贼无辜。
“这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像这样的语气助词还有吧,啊,哪……”在他平静的凝视下,她住嘴,停止瞎扯,“回家吧。”
他启动车子,“回哪个家?”
想着明天要上班,没车不方便,方宁说:“我家不就你家?今天回我家。”
——
江沅查完病房,累瘫在办公室。
正休息,值班的小护士敲了敲房门,探头进来朝她眨眼道:“江医生,刚刚有一个帅哥来找你哦。”
“谁?”
“额……我忘问了。”小护士吐吐舌头,“他真长得超级帅,个子很高,我还以为是明星,听说你在查病房,就走了。”
江沅脸上浮起笑,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还没多久,你这会儿去追,应该还能——”
话没说完,江沅已经推开椅子起身往外走,经过小姑娘身边,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那是我男朋友,不许有歪念啊。”
她匆匆追出去。
男人还没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抽烟,他倚着墙吐着烟雾,侧头看着窗外的夜景,身影清俊,挺拔如松。
隔着很远,江沅就已经克制不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她心情雀跃,脚底生风,高跟鞋啪嗒啪嗒蹬在地上,向他小跑过去,小鹿一般撞进他怀里,她把下巴垫在他胸口,仰脸看着他笑。
“你不是说不来嘛?”
“不是你让我来?”
男人低头看她,不怎么浪漫地说。
“我不让你来你就不来?”
他不语,嘴角微抿,眼神仿佛在说你别无理取闹。
江沅撇撇嘴,主动把脸仰得更高。轻闭着眼睛,索吻的意思很明显。
半天没等到吻,她睁开眼。
他掐了烟,轻勾嘴角,“怎么会有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江沅搂住他的脖子,“想你。”
他眼眸深谙,低头看着她的脸,仍然没有动作。
江沅有点泄气,脚跟落回地面,低头抠他外套的纽扣,“你故意来气我的吧?”
他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
“可以下班了吗?”
“嗯。”她脸又瞬间转晴,“我回办公室换个衣服,你等我一下。”
回去的路上,男人深沉话少,都是江沅一直在说,她把医院里发生的奇葩的有趣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通通说给他听,起初还担心他会不耐烦,见他没有不悦之色还听得很认真,她越说兴致越高。
“对了,我还遇到上了以前实习的时候一起共事的姐姐,她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有气质。”顿了顿,她语气担忧:“不过她今天开车不小心追尾,被碰那车主不是个善茬,明明没什么事儿,却赖在医院不肯走,我刚查房,见他气色不要太好,真是浪费医疗资源!”
“你呢,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那太多了。每天都很累,还要被不讲理的病人投诉,都气死我了。”
他看过来,用一种江沅并不常见的眼神瞧着她。
她不觉顿住,“怎么了……是不是我太吵了?”
“不是。”
——
方宁说的她家,是她结婚前,自己在市区买的一套单身公寓。不比季穆的别墅宽敞豪华,但胜在温馨舒适,距离工作单位也近。
旦逢季穆出差,她喜欢回来小住几日,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有几回乐不思蜀,被他逮个正着,所以今天晚归,季穆以为她在这儿。
他之前在这里留宿过,要用的东西都有。方宁帮他准备齐全,让他先洗漱休息。
季穆表示不急,说他明天不用去公司,让她先,他长腿长脚,气质衿贵,端坐在窄小的单人沙发上,显得异常违和。
方宁其实想开口让他回别墅,又觉得这么说未免有过河拆桥的嫌疑,而且保不准会让他多想,于是给他倒好茶水,又打开电视调到财经新闻频道,确定他不会感到慢怠。
“要不要吃点东西?”她还想给他拿点零食。
“宾至如归?”他瞅着她笑。
方宁摇头:“这叫相敬如宾。”
季总感受到她的敬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你忙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
方宁这才小奴婢一样告退。
冬天睡觉前,方宁习惯洗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淋在身上,仿佛能冲去一天的疲劳,清洗完身体,她正打算洗脸,浴室里的灯忽然灭了,紧接着冷水兜头喷出,冰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赶紧从淋浴间退出来,摸黑胡乱扯了一条浴巾围上。
“跳闸了。”
季穆平静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
“嗯。”
这样的突发情况已经不止一次,方宁很淡定,擦干身上的水珠,边找到睡衣穿上边道:“电闸总开关在厨房里,你推上去试试。电视柜中间抽屉有手电筒。”
前几次跳闸,把电闸重新推上去电就恢复稳定了,方宁等了会儿,只见灯亮了一瞬又灭,未再亮起,只好小心翼翼地摸着墙从浴室出来。
淡白的月光从阳台照进来,客厅里仍是一团模糊,空调停止工作,余热还在,是以方宁不觉得冷,直奔唯一亮着灯光的厨房。
“怎么,推不上去吗?”
季穆背对她,单手举着手电筒,又试着合闸,未果。
“应该是空开出问题了,要换个新的。”
方宁:“那今晚没电了?”
他嗯了声,手臂垂下,手电对着地面,照出一个明亮的光圈,转身问她,“要不要回御景湾?”
“我不回了,明天要上班儿,不方便。”方宁说。
厨房这边气温稍低,她牙齿有些打颤,急着钻被窝,“你要是回去,帮我把门锁好,我就不送你了。”
季穆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湿的,怎么睡?”
方宁说:“不要紧,我没洗头发,就外面沾了点儿水,一会儿就干了。”
“是吗?”他手指揉进她发丝间,不轻不重地又摸了一下,停住却没撤开。
温热的指腹贴着头皮,方宁心跳有点乱,她垂下头,他的手掌却微微用力,又迫她仰起。
“你要不要我走?”
方宁觉得这人不是一般心机。
说要吧不合适,说不要吧又挺昧良心,像是给他什么错误的暗示。
她小声嘀咕,“腿不是长在你身上吗……”
要走要留的自己决定就是了,她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考我听力?”他似乎笑了。
方宁说:“你要觉得不方便就回去,没什么不方便就留下来。”
“我是问你?”
方宁:“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说:“我的决定尊重你的意愿。”
“那你回去吧。”
他蓦然松了手,往外面走。
屋里黑漆漆的,方宁跟出去,瞧着他那一方光亮,并不太能看清他的神情,但隐约知道他是生气了,她想说点什么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许他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说。
“路上小心。”
她说完就回了卧室,掀开被子上床,屋里没暖气,被窝冷冰冰的,她缩成一团,强迫不要多想,赶快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躺了会儿,被窝还是冷的。
她难以入眠,两只脚靠在一起轻轻摩擦取热。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她睁开眼看过去,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
他没走。
方宁脚放好,闭上眼睛装睡。
季穆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还冷吗?”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下来,方宁后背贴着他的胸口,能感觉到胸腔轻微的震动。
“不冷。”
他嗯了声,“睡吧。”
贴着他热烘烘的身体,方宁没多久就开始冒汗,不舒服地想远离他,才刚动一下,就被他收紧。
“豆豆。”他叫她小名。
嘴唇贴着她的耳廓,温热唇息直击耳膜。
方宁身体猛地僵住。
季穆将她转过身,捧住她脸,幽深的眼眸凝望着她,慢慢低头亲了她一下,更亲密的事都曾发生过,此时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方宁喉咙发涩,找不到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见她没有抗拒,季穆深深吻住她。
在方宁的记忆中,他只这样吻过她一次,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遥远的像是发生在上辈子,她想如果两年前没有和他重逢,她可能就慢慢把他给忘了。
一声“豆豆”,让她恍惚记起她曾经那样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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