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案中来

作者:鹿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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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几栋高大的主教学楼中,全校的学生都被校方紧急集聚在了这里。由教师清点人数,校方网络部控制舆情,公安和保安部对校园进行地毯式排查。

      教学楼的各个出口都有公安把守,几乎每层都有保安四处巡逻。帝都医大,进入了全面警戒状态。

      与此同时,不止是一个区,全帝都的警方都被调动了起来,几乎每条街都可以见到公安巡逻的身影。

      一切,紧张又肃穆。

      未晞背靠墙,独自站在被害者张萌班级的教室外,面色凝重。

      他在等,等教室里张萌的班导给学生们稍作解释,然后再分别将张萌的同学单独叫出讯问。

      教室里,班导的声音落下后,原本还有窸窣碎语的教室,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过了几秒,一声轻轻的啜泣从教室的内窗中传出,像一颗石子投在了平静无波的湖面,即刻惊起了无数涟漪。

      很快,高低起伏的抽泣声陆续响起,悲恸在压抑的空气中凝结成实意,将懵懂的孩子一点点淹没。

      当浓厚的血色染红了书籍,当知识的殿堂充斥着恐惧,当黑暗的爪牙牢牢攥住了每个人的心,他们开始慌了,开始害怕。

      恐慌像深秋里旷野上燎原的一把大火,乘着风迅速蔓延开来。他们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更害怕凶手就在自己身边。

      但校方不能直接疏散学生,疏散只会将恐慌越扩越大。这种时候,压下一切危言耸听是当前最有利的举措。

      警察的存在,本就是为了保护人民不受伤害,尤其是保护这些幼小的孩子们。所以公安必须出面,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未晞的当务之急就是,稳住这些情绪不定、没能完全形成自己世界观的孩子。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既脆弱,又锋利。

      痛苦和悲伤一旦被不法分子钻了空子,就会变成尖锐的刺,在国家柔软的腹部倒戈,然后直指它的心房。

      虽然犯罪不可控,但实际上是会有先兆的。未晞觉得自责,他没能尽全力将罪恶防患于未然,这是他们做警察的失职。

      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汇成河流,却又被班导拦下,悲伤扑在海岸线上默默呜咽。

      未晞只得迈着沉重的步伐,在班导的示意下走了进去。

      他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那些哭红眼眶纷纷仰头望着他的孩子,他们相互安抚着,紧紧依偎在一起。

      未晞向外迈开一步,站在没有讲桌遮挡的地方,望着台下的所有人,郑重说了一句。

      “对不起。”

      他低下头,垂着眸子,手贴裤缝,双脚并拢,笔直的脊梁躬成了标准的九十度。

      班里顿时一片哗然,很多孩子又哭了出来。未晞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他只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

      一些孩子自发地站了起来。转眼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门口的班导,他们全部低下了头,肃穆地闭上了眼睛。

      不用组织,也不用强调,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开小差。他们在心里默默哀悼着,为逝去的伙伴。

      大概过了三分钟,未晞这才缓缓直起身。孩子们也都乖乖坐了回去。

      班导觉得,这个警官很不可思议。他从进来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只做了一件事,却有效地缓解了孩子们原本恐慌的情绪。

      现在,仍有人在默默哭泣,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慌乱,也没有任何流言蜚语。

      未晞看着台下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心情沉重,嗓音沙哑。

      “孩子们,作为一名警察,让你们在最佳的学习时期经历这种事情,我很自责,并且我知道,每个警察对于这件事情都是自责的。所以首先,我谨代表所有警察向你们道歉。”

      “我知道大家伤心,也知道大家害怕,但记住,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不法分子会借此机会趁虚而入,所以你们不能慌乱,要保持冷静。”

      “大家也不用害怕,我们的警力已经在校园中全面布控了。最近大家尽量少出校门,不论去哪必须至少两人一组行动,见到可疑人员迅速报警,校园里有很多二十四小时巡逻的警察可以随时提供帮助。”

      “不过,我想请大家仔细回想一下,这段时期张萌有什么异常,她接触过什么人,有什么反常的情绪,她讨厌或喜欢什么人,近期做了什么有谁见过她等等,事无巨细这些都可以告诉我。”

      “因为犯罪是有先兆的,凶手必定是接触过她才会知道她的行程,所以我们必须从她生活的蛛丝马迹中找到这些疑点,才能尽快抓到凶手。”

      未晞稍作停顿,将同学们的表情一览无余。

      “十分钟后,我们在隔壁教室开始做记录,大家仔细回想一下张萌异常的地方,并提供自己在案发当天的不在场证明。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是单独问话,不论你说了什么,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说罢,未晞向大家颔首示意,转头示意班导便出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学生们一个个进进出出,没多久便已经到了傍晚。询问开始不久贝贝便赶来了,有她一起帮忙还稍微轻松一些。

      两人终于问完了最后一个学生,贝贝在一旁收拾东西,未晞看了看天色,便掏出手机准备给白鹿打电话。

      他脑中还在自动分类整理着刚才从学生们那里收集到的信息,手下就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那边白鹿没响两声,便接了电话。但奇怪的是,她接通了,却又不说话。

      未晞这边疑惑地“喂”了两声,刚想张口喊小白呢,那边便迅速挂掉了电话。

      未晞皱眉,继续拨了过去。

      这一次,白鹿那边直接关了机,电话里头冰冷的女声反复提示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未晞从刚才时就一阵心悸,现在觉得更不对劲了。

      他连忙打电话给谢铭,谢铭很快就接了。

      “谢铭,小白在不在你旁边,她是不是手机丢了?”

      那边传来谢铭傻呆呆的声音,“没啊,她刚还拿着手机急忙出去了,也没说要干什么。”

      “我有点心慌,你搜一下她手机的定位吧,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她没出声,然后接了又挂了,现在再打就已经关机了。”

      谢铭一听,立马严肃了起来。“好,我现在就查,你先别挂电话。”

      贝贝听他说了这些,便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凑了过来。未晞将手机免提打开,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

      “未晞哥我查到了!小白刚接电话的时候,位置就在市局对面商业大楼的附近。你别担心,她应该是不小心按到了手机。”

      未晞脑中重放着刚才打电话的片断,如果是在商业街那就真的不对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人声和周围嘈杂的声音。

      “这事不对,你快去找她一下,我现在马上回去。我心里总有一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现在就去!”

      未晞紧缩眉头,边说边便迅速跑了出去,贝贝也觉得不对,赶紧追上了他。

      *

      刚才天还火红一片,没过多久便黑了下来。夜幕悄无声息爬上了湛蓝的天穹,天色渐暗,街道上早已灯火通明。

      “还没找到吗!?”

      未晞下了出租车一路狂奔过来,队里的其他人全都出动了,找遍了这几条街,但却一无所获。

      未晞急得有些胃疼,安平赶紧安抚他,“你先别急,说不定她是手机丢了呢。”

      未晞摇头,眼神带着一丝戾气,“这解释不通,她不会一声不吭就不回队里。一定是出事了。”

      “这样,你和谢铭先回去查一下附近的监控和她的通讯记录,我们在这边挨个去问。”

      “好。”未晞拉起谢铭就往回跑,一分钟都不想耽误。

      两人迅速回到了局里,吩咐技侦科赶紧调查附近的监控录像,谢铭则三两下调出了白鹿的通话记录。

      上面显示,白鹿在离开前曾收到过一条短信,而这个号码昨天却是白鹿主动打出去的。

      谢铭立刻追查过去,发现号主居然是一个外地女人。谢铭又通过警方内部联网调取了这个号主的资料,发现此人根本就没有来过帝都。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代/办的账号,信息什么都不是持卡者本人。

      “这下糟糕了,我打打试试看啊。”谢铭拨通电话,随即满面愁容。因为连这个电话也关了机。

      他又调出了这个号码的通讯记录,寻着通讯记录上频繁通话的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本以为要试几次才会有人接通,意外地,这一次却马上就被接通了。

      “您好,我们是帝都刑侦支队,请问您知道136xxxxxxxx,这个号码是谁的吗?”

      对方迟疑了一下,紧接着,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

      “……是我孙女的啊!那是我孙女的手机号啊!!”

      谢铭有些诧异,“您怎么突然哭了啊,能问下您孙女叫什么名字吗?”

      “我孙女叫张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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