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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冰冷的
“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女鬼面含诡异微笑，柔声道，下一刻，她朝着刘念念的方向缓慢升起，刘念念想往后退，却马上想起隔壁床上的那堆东西，身体顿时一僵，惊恐地看着那张满布瘀伤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左眼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噗通。
鬼手碰到她以前，整个房间猛然一震。
这个震动像极了人的心跳，紧随其后，惊人的力量忽然从另一个角落爆发，刹那间笼罩在空间中的所有寒意如同被太阳刺破的晨雾般退去，女鬼却像是被冰冻在半臂之外的空中，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
而刘念念也感觉到了。
这遍布每一寸空气的压力，以及那淡淡的、熟悉的血腥气。
绷紧的脊背之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冰冷的声音。
“一个都别想走的意思是、也包括我？”
这道声音仿佛一个死亡赛跑的发令枪，刘念念只觉眼前一花，女鬼已经离弦箭般退到对面墙上，整只鬼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看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却仍强撑着道：“你、你、你……我、我认得你……那天……看我的就、就是你……”
“所以？”声音仍在刘念念背后，这次换做诚心求教的语气。
她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脸，惊惶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你——你明明是鬼——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人……？”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嗯，你说的有道理。”他说。
一个冰冷的触感贴上刘念念的后脑。
“不过她不是。”
话音刚落，那个冰冷的触感伸进了刘念念的脑子。
不是比喻，是实实在在地穿破头皮，缓慢地从后往前移动，她的头盖骨冻得咯吱咯吱响，想要跑，全身上下却仿佛笼罩在万钧威压下，一动都不动能。
那个触感捏住她的左眼球。
剧痛只持续一秒，眼球被捏爆了。
红光爆开的同时，世界失去了色彩。
窃窃私语乘着乌黑的海浪，从海的另一端而来，吃人蝗虫一样围成圆圈，渐渐包围了她。
她听到了无数人的声音。
男的、女的、老人、小孩，或喜或嗔，或悲或怒，或哭或笑。
他们在呻·吟、在呼唤、在倾诉、在咆哮。
他们说了很多话，她一句都听不清，她心中充满恐惧，底片一样黑白颠倒的视界里，无数扭曲的人影纵横交错，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她，铺天盖地地啮咬她，又一溃千里地逃离她。
涌动的力量在身体中横冲直撞，最终汇聚于空虚的左眼眶，喷涌而出，她仿佛听到刺耳的嚎哭，又仿佛听到了低哑的轻笑，而这所有声音的最后，却是一个愤怒的嘶吼，伴着灼热的力道，凶狠地在后颈落下。
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她的意识沉入无边深海。
。
叶醒收回劈在刘念念后颈的手，同时眼疾手快将她往怀中一带，灵活向后一跃，稳稳落在斜对面的另外一张床上。
他脸色惨白，眉宇间隐隐流动着一抹黑气，发红的双眼盯着对面的顾洽明。
“你做了什么？”他问。
顾洽明幽幽道：“我只是解开了阴阳眼的封印。”他的视线往另一个方向一偏，“效果还不错。”
就在叶醒隔壁，方才还凶狠的女鬼魂魄只剩一层弱不禁风的影子，淡得像是马上就会消失。
叶醒的脸色愈加惨白，他一手搂住刘念念，飞快跨到女鬼身边。
“去轮回吧。”他低头道，“否则你马上就会魂飞魄散。”
泪水从女鬼虚弱到睁不开的双眼中滚滚涌出，她用尽全力地、微微动了一下头，惨白的嘴唇嗫嚅着，却连一点微小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
要。
“为什么？”看清她不断重复的唇形，叶醒的余光飞快掠过对面好整以暇的顾洽明，焦虑地蹙紧眉毛，“如果你再不同意，我只能强行超度，再次投胎前要在地府十九层承受多年痛苦，你何必——”
女鬼的魂魄猛然虚散。
随后又重新凝固。
叶醒吓出一身冷汗，不再犹豫，把手放上她的额头，手掌间渗出淡淡的黑光。
“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叶醒闭上双眼，手掌下的黑芒蔓延至女鬼全身，“现世种种，过眼云烟，不必执着，无须执念……”
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
女鬼泪如泉涌，嘴唇仍在轻微嚅动，频临消散的手动了动，微不可见地离叶醒更近了一点，而后，悄无声息地消融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幻象轰然而碎，整间寝室沉入凌晨的黑暗。黑暗之中，却忽然响起了极有节奏感的掌声。
叶醒睁开眼，在指尖点燃一簇黑火，轻轻一动弹到空中，便在火光中看清了对面那遍布蛛网的天花板下，一下一下鼓着掌的顾洽明。
顾洽明面上是一种近似于好奇的神情：“我不知道还有像你这样收鬼的术士，你以为跟我们这界的人做朋友，就能说服他们自愿被你超度？”
叶醒并不理会他的话，俯身抱起刘念念，问：“学姐接下来会怎样？”
“啊。”顾洽明不在意似的道，“不会怎么样。”
“刚刚那就是你的目的？趁她阴阳之力泄空，魂魄弱到极点的时候动手？”
“很可惜。”顾洽明略显遗憾道，“这次机会很好。”
怒意浮上叶醒的脸，身上黑气膨胀，扶在刘念念身上的手蠢蠢欲动地抬起，他死死盯住顾洽明，一字一咬牙道：“你跟学姐签了契约？”
顾洽明似笑非笑。
“我很想。”他说。
这三个字出口的下一刻，叶醒已经抱着刘念念飞快跳下地，拧开寝室门，丢下一句“那就不要跟着她”，摔门而出。
静谧的深夜中，这一声简直震天动地，大半天后空气还在嗡嗡共振，充斥腐臭与腥浊的房间内，顾洽明的右腿一晃一晃，像个挂在床边的钟摆。
他抬起头，午睡的猫似的眯起眼。
“虽然没有正式契约，但既然对我们这种人做出过的承诺，又怎么能反悔……”
抬起左手，轻嗅手掌，上面有一种血香与尸臭混杂、平静与激烈并存的悠长味道。
魂魄剧烈一颤。
“左在阴，右在阳，可通乾坤阴阳，窥前世今生。”
“……好臭。”
。
不要……
经理……
不要……
求求你……
求求你！
耳鸣得太厉害，刘念念烦躁地睁开眼睛。
然后懵逼了一下。
眼前是一扇黑铝合金拉窗，透过玻璃，她看到无数林立的大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比起那个建在郊区的诡异学校，令人安心的都市气质扑面而来。
如果是个她见过的都市就更好了。
刘念念：“……”
什么情况。
她肯定这绝对不是她生活的那个城市，更不是那个闹鬼的学校，所以这是哪里？
睁开眼睛前最后的记忆是在414寝室里，她左眼好像被顾洽明那个王八羔子（这么说自己的男神真是心塞）捏坏了，然后看到一大堆吓死人的鬼影子，再然后晕过去了？
不会她就那么死了吧？
所以这是换了个世界？说好的头七呢？
而且叶醒怎么样了？也死了？女鬼呢？
她在脑海里呼叫二二二，却得不到回应，忽然想起第一个世界里他也是这样老半天才出现，心里不由有些烦躁。
客服系统还有延迟？难怪要公测！
鉴于上个世界的尿性，她完全不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事，果断决定赶紧搞清楚周围的情况。
不过那之前，得试试这回能不能控制身体。她尝试着抬起左手，发现手真的动了。但她的惊喜只维持了一瞬间，马上变成惊吓。
她发现她抬起来的手……是半透明的……
刘念念：“！！！”
卧槽不会吧！上个世界还在杠鬼，这个世界就变成了鬼！？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现世报快了点吧亲！
五雷轰顶间，闹腾不休的耳鸣竟然开始缓和，像是潜水的人慢慢浮上水面，她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其他声音。
首先是粘湿浓厚的、好似饱尝痛苦的哮喘病患的喘息。
接着是仿佛猪肉贩子把刚称好的猪肉扔到案板上的“啪”的声音。
只不过这家贩子的猪肉很多，一块又一块地往案板上扔，传到刘念念耳中的就是很有节奏的啪、啪、啪。
啪、啪、啪。
下意识回头查看，回到一半僵住。
她忽然想起来这是什么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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