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捕光者

　　半夜十二点，迹部景吾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

　　最近公司的事情繁杂，两天前他去看浅川希子花去了半天时间，为了弥补这什么都没干的半天的工作量，他这几天不得不挤着时间拼命工作。
　　同时，临近毕业，他还要不时回一趟庆应。
　　简直是忙的不可开交。
　　他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然而满腔的怒火在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后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喂？”
　　他接起电话，语气无奈，名字都懒得报上。
　　“浅川希子在你那里吗？”
　　迹部使劲翻白眼的冲动：“……赤司大少爷，你以为现在是几点啊？”

　　来电显示上，赤司征十郎五个字赫然闪烁着。

　　“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些。”他们这些商界年轻一辈经常打交道，彼此十分熟悉，电话那边的赤司也没客气。
　　“她没来找你？”
　　迹部抿了抿唇，其实告诉赤司征十郎也没关系，他也清楚赤司征十郎打电话就是想找到浅川希子，把她保护起来。
　　其实这本来也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但她不愿意。
　　“没有。”迹部扯了个谎：“我也在等她的消息。你该相信我的话，这几天浅川文也都派人偷偷跟着我，我要是真的去见了浅川希子，她早就被发现了。”
　　电话那边的赤司征十郎沉默了几秒。
　　“我两周后回日本，如果有消息随时通知我。”赤司言简意赅：“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对面传来一声简短的：“嗯。”
　　电话被毫不客气地挂掉。

　　睡意消散于无形，迹部疲惫地叹了口气，无力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他坐在床边，想了想，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没两下，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喂？”从中传来有些警惕的男声。
　　“是我。”迹部说：“把电话给浅川希子。”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的声音变成了熟悉的女声。
　　那声音，正属于刚刚赤司征十郎询问的浅川希子本人。
　　“赤司被惊动了。”迹部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他说两周后他会回日本。”
　　“我知道了。”
　　迹部撩起窗帘，东京流光溢彩的万家灯火落入他的眼中。
　　“我看你们还是尽早动身吧。这样，明天早上会有人把衣服送过去，你换好衣服。下午会有专门的车停在酒店下面，黑色的路虎越野车，到时候你们一起上车，那辆车会把你们送到越前家去。”
　　浅川希子在电话那端迟疑了几秒，她很少出现这样的状况，迹部不由得追问道：“怎么了？”
　　“……越前君现在……可能还没做好回家的准备，我想还是再等一会儿。”
　　“你把电话给他。”迹部直截了当说道。

　　迹部从卧室踱步到客厅，他看了一眼茶几上摆着的一软包烟，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怎么回事？”他问：“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电话那边传来可疑的沉默。
　　良久，闷闷的声音响起：“我想退役，但还没想好怎么和父母说。”

　　迹部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又笑了笑。
　　他用着肯定的语气说道：“因为没对手，所以想退役？”
　　“嗯。”
　　“那还用怎么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迹部丝毫没客气：“就亲口回去和你父母说清楚，南次郎叔叔他们年轻时也是随性而为的人，当年和你一样拿了四个大满贯，也不是说退役就退役了，伦子阿姨也没阻止。”
　　说着，迹部徘徊着将客厅左右两边的窗帘完全拉开：“如果你真的感到困惑，真的想退役，他们是不会阻止你的。”
　　窗帘被完全拉开，从二十三层的高档公寓的整扇落地窗向下望去，东京夜晚的景象落入迹部的眼底。
　　“我都能想到的事情，足足三天时间，你肯定能想明白。越前，明明叔叔阿姨都搬了回来，按理说你有无数的机会回日本，但你都错过了。”
　　他穿着一身深蓝的浴袍，左手将电话举到耳边，右手将额前的头发撩起，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什么因为可能会退役而不想面对父母，这个理由也好，之前其他的理由也罢，都不过是借口。你仔细想想，加上你在美国读高中的三年，一共九年，你就没回过家。为什么整整九年，即使是回东京，你却总是不肯回家？”

　　电话那边，越前龙马不由得愣住了。

　　“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
　　迹部的最后一句话仍犹在耳。

　　已经是深夜了，浅川希子靠着沙发犯着困，已经快要睡着了，越前龙马挂了电话，独自走到沙发旁边。
　　他凝视了她几秒，默默地靠着她坐下。

　　被沙发的动静惊醒，浅川希子猛地睁开眼，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
　　越前龙马摇了摇头，端正坐姿，双手握成拳放在膝上：“没什么……明天就按照迹部说的，你和我一起回我家吧。”
　　“你做好准备了吗？”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叔叔阿姨那边没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去面对他们了。”
　　他看着浅川希子缓缓皱起的眉头，转移话题问道：“说来，我还没有问过，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过的怎么样？”浅川希子迟疑着想了想，反问道：“你是说哪方面的？”
　　“你不是之前提过有人上门求亲被你拒绝了吗？”
　　“啊，你说那些。”浅川希子恍然大悟，无奈地摆了摆手，一脸云淡风轻：“肯定是拒绝了。毕竟我那时候要挑起董事长的位子，文也又小，肯定不能贸然定下来。”
　　“连恋爱都没谈过吗？”
　　“……坦诚讲，我连订婚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她看着他，眨了眨眼，笑容又淡了些：“不过，当年有一次差点就订婚了。”
　　“差点订婚？”
　　他下意识侧过脸看她，她却别开了头，转而凝视起了前方。
　　“高二的时候，我作为祖母的傀儡，在明面上和父亲争权，父亲下了狠手，决定把我外嫁出去，但说实话，在日本能够娶得起浅川家的本家小姐，浅川家还绝对不能悔婚的家族也就那么一两个。”她轻声笑了笑：“不过，那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父亲那么做的用意，最终也没人趟这趟浑水。”
　　她转过头，像是要扫去之前语调中的阴霾一般，故意用着轻快活泼的语气：“所以，我的确是在恋爱方面没什么经验。怎么？难道你这位整年忙着打比赛，全世界飞来飞去的大忙人就谈过恋爱？”

　　越前龙马垂下了视线，良久，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是啊。”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他一直没有回家，但日本这边有许多网球俱乐部那几年都在找他代言，因此他回日本的次数倒是不少，更是常常回东京。
　　现在回头看，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回过家，的确是相当不正常了。

　　越前南次郎和越前伦子二十岁就遇到了对方，认识了半年时间就闪婚了，因此到了越前龙马二十岁的时候，两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也开始给他留意起了合适的对象。
　　最终，在母亲的电话攻势下，越前龙马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一次介绍的相亲——虽然他觉得二十岁就需要相亲这件事，也是蛮魔幻的。
　　高档餐厅内，他穿着紧绷的西装，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还好女方体贴又温柔，不仅没有对他失礼的举动抱怨，反而还和他约定下一次的见面。
　　那人正是他国中同级的女同学，龙崎樱乃。
　　龙崎樱乃在东京读美术学院，当年害羞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了清秀的佳人，变得健谈了很多，他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对方主动到明身份后，他还有些惊讶。
　　记得国中时，每次龙崎樱乃一见到他就红着脸默默躲到一边，甚至连和他说话都说不完整，他对她的印象实在是不深。
　　在这么见了三次后，龙崎樱乃竟然还主动向他表白，他惊讶于对方的主动。
　　他本想拒绝，但看着对面女孩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他又有些不忍心，最后答应可以先确定恋爱关系，两个人慢慢了解一下。
　　现在想来，在交往的大半年中，龙崎樱乃从来不曾打扰他的生活，她在日本上学，他在美国打比赛，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偶尔见了面，越前龙马也不会讨女孩欢心，龙崎樱乃也加入了大学的网球社，他就送她护膝之类的运动器具。

　　两个人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了半年多。

　　最后，不知道是来自哪边的压力，在一次比赛后，他忽然收到了伦子的电话，说是要他回一趟日本，龙崎樱乃有话和他说。
　　她问他愿不愿意和她结婚。
　　他先是愣住了。

　　和龙崎樱乃结婚，他想，结婚之后肯定也差不多就还是这样的感觉吧，他满世界打比赛，她会完成学业，然后做一个贤妻良母，支持他的决定。
　　但他忽然想到，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他。
　　哪怕是他不小心约会迟到了，她也从来没有抱怨。即使是没有感情经验的越前龙马，也能察觉出这里面蕴藏着的危机。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对对方了解的太少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坐在对面的龙崎樱乃原本微笑的表情却忽然龟裂了。
　　“那龙马君有试图让我了解过你吗？”不知是不是因为求婚被拒，龙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龙马君完全不知道吧，在每次约会前，我会做多少准备？即使是站在龙马君身边也会感到欣喜，这种感情，龙马君丝毫不懂不是吗？”
　　他怔怔地看着忽然失控的少女，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他其实并不喜欢龙崎樱乃。

　　龙崎樱乃说完那些话后，就流着泪离开了，他没有阻拦。
　　第二天，从找上门来的母亲那里，他知道了她通过母亲转达给他的分手的消息。
　　伦子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他低着头，站在酒店的房门口，任由母亲大光其火，一言不发。

　　后来在接下来的那次比赛中，他追逐着那颗黄澄澄的小球，脑海中忽然闪过浅川希子送给他的《小王子》里的一段话。

　　「如果你驯养我，那我的生命就充满阳光，你的脚步声会变得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其他人的脚步声会让我迅速躲到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则会像音乐一样，把我召唤出洞穴。」

　　她走了之后，他把那本书带在身边。
　　也不是想起她的时候才会看，他没事的时候就会翻一翻，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这并非是刻意，更多的是一种潜意识的举动。
　　他不怎么喜欢文学作品，但那本《小王子》倒是被他翻了个透。

　　“6-1 GAME越前！”
　　他将那颗球打回底线，耳畔响起裁判的声音和胜利的呼喊声。
　　背后是无数为他加油呐喊，满脸通红眼神激动的球迷。
　　粉丝眼中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的自己，肯定是不同的吧。

　　缓步走回休息区，擦着淌下的汗，耳边是粉丝狂热的表白，他却想起了那天在星星下为他补袖子的浅川希子。

　　他坐在休息的长凳上，背对着观众，擦了擦头上的汗喝了口水，灯光将他的背影打落在草地上，背后是狂欢的人群。
　　那一刻，他是球场上的王。
　　但他仍无比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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