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

作者:剪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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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沈青辰在屏风后换衣服,因被淋了个湿透,脱下衣服后裸.露的肌肤凉凉的,白皙而修长的双腿忍不住打颤。

      她正哆嗦地要穿衣,不想却乍听有脚步声响起,顿时浑身一僵,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宋老师好像走过来了……

      沈青辰屏息凝神地竖着耳朵,一边迅速穿上了裤子,后来又发现上半身也跟裸着差不多,慌得手都不听使唤了。

      片刻后,推门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门合上的声音。

      青辰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他是出去了,一颗心才又放了下来,纤细的胳膊扶着屏风,长长地舒了口气。

      换好了衣服,她打屏风后出来,宋越果然已经不在屋内。

      书桌上的青花回纹书灯“啪”地响一下,烧了个灯花。沈青辰看了一眼,发现他书桌一角搁着一块叠好的帕子,正是她之前裹手的那块,不过上面血渍已经被洗干净了。帕子上压着他的青釉笔山,笔山上是他刚刚用过墨还没干的笔……这帕子他没扔,竟还用上了。

      “换好了?”

      宋越的声音在身后陡然响起,青辰猛地转过身,发现自己的额头都快贴上他的鼻尖了。他离自己很近,目光清浅,官袍下强壮的胸膛微微起伏,手里拿着一件月牙色的薄披风。

      外面雨下得大,竟是遮住了他推门的声音。

      “嗯,老师,换好了。”

      他将手中的披风一扬,盖到她身后,“披着吧,外面冷。”

      沈青辰见老师都没披,自己披着有点不好意思,就摇摇头道:“学生与老师一样是男人,不过是身量瘦小些,学生也不怕冷。”

      莹莹烛光包裹着她,照得小脸下一段雪白的颈子,线条柔和纤细,没有喉结。

      宋越的目光微微一闪,“是吗。”

      她点点头,“嗯!”

      “那你就先披着,替为师将它暖暖。”

      “……好。”

      “走吧。”

      两人出了书房,却不往大门去,沈青辰稀里糊涂地跟着宋越,竟是到了膳厅。

      室中置着一张黄花梨嵌螺钿圆几,四角摆着几个卷草纹腿高几,上面摆着葱绿的吊兰。窗户开了一小道缝,可见外头沉灰色的天空和细密的雨帘。

      园几上已经摆上了菜肴,有蟹粉蒸狮子头,笋干烧鸡,清炖羊尾,醋拌黄瓜……还有两副碗筷,小烛一盏。

      这些菜肴都还冒着热气,颜色鲜艳,香味扑鼻,沈青辰立刻就感觉到,饿了。

      “坐吧。”宋越走到桌前坐下,“正好厨子也备好了膳,你吃过再走。”

      沈青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老师,还是阁老,两人没那么熟,说不定他只是客套一下呢,“多谢老师款待,学生不敢打扰老师,回家再吃就是。”

      宋越边舀了碗紫米粥,边道:“你不是说过要来我家吃么?”

      “……”

      “为师当时又没有拒绝你。”他看着她,“现在不想吃了?我家厨子做的菜不合你口味?”

      沈青辰低下头,“学生不敢。”

      等她坐下来,他把紫米粥推到她面前,又舀了个狮子头到她碗里,然后便自顾吃了起来。

      沈青辰身为学生,自然不敢再等老师招呼,老老实实地动筷。眼前的狮子头上撒着蟹粉,烛光下的色泽看着尤为诱人。

      她闷头咬了一口,在分量上却没掌握好,这一口咬大了。

      狮子头是刚出锅的,渗进去的汤汁热得很,青辰没法咽,只好嘴唇微张,不停地呼热气。口内的舌尖不知道怎么摆才好,一双眼眶都红了。

      这下丢人了,刚才还说不吃,吃起来就看着比猪还急。

      宋越吃得慢条斯理,察觉不对劲就看了她一眼,“烫着了?”

      她尴尬地点点头。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毕竟是因为贪吃,沈青辰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宋老师等待的眼神,只好乖乖照做。

      橙黄色的烛光下,她纤瘦的身子后披着月色的薄披风,鬓若刀裁,眉眼清隽,泛着光泽的唇瓣间小心翼翼地伸出来一点点舌尖。

      宋越看着自己的学生,目光微滞了一瞬,垂头为她舀了碗清凉的冰糖雪梨羹,“没什么事,喝点这个吧。”

      沈青辰点点头,再下嘴的时候就含蓄了好多。她在自己老师的面前,好像也不剩多少形象了。

      不一会儿,厨房又送来一锅汤,为两人舀了出来装进青花小碗中,“大人,今日厨房红枣用没了,方才下着大雨,未来得及买。您吩咐的茯苓乌鸡汤,少一味红枣。”

      他摇摇头,“无事。”

      等下人分了汤,沈青辰看了看自己的碗,冒着热气,汤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清油,点缀着几粒枸杞。浓郁的鸡汤香味儿扑鼻而来。

      青辰正要舀了汤来喝,宋越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吹凉些再喝。”

      她带着羞意点头,等吹凉了些,喝了一口,只觉味道醇厚,唇齿留有浓香。热汤仿佛流向了四肢百骸,让她浑身上下都暖了。

      “好喝吗?”

      “好喝。”

      “那就多喝点。”宋越淡淡道,“对你好。”

      沈青辰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对着诱人的鸡汤只道了声好。

      二人用完了膳,宋越把沈青辰送到大门口,吩咐了马车送她回去。

      这时正打大门外走来一人,穿着身秋香色的右衽长袍,身上湿了一半,见了他唤道:“子望,今日这雨下了三回,可是把我淋坏了。这位是……”

      “我的学生,翰林院的庶常,沈青辰。”宋越说着,为他们二人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人名叫周世平,生得其貌不扬,与宋越是同乡,两人打小就相识了。不过他官途并不若宋越通顺,此前只是浙江的一个知县,这些日子刚被调回京城,拟任七品工科给事中。

      周世平刚到京城,还没落脚之处,就住到了宋越的府里,私下里不按官职叫他阁老,只唤宋越的表字子望。

      “你这小门生还挺……”他微眯着眼端详着沈青辰,话说了一半又不继续说了。

      沈青辰觉得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探究之意,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宋越微微皱眉,“挺什么?”

      周世平讪笑,“没什么。”

      “马车备好了,上去吧。”宋越转向沈青辰道。

      “谢谢老师。那首诗……老师可否先给我?”

      宋越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了纸张,交到她手里。她收好了东西,拱手给二人行了礼,“多谢老师招待,学生告辞。”

      周世平望着沈青辰清瘦的背影,背着手凑近宋越好奇地问:“什么诗?”

      “学生们作着玩的。”

      “哦。你用马车将他送回家?”

      宋越边走边道:“下着雨呢,他家不近,家中还有病人等着照顾。”

      “子望这小门生倒是好福气。”

      *

      次日,沈青辰拿着诗找到顾少恒,“少恒,你看这像谁的字迹?”

      顾少恒看了看摇摇头,“平日大家都用的是台阁楷体,这诗是用行书写的,倒看不出来是谁的字。青辰,还没到七日,你怎么就去认领了?”

      “我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她生性虽然平和,但不代表她不会反抗。这个作诗的人不愿站出来,那她就把他找出来。

      顾少恒听了点点头,随手轰走一个上来凑热闹的人,拍拍胸脯,“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受了冤枉就是我受了冤枉。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必不会有半点推辞。你可有什么主意了吗?”

      青辰点点头,“少恒,咱们入翰林有一年了,你与他们多少都有过接触,逢年节也互相邀约吃过酒,你那里可有他们邀请的名帖?”

      华夏民族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大明朝更是一度追求华而不实的社交之礼,官员间的来往必递名帖。名帖内容也各有千秋,邀请吃饭喝酒的大多比较简单,通常只道出时间地点并署名,字不太多。官员们间的交际多,为了不致忘记别人的宴请而不回请,大家也都会把别人递来的名帖存着,以备查询。

      顾少恒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对啊。他们几乎都请过我,自然是有名帖的。咱们这些同年名贴上用的一般都是行书……青辰,还是你聪明!今夜我就回家去将名帖都找出来,必把那‘真凶’给揪出来。”

      顾少恒是说做就做的性子,加上办的又是沈青辰的事,是以格外上心。当夜回家他便在府中翻箱倒柜,房中的丫鬟们看了,还以为他是遗失了什么宝贝,细问下才知不过是些旧纸片儿,有的都发黄了。

      找到了这些名帖,他就扑到案上,就着灯火与那首诗比对。丫鬟们见他急,想帮他,一看那诗竟是描绘自己不可说的部位的,当即个个都红了脸退去。

      她们的主子自己还是个雏儿,更何况是她们了。

      顾少恒倒是看得起劲,一根烛火都燃尽了才肯罢休,比对完后让丫鬟替他沐浴更衣,一看丫鬟们个个红着脸。

      他愣了一下才恍然,这屋里这么多双“明月”呢……

      第二天顾少恒就迫不及待地秀战果。他将名帖献给沈青辰的时候,满脸都是得意,恨不得在脑门写上“快夸我”三个字。

      顾少恒一会指指这份,一会又指了指那份,“你看这个一字像不像,不过这份里的月字更像……可惜名帖里的字与诗句里重合的太少,不能逐字印证。”

      “不必印证。”青辰看着他,肯定道。

      “啊?”这下顾少恒有点懵了,他翻了半天名帖,又比对字迹比对了半天……不必印证?

      “嗯。”

      这时徐斯临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顾少恒立刻把名帖都扫到了自己的怀里,又用袖子挡着,动作利索得连沈青辰都看不清。

      徐斯临瞥他一眼,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露齿一笑,“我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想必你不爱听。”

      徐斯临也不再搭理他,目光又挪到青辰身上,有些意味深长,“你也是?”

      青辰抿了抿嘴,小声地学着顾少恒道:“想必你也不爱听。”

      他皱了皱眉,有些自讨没趣地走了。

      顾少恒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问:“你方才说不必印证字迹,那如何能将人找出来?”

      青辰微微一笑,“你只需跟同窗们大声说,你已经比对过他们名帖上的字迹,已经把作诗之人找出来了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顾少恒登时心领神会,酝酿了一会儿,便故意扯着嗓子大声道:“青辰,我帮你把作诗的人找出来了。他以为他不承认,这世间就无人知晓了么?我家里的名帖上可还留着他的字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别急,等着下午宋老师来了,我便为你洗刷冤屈。”

      屋里的同窗们果然都听见了,一个也不少,都凑过去要看他的名帖。顾少恒像护宝贝一样护着,谁也不让看,“急什么急,下午就都知道了。”

      徐斯临回头看了沈青辰一眼,神情有些微妙,不辨悲喜。

      这时孙四五凑到了沈青辰身边来,带着点歉意道:“青辰,那首诗真的不是你做的?对不住啊,那日在堂上我还以为是你……”

      青辰摇摇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你不怪我?”

      “不知者无罪,何况你那个时候,也叫他们戏弄了。”

      孙四五点点头笑道:“你人真好。”

      接着他便拿出了一册书,指着其中一页问:“我近日看了这书,里头有几句话不是太明白,你可能帮我看看?”

      沈青辰是二甲头名,孙四五是二甲的第二名。他每每有问题,都是向她请教的。刚才听说诗不是她做的,他口下误伤了她,心里还有些忐忑。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书,是本《菜根谭》,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字,是孙四五的笔记。青辰在中学的时候就看过这本书了,初看时很为里面的一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惊艳了一番。在科举前,为了丰富学识,她又看了一遍。

      “‘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我以为这句说的是一种心境……”青辰细致地讲她的理解,措辞清晰,语调平和。

      孙四五听完后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大悟,又将那书翻了两页,“还有这句。‘热闹中著一冷眼,便省许多苦心思;冷落处存一热心,便得许多真趣味。’你作何解?”

      青辰又给她解释了一番。

      最后他只道:“谢谢你啊,青辰。与你论学果然受益匪浅。你人真好。”

      *

      到了中午,庶常们三三两两离了课堂。顾少恒搭着沈青辰的肩膀,笑嘻嘻地与她出了门。青辰将他的手拿下来,他又凑到她耳边低声嘟囔了两句,又把胳膊搭了上去。

      正午的阳光落在课堂外的回廊上,夏秋交替的凉风吹拂过虬曲的枝叶,带落两片的早放的白色花瓣。

      课堂内静静的,只剩了一个青袍男子。在目送完他的同窗后,他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了顾少恒的案几。他一本本翻开顾少恒留在桌上的书册,在里面寻找自己曾经递出去的名帖。

      这时顾少恒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沈青辰。

      “你在找这个吗?”他把手中的十几份名帖展示给他看。

      那人登时停下了翻找的动作,望着眼前两个显然是有所准备的人,目光里流露出慌乱忿恨之意,“你们竟然诓我!”

      顾少恒抱着胳膊,垂眸望着他,“林陌,我们没有诓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是你自己听见我说已经把人找出来了,所以心虚慌乱,想要把名帖偷回去,出卖了你自己。”

      “沈青辰,定是你的主意。”林陌有些恼羞成怒,“不过是一件小事,何至你们费尽心思设计我,那诗我不过是写来让大家乐一乐,又何错之有?……顾少恒,你自己看的时候,不也是哈哈大笑了么。如今竟帮着沈青辰来设计我,我与你同是世家子弟,他不过是个寒门,你帮他对你有什么好?”

      顾少恒微微一笑,“我眼中没有什么世家寒门,只有我想帮的和不想帮的。帮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心里舒服啊!他虽是寒门,但为人光明磊落,你虽是世家,做过的事却不敢承认,如今还做这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事。在我心里,你比他差的远了。”

      “你!”林陌急得胀红了脸,伸手便要去抢顾少恒手中的名帖。顾少恒因生得高,将手中的名帖高高举起,他便够不到了,这下愈发觉得屈辱,当真是要有与顾少恒搏斗的趋势。

      沈青辰怕两人闹大了,便上去劝架拉人,“林陌,如今你若是再与他打起来,更是错上加错了。”

      林陌听了这话仿若受了什么刺激,放开顾少恒就转向她,一面说着“都是因为你”,一面胳膊已经伸出来,想要狠狠推她一下。

      不想他的手掌还没落到沈青辰的肩膀,手腕便自身后被人紧紧抓住了。

      沈青辰慌乱中一看,竟是徐斯临。

      他沉着一张脸,目光落在林陌身上,道:“你不能打他。”

      林陌心有不甘,急道:“你不知道,是他们两个合起来诓我。他们拿着我的名帖,下午就要呈给宋老师了。”

      那首诗是林陌写的,其实徐斯临早就知道。但因为他是自己的朋友,他因为义气才没有说。今日一听顾少恒找到了诗作者,他就料到必有事会发生,这才留了下来。

      顾少恒虽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总不至笨得打草惊蛇,除非他的目的就是打草惊蛇。作诗的人一听暴露在即,心中难免慌乱,一乱就容易中计。凭顾少恒那么浅的心思,是想不出来这种计策的。

      空旷的讲堂内四人对峙,一时无言,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四人的青袍之上,书桌上印下四道长影。

      徐斯临松开了林陌的手腕,望着沈青辰,她的脸白皙而细腻,眉骨清秀,冷冷道:“林陌,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沈青辰我可以欺负,但你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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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很粗长吧,骄傲脸。几乎等于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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