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爱之名

作者:嘉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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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第十三章

      纪了不知道罗艺用了什么方法,第二天一早网络上那些流言就已销声匿迹,持续到午后,昨晚在网上带节奏的几个大V集体发了道歉声明,承认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造谣。

      下午见面时,纪了登录微博关闭了评论功能,想起问起罗艺这事,罗艺却完全不知,“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他们就已经道歉了。”她想了下又笑:“兴许是你那个周哥哥做的吧?”

      周时昔,会是他吗?

      她想起周时昔昨晚提起此事时的神情语气,总觉得他不像是会把这种无凭无据的网络传言放在心上的人。

      毕竟流言如风,来也匆匆,却也无踪。

      罗艺磨了磨牙,语气愤愤:“道歉了也不行,老娘这次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躲在后面的阴险小人。”

      红灯车停,纪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瞥见街边蹲着个柴火棍般瘦弱的女孩,竟是梁音。

      她下意识叫住司机:“前面靠边停车。”

      纪了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蹲在便利店边的女孩,她四肢过分地纤细,整个人窝在一团,以一种紧抱自己的姿态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的脚尖。人群行色匆匆,仿佛将眼前静默的少女隔离出另一个世界,临近傍晚的街道被来往行人走得又忙又满,而她置身其中,却显得孤孤零零。

      纪了望着她出神,眼前全是几年前的自己——那个外人眼中惨遭不幸的可怜女孩,那个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是被恨意抛弃的可怜女孩。

      那时她身边还有温夜桥。现在回想想起,却不知道是否该用一句“幸好”来形容。

      如果一早知道会失去,倒不如当初从未拥有。

      纪了朝着梁音走过去。

      “在等人?”

      很好听的声音,却丝毫没能引起梁音的注意,直到纪了再一次开口询问,后者才慢慢抬起头来。

      “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看梁音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纪了主动蹲在她面前。

      “没。”梁音终于吐出一个字,眼睛却没再看她。

      很大一部分厌食症是由心理因素导致,纪了理解梁音的感受,并不打算打扰她,只静静地陪她蹲着。

      “哑巴,”良久的沉默后,梁音突然开口,声音微微的哑:“你唱的那首《哑巴》很好听。”

      她拍拍手起身,却因为蹲了太久双腿同时发软,险些跪倒在地上。纪了眼疾手快起身抓住她,自己也是一阵头晕目眩。

      梁音的目光看过来,有关切,有观察。

      纪了扯出程序化的笑容,解释说:“我低血糖,蹲不了太久。”

      两个头晕目眩的人虚虚搀扶着站了片刻,背后便利店旁的铁门发出一声轻响,一群高中生你追我赶拉扯着走出来,纪了注意到铁门旁挂着的一块小小的补习班招牌。

      身后的欢声笑语青春活力衬托得她们更加苍白虚弱。没等纪了细细去观赏那些年轻的脸庞,就已经被梁音闷头拽着向反方向走。

      梁音一反之前的虚弱,步子迈得又急又大,直到将补习班的大楼远远抛在身后,才长吁一口气停下。

      纪了站定,再次回头去看那群早已走远的阳光少年,余光瞥见梁音不自然的神色,心下了然。

      不知那群孩子里的哪一个是她想见又不敢见到的人。

      纪了轻轻抿唇,去看身侧沉默倔强的少女。梁音正默默盯着地上搬家的蚂蚁,看得专注。对于自己的一切不寻常行为,她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纪了也配合着,只字不问。

      这个路段出租车很少,纪了临时用手机流量下载了打车软件想帮梁音叫车,却被她拒绝。

      “我坐公交回去。”她指着前方公交车站,声音弱弱的,唇上了无血色。

      她说完,默默向前走。

      纪了望着前面慢慢踱步的女孩,宽大的短袖在胳膊两侧晃来晃去,两条细长的腿毫无力量,感觉只要身侧经过的人速度快些带起的风就能将她吹倒。

      纪了按了按太阳穴,突然迈步追了上去。

      梁音被纪了态度坚决地带到了她的工作室,这里人很多,她低头跟在纪了身后,看她笑容明媚地和一众人等交谈着,一路带自己走进她的私人录音室。

      纪了关上门,让梁音坐在沙发上休息,又让陈陈给她送来了水和甜牛奶,自己则窝进工作台前的椅子里。

      梁音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的侧脸,观察她微微抿着的嘴唇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觉得眼前这个纪了才是真实的,像是撕下一层虚伪的面具,面无表情地坐在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放空着,没有情绪。

      梁音从上车后就紧揪着的心慢慢落回原位,不适感稍稍减弱。她小口喝着水,听纪了在低声唱着歌。

      只属于两个人的互不干扰的空间里,纪了在小声哼唱那首《哑巴》,声音清冷,让人想到冬日河面上粼粼的冰棱,又裹着夏风般慵懒,微微地沙。

      比从耳机里听到的更加动听。

      一曲唱完,她顿了顿,拿起身侧的吉他放在腿上,随意拨了几下,又埋头在纸上记着什么。不急不缓,神色从容,给人一种别样的美。

      梁音握着玻璃杯,在纪了随性的吉他声中缓缓睡了过去。

      ******

      周时昔被陈陈带进来,门一推开,就看到两个纤瘦的女孩互相靠着头倚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

      纪了光着脚,双腿曲叠在沙发上,紧紧抱着自己,眼下有浅浅淡淡的青。

      周时昔只看了那么短短几秒,不知怎的好像就看清了也记住了许多细节。

      事实上他们一开门走进来,纪了立即就醒了,她双臂快速收回,一只手不安地搓了下手臂,再看过来时眼睛还带着睡意未消的茫然,唇上已经挂着笑。

      “你来了。”纪了看了眼梁音,轻声说:“她都等睡着了,本来是想直接送她回去的,但我又有工作必须来公司。”

      说话间梁音也醒了,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淡漠模样。

      周时昔站在沙发旁边没再往里走,说:“走吧,送你们回家。”

      出去的时候陈陈带着梁音走在前面,纪了和周时昔并肩跟在后面。

      纪了回身带上门,周时昔就站在门边等她。等她关好门走到他身边,他蓦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指。

      纪了浑身僵硬着,抬眼去看周时昔,他却将她的手指再用力握了握,低声说:“手都睡凉了。”

      他神色如常,仿佛说着外面起风了那样自然,手掌却始终包裹着纪了的手指,久久没有松开。

      直到楼梯转角转出罗艺的身影,他才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与迎上来的罗艺低声交谈着。

      纪了望着男人清雅的背影,将被他握过的右手贴向左手掌,无措地搓了搓。

      指尖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微微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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