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案中来

　　轻柔的阳光下，许佑睁眼，直愣愣望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为好好睡了一觉，苍白的嘴唇才泛起一丝红润。

　　就在他愣神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抚上了他清秀的脸，沿着脸颊轻轻摩挲。

　　许佑霎时瞪大了眼睛，偏过头惊恐地看向来人。

　　那只手像得了空似的，拇指沿着唇线抚摸。

　　许佑扭开头身体拼命往后躲，像是看到了什么鬼怪，几欲逃跑。

　　几乎是同时，那手猛地抽了回去，一把按住许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从侧面大力扳过许佑的脸。

　　许佑一口咬了下，死死咬着那指节，一边抬腿要踢。

　　“嘶……”那人吃痛，但没挣扎，“……小佑乖，别动胳膊，小心针头。”

　　许佑停了一下，偏头看自己被压住的手。因为刚刚的挣扎已经有点回血了，输液管里一小截暗红色的血液正缓缓降着。

　　带黑框眼镜短寸头的年轻男人一幅吃痛的表情看着他，桌上放着一个削好的苹果。

　　……刚刚那是……是苹果汁。许佑下意识松了力，怔怔地不住轻喘，但不再挣动。

　　郭晟挑挑眉，眼里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嘴上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他手下没有趁许佑松劲立刻抽出来，顺手将指腹上的口水抹在了许佑的唇上。

　　“你嘴唇很干，要不要吃点苹果？”

　　“……我妈呢？”

　　“回家给你炖汤去了，估计还有一阵才能来。医生让吃苹果吗？”

　　“……医生说吃软的食物。”

　　许佑缩到离郭晟最远的角落，只有手上吊针远远挂着，另一只手在被里四处探了探，摸出手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一眼都不看床边举着苹果的人。

　　“小佑，老师可是知道你请假了特意来看你的，你怎么都不理老师呢？”

　　这间是之前队里需要许佑配合工作特意要的单人间，如今许佑妈妈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削成小块喂你好不好？”

　　“我讨厌苹果，也不需要人照顾，请你出去。”许佑放下手机抬头，满脸厌恶，手在被下攥紧了拳头。

　　“怎么翻脸不认人呢，你明明最喜欢苹果，而且身体这么差，肯定要老师照顾。口是心非可不是好习惯哦。”

　　郭晟捉起许佑的手，查看手上针头的情况，另一手搭在许佑腕上，轻轻摩挲他细腻的皮肤。

　　许佑看到郭晟眼里的宠溺，胃里就一阵恶心，一股酸水翻江倒海直冲上喉。

　　他连忙挣扎着起身，没成想，刚撑起胳膊，结果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

　　没有什么食物残渣，只有酸臭粘稠的胃液粘在医院的病号服和床单上，呛得许佑使劲咳嗽。

　　郭晟赶紧拍他背给他顺气，许佑咳得眼睛都湿漉漉的，还喘着粗气。

　　郭晟看着许佑因气急而红润的脸蛋，喉结不由得上下动了动，手下开始解许佑的扣子。

　　“有没有换洗的衣服，我给你把干净衣服换上吧，你看这衣服和床单都弄得这么大味道，连胳膊上都弄上了。”

　　许佑向后抵着身体，伸手捂住自己衣领：“不，你出去，我自己会弄。”

　　就在他说的时候，郭晟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是许佑妈妈吗？小佑刚刚醒了说想换衣服，这儿有没有放换洗的衣服？……好……还要一个小时啊……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许佑听到尾声莫名打了个寒颤，怔了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立马缩回手腕。

　　他将固定针头的胶带揭开，抓住针头后面的塑料柄，猛地一使劲，将针头一下拽了出来，血珠从针眼涌出，被他死按着，染得大拇指和手背上都是血。

　　郭晟没看到这些小动作，挂了电话后在床下袋里翻找起来，掏出一套天蓝的睡衣，左手中指的戒指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银光。

　　他抬眼看到的，便是许佑按着手背，满眼恨意死盯着他。

　　郭晟直勾勾盯着他，舔了舔唇，眼里闪过一抹疯狂。

　　“……宝宝，疼不疼啊，我拿纸给你按着。”说着将纸递了过去，被许佑躲开了。

　　“你把衣服放那儿然后出去，我自己会换。这儿不需要你，你最好趁我没报警赶紧走。”

　　许佑厌恶地撇过头，仿佛看到的是什么垃圾一般。

　　郭晟就像没看见一样，盯着许佑精致的锁骨，眼里阴鸷越来越重。他拿着衣服越凑越近，许佑不断后退，直到后背顶上了墙。

　　郭晟将嘴凑到许佑耳边轻声说：“小佑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啊……”

　　许佑气急，猛地撇头抬手就要打，被郭晟一把捏住，两手轻松被举在了头顶按在墙上。

　　许佑当下抬膝要顶，郭晟不慌不忙欺身上前，侧着身子便卡住了许佑所有行动。

　　他埋头在许佑颈边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呼出的热气扑在许佑脖子上，激地许佑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你这个变态！离我远一点！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许佑挣扎着，可十四岁的身体还太弱，根本撼动不了手上的禁锢。许佑急得眼圈都红了，像咬人的小兽，眼里还透着恐惧。

　　“想让大家看到这样的你吗？你身上都臭了啊，老师是遵照你妈妈的吩咐，给调皮的小宝贝换衣服呢。”

　　郭晟自顾自说着，一手按着许佑的双手，一手解开了许佑的扣子。

　　一颗，又一颗……许佑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

　　这一边，针对“主神”的抓捕即将展开，六人率先进入网吧探查情况，于是纷纷换上便衣，驱车前往大学分院的中校区。

　　“未晞哥，你确定这个人就是‘主神’吗？”

　　谢铭在后座上手下噼里啪啦地打着电脑，正在攻击可能性最大的三间网吧的防火墙。

　　“好嘞，终于连上了！”

　　他将屏幕切换到监控摄像头视角，十二个小格铺了整屏。副驾驶的未晞伸手接过了电脑，仔仔细细查看着。

　　“笨啊你，咱从这两年心理学系和辅修心理学的大二大三大四和研究生中，满共才查出来二十个有留校查看和开除学籍的，去掉其中的四个女生和五个大部分科目成绩良好的，还剩十一人。这十一个中还有一个超过二十五岁的研究生和两个今年不在校的大四生，也就是说，只剩下八个嫌犯。”

　　龚玥板着指头挨个分析。

　　“这八人几乎都是因为作弊被留校或开除的，时间在半年前的只有五人。根据从学生班主任反馈的情况，五人皆逃课成瘾，迷恋网络沉迷游戏，甚至晚上包夜通宵打游戏。”白鹿开着车，抽空搭话道。

　　“而这八个人中怎么判断哪个是我们要找的人？要深入调查的话不就打草惊蛇了吗？”谢铭挠挠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滋……滋……这个年纪带回来一问就知道了，这还想啥啊，你只要确定那个定位还在那里就好。”

　　龚玥怀里的对讲机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和安平清晰的声音。

　　“我一直盯着呢，就没变过地儿，他肯定还在那条街上。”

　　“……滋……辛苦你了，居然和嫌犯聊了这么久小黄片……他更喜欢松岛枫，还是小苍老师？”

　　贝贝调笑声也从对讲机那头传来。她调笑谢铭给嫌犯下套居然是以小黄片开头，“哈哈哈哈，你可难为小白写笔录了啊。”

　　谢铭脸上瞬间红成一片，“谁知道他居然还问我要资源……”只好把孔乐的私藏发过去充数，用来精准定位。

　　聊了这么半天，现在已经将定位精确到一条街上的三家网吧了。

　　众人哄笑一片，未晞则仔细盯着监控逐个排查。

　　“谢铭，等我们到网吧门口，你就给他的机子发个之前的病毒。”

　　“好嘞，包在我身上。”

　　学校离市局不近，尤其是接近高峰期更是堵车了。众人生怕嫌犯跑了，只能联系周围派出所便衣民警先去蹲点。

　　*

　　亮亮堂堂的一间大网吧里，第二层距离门口最远的角落，有个衣服皱皱巴巴胡子拉碴的年轻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出过网吧了。

　　他吃饭上厕所睡觉都是在这里呆着，身上臭烘烘的，连送餐大娘都看不过去了。

　　“诶小伙子，你订的餐到了啊。不是大娘说你，这样天天玩可会把身体弄垮哟，这么年轻休息不好怎么行？”

　　大娘唠叨着，将餐盒放到年轻人桌上。

　　年轻人抬头，眼里遍布血丝，脸上胡子拉碴，眼神却透着一股疯狂。大娘被他吓到了，怔了怔神下意识退了两步，嘴巴闭地严实，连忙转身离开了。

　　这时，一个短发清秀的女生和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走了过来，坐在他身后的那排机子上。

　　那里平时坐的是一个猥琐大叔，很少有别人会来这么偏的角落玩电脑。因为这里没有窗子，烟味浓得连头发丝都是这个味儿。

　　于是，他就着反光的电脑屏又多欣赏了几眼，顺手关掉屏幕上弹出的垃圾网站。

　　“西游争霸什么鬼？……”他喃喃着，狠狠点了叉。

　　可是屏幕没有反应，连鼠标都一动不动了。怎么回事？

　　年轻人起身，低头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想去服务台叫个网管来。

　　他刚站起来，便听身后椅子“嗒”地发出两声轻响。根本没时间考虑，紧接着一股剧痛便从两只手腕上传来，手臂被狠狠反拧在背后，“咔擦”一声，腕上一片刺骨的冰凉。

　　烟盒和打火机掉在地上，一支烟从包装里掉了出来，被一双女士跑鞋一脚踩住。

　　“……滋……收工。”

　　长发女生取下腰间对讲机回复着，旁边短发女生摸出一个黑皮小本翻开摊在他眼前。

　　“我们是警察，你涉嫌以‘教唆未成年人自杀、造成严重社会不良影响’等恶劣情节被捕了。”

　　那本上‘公安’两个金灿灿的大字仿佛闪了年轻人的眼，他视线左瞟右瞟就是不往上看，嘴里大声反驳。

　　“你们抓错人了！我根本没有做过，快把我放开！不然我要告你们了！”

　　网吧里顿时炸开了锅，许多好事者还想围过来凑热闹。

　　龚玥缓缓深呼吸一下，手下没停，推年轻人往前走，白鹿在前面走着用对讲机汇报情况。

　　在椅子挡着摄像头的一处转角，白鹿突然转身，挡着众人的视线，抬腿就顶在了年轻人的□□上。

　　“闭上你的嘴。”

　　“唔……”年轻人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夹着腿满脸痛苦地小步小步往前挪。

　　龚玥了然拍拍年轻人弓起的背，“放心吧，不会碎的。”

　　谢铭急匆匆跑进来，对白鹿竖起大拇指便跑到刚刚年轻人的机子上，开始调查证据。

　　安平也走了过来，跟龚玥一起将人押送到车上带回局里。白鹿则和楼下大厅前和老板谈话的未晞一起，继续进行剩下的调查。

　　“……他已经来了有一个多月了？晚上也从来不走吗？”

　　未晞正和网吧老板调查着情况。这时，一阵嗡嗡地震动声打断了未晞的话，屏幕上写着“许佑”两个字。

　　未晞赶紧接起，“小佑……”然后便没了话，脸色越来越阴沉，眼底一丝寒光闪过。

　　“好，你先不要和他联系，三小时后由我们接手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