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捕光者

　　“你就这么把浅川家的那姑娘带了回来？征十郎，我以为你并不是做事这么缺乏考虑的人。”
　　一进门就听到这样的话，而父亲留给他的不过是一个背影，赤司征十郎拘谨地鞠了一躬，从门口走到距离父亲办公的书桌前两米的位置。

　　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看得出赤司征臣原本是一早打算写写毛笔字修身养性，却被管家报告的消息惊得失去了兴致。

　　“父亲，我只是发出了邀请，希子是凭借自己的意志来这里的。”
　　“嗯，这样的说法面对浅川家知道之后的责难倒是还说得过去，有长进。但是，征十郎，我要听的是真实的情况，和你真实的想法。你要是敢胡说，我就将浅川小姐亲自叫过来询问。”
　　半侧过脸，赤司征臣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并没有对您撒谎。”赤司征十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即使您去将希子叫过来，她说出来的答案和我说出的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胡说。”赤司征臣的声音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你昨天并没有在东京的那个巨蛋广场到处去找她？也没有直接追到别人家门口？简直就是胡闹！”

　　赤司征十郎绷紧了脸，低下了头。

　　看他久久不肯出声，深知自己儿子秉性的赤司征臣也值得长叹一声，转过身拉开椅子，坐回了桌前。
　　“你说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希子如今已经被本家抛弃。”

　　赤司征十郎抬起头。
　　“原本她就是踩着浅川家内部她父亲那一派的人登上去的，许多人对她充满怨恨，只是忌惮她家主的地位无法动手。自己主动下位和被别人赶下去是完全不同的，现在浅川家内部想要趁机对她动手的人多不胜数，而浅川文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保护他姐姐的能力。这才是浅川希子决定离开的最终原因。”

　　“不错。”赤司征臣微微颔首：“继续说。注意，征十郎，我要让你说的是为什么把她带回来的原因，而不是她为什么要离开。”

　　“父亲，虽然希子小姐和我，如您所知道的那样有一些误会，但那些误会并不是无法解开的，不然她昨天晚上也就不会答应了我的邀请前往这里。”

　　赤司征臣双臂环胸，老神在在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越前龙马或是迹部景吾在这里，一定会对面前这人的厚脸皮程度瞠目结舌。
　　明明就是你威胁别人还好意思说！

　　但这两个唯二能揭穿赤司征十郎的人此时在这里并不存在，赤司征十郎继续娓娓说道：“不瞒您说，我这次带希子前来，是有娶她为妻的想法。”

　　赤司征臣睁开了眼。

　　“如果那姑娘真的愿意，我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
　　赤司征臣没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似乎对面前儿子的一切想法都了然于胸。
　　“只要她答应，浅川家那边就算是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用了。虽然她是被赶下去的，但和现任家主的关系却是毋庸置疑……能娶到浅川家本家唯一的小姐，她的才干又是有目共睹，所有的人都不会有意见。”

　　说着，赤司征臣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赤司征十郎一眼。
　　“只是，征十郎，如果是在三年前，我相信这件事肯定能成功。但如今……你真的有把握吗？”

　　“我有把握。”
　　赤司征十郎一副笃定的模样。

　　赤司征臣注视了他良久，摇了摇头。
　　“征十郎，那为什么你高二那年，我向你提起和浅川家小姐联姻的想法时，你却迟疑了？若是那时你坚持，说不定就没有如今的这些事情了。”

　　赤司征十郎猛地噤了声，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你不说，我也能大致猜出一二。”赤司征臣转过头：“她那个时候并不坚定，而你，也不坚定。她对于浅川家仍然踌躇着不肯放手，她担心她自己唯一的弟弟会无法在她走后在浅川家的权力斗争中存活下来。相比较自己的幸福，她更加珍惜她弟弟的生命。”

　　赤司征臣看着儿子的模样，眼角处流露出一丝喟叹。

　　“而征十郎你，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家族的各项事务。你关注着你的篮球、你的学生会……我知道你至今也不曾后悔。但你居然因此而陷入了迟疑，却是我没想到的。再加上你高三选择了留学，浅川希子之后的所作所为，我想你也该清楚周围人的想法。”

　　赤司征十郎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的双拳渐渐紧紧地攥了起来。

　　赤司征臣摆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如果你真有把握，就在明天之前让浅川小姐亲自来跟我说同意婚事，如果做不到，就当是为了弥补之前我们对不住她的地方，暂且为她提供一时的庇护也不是不可，但这件事情必须由你亲自来办。”

　　点了点头，赤司征十郎退下了。

　　从书房出来，转身上了楼，对后面管家慌张的解释充耳不闻，赤司征十郎一口气走到二层浅川希子住着的客房，伸出手想要敲门，动作却又停在了半空。

　　如果按照他对浅川希子的了解，七点钟她肯定已经起了床，将一切都收拾完毕。但三年不见，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改变了多少。
　　他的手僵在半空，良久，又收了回去。

　　一个小时后。
　　八点整，随着嵌在墙壁内的挂钟发出钟声时，浅川希子的房门被准时敲响。
　　赤司征十郎站在门口，后面跟着端着早餐的管家。
　　“是我，希子。”

　　从里面传来脚步声，赤司征十郎松了口气。几秒后，厚重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
　　“请进吧。”

　　浅川希子仍然穿着昨晚和一之濑巧一同在银行附近随便抓的一家Lanvin专卖店买的真丝连衣裙，色调黑得十分朴素，一脸未施粉黛的模样，单手开门，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本书，表情平淡地轻轻低了低头，侧过身将两人迎了进去。
　　赤司征十郎愣了一瞬，他印象里除了刚认识的时候，浅川希子每次都是笑着跑过来为他推开门，眼神也总是亮晶晶的。
　　对上这样平淡的浅川希子，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迈步进了房门。

　　管家将餐盘留在室内的书桌上后就离开了，从昨天晚上就没有用餐的浅川希子却看也没看还散发着香气的饭菜，而是随手抄过桌上的书签，做好标记放好书后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了屋内另一端榻榻米上的赤司征十郎。

　　两人的目光相接，对视了半晌，最终还是浅川希子先移开了目光。
　　“我先用完早餐，我们再谈。”

　　等浅川希子慢条斯理用完了餐，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在这十五分钟内，赤司征十郎就坐在那里，没有出声催促，也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
　　“不好意思，久等了。”
　　浅川希子用着端正的坐姿，跪坐在榻榻米，从对面凝视着赤司征十郎。

　　这是她身为“浅川”而非“希子”的模式，赤司征十郎对此心知肚明，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深吸了口气，率先开始了话题：“希子，你是要先听我的解释，还是你弟弟的情况。”
　　想也没想，浅川希子立刻回答：“我想听文也的情况。”
　　赤司征十郎被噎了一下，然而这苦果也是他自己种下的，他也只得将那果子混着满心的酸涩咽下。

　　“你走了以后，浅川家发生了很多事情。你能想到的小事我就不说了，总之，你弟弟虽然换掉了一批人，但令人意外地并没有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他似乎对那些向他求情，表示帮助过你的人总是举棋不定，因此下面的人也对他多有微词。”

　　“……那还真是没什么必要。”浅川希子从书桌上端来了管家为她泡好的咖啡，轻啜了一口，握紧了温暖的杯身：“除了一开始就笃定地跟着我的金川理事之外，大多不过是顺着风向投往我这边的人。”

　　“但你弟弟依然陷入了被动，他原本想要推行你之前未竟的人事改革，但如今似乎陷入了胶着，家族内部的改革远没有想起来的容易。”

　　“……”
　　浅川希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脸，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今日京都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和她此刻心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忧伤毫不相符，但她却十分喜爱这样的天气。
　　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一般。

　　“以及，你所说的金川先生，似乎有些不轨的举动。”
　　浅川希子目光一闪：“哦？”
　　“他被内部人员检举有私下的权钱交易行为，数目不小，你弟弟当时露出了不快的表情，这似乎令他十分惊惧。”
　　“怎么？他做了什么吗？”
　　“他似乎找上了浅川家分家的一些人员……昨天下午，他和浅川莉香会面了。”

　　浅川希子脸色变了，藏在衣袖下的十指遽然绞紧。
　　“你说浅川莉香？”

　　“我知道你姑母……就是茗香小姐死了以后，浅川莉香一直对身为身为茗香小姐恋人的我的叔父赤司修介怀恨在心，但我的叔父已经在三年前过世了。我在想，她之后的目标，会不会转到你和你弟弟身上？”

　　浅川希子倒吸了口凉气，表情却没怎么变化，看得出也并不意外。
　　“这并不令人意外。”
　　她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毕竟姑母死前是带着我和文也两人从家里面逃出去，想要和赤司修介先生一同离开的。那天被家里面拦下来没有前去的赤司修介先生自然会被浅川莉香认为是罪魁祸首，但恐怕在她心里，那时作为导火索的我和文也……尤其是我，也难辞其咎。”

　　赤司征十郎皱了皱眉：“那个时候你和你弟弟也不过是十岁的小孩子，能做些什么？”
　　“如果不是姑母为了带我和文也一起走，帮着我们两个人办了从英国到日本的假护照，引起了祖母和父亲的注意，她也不会被发现。至于浅川莉香，恐怕在姑母死后，她就已经陷入疯狂了。”
　　浅川希子忽然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赤司征十郎没有作声。
　　这么多年过去，在下雪的深夜死在她面前的浅川茗香，依然是浅川希子的一块心病。

　　“但你弟弟似乎被人蒙蔽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不，即使知道了，他也难以采取有效的措施，他现在身边缺乏人手，本人更是缺乏手段。”

　　赤司征十郎的话说得堪称尖刻，浅川希子却没反驳，她一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这毕竟是事实。

　　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弟弟辩白了一句：“手段是有的，只是他……缺乏长远的规划和谋略，对身边的人的了解也不够深刻。之前他和我交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实在是太过于依赖……”
　　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赤司征十郎抬了抬眼，毫不意外地补充道：“姬海家的现任家主，他的朋友，姬海远淳？”
　　浅川希子没有出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对于赤司征十郎这样了解她的人来说，这样的态度就足够了。

　　“你的弟弟，需要培养自己的心腹。”赤司将目光放远：“而蛰伏了多年的浅川莉香，他还远远不是对手。”
　　“是我的失策，我没有在这几年间尽快解决掉浅川莉香。”
　　“这不是你的问题。”赤司征十郎并不奇怪她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原本按照你的计划，你应该还有充足的时间解决这些问题，是你最无防备的弟弟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虽、虽然……不……的确是这样。”
　　最终，浅川希子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不情不愿地肯定了他的说法。

　　“你要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你的弟弟陷入被动吗？”赤司征十郎盯着她说道：“而且，从今以后，至少三四年，这样的事情会只多不少。”

　　“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即使是想要替他周旋，我也已经没有了重回社交场的身份了。赤司君，现在再搬出浅川家大小姐的身份，只会令人耻笑罢了。”

　　浅川希子平静地说道，但赤司征十郎看得出来，她埋在案几之下的双手，必然已经紧紧绞在一起，说不定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却忽然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已经很久没回京都大学了。”

　　“……我办了休学。”浅川希子疑惑于话题的转变：“你要问什么？”

　　赤司征十郎忽然露出了微笑，食指敲了敲案几。

　　“带着一个新身份，和一个新闻一起回京都大学怎么样？”
　　“……你说什么？”浅川希子皱紧了眉头，猜不出他话中的意味。

　　赤司征十郎扬了扬头，方才露出的笑容渐渐加深。

　　“浅川家被赶下家主之位的本家大小姐，将要和作为赤司家下一任家主的本家少爷结婚，婚礼就在下个月。也就是说，赤司家未来家主夫人的新身份，和我们结婚的这个新闻……你觉得怎么样？”

　　……

　　和外面万里无云的天气不同，今天的迹部家少爷迹部景吾，从起床开始就是一脸唉声叹气的表情。

　　这未免和他一贯推崇的华丽过不相符，以至于从起床开始，上到前来汇报工作的秘书，下到迹部家服侍的女仆，无一不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到了早餐时分，他头上顶着一片乌云，垂头丧气坐到了位置上，不经拿起手机，点开看了几眼。
　　忽然，刚刚喝进口的柠檬水被他喷了出来。

　　“——噗！咳、咳、咳咳！！！”
　　迹部少爷的咳嗽惊天动地，吓坏了从来没见过这等场面的管家和女仆等人，一时众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最后，一大清早就狼狈不堪的迹部少爷竟然只落得个自己拿起绢布餐巾，颤颤巍巍地擦干了脸的下场。
　　他跌坐回椅子上，周围的女仆们这才松了口气，呼啦地一拥而上换起了桌布。

　　这悲惨程度，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管家，帮我叫一下司机，送我去新干线车站。”一向华丽的迹部大爷此时活像拔了毛的孔雀，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臂吩咐道：“……通知秘书，今天的工作都往后排，我有事要去一趟京都。”

　　满目担忧的管家迎了上来：“少爷！您这是要去……？老爷和夫人要是问起来？”
　　“就说我去陪赤司家的大少爷了，他有急事找我。”迹部景吾抬起头，气若游丝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头又重重地垂向了地面，不再作声。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坐了一程的新干线，迹部景吾总算是挨到了赤司征十郎通知他的地点，是赤司家下属的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如丧考妣，简直是如丧考妣。

　　迹部景吾推开酒店的门，还没出声就被旁边一脸营业微笑的侍者迎了上来，不由分说地领着他登上了电梯，直直带往了最顶层的包厢。
　　辅修了法律的迹部心想，这简直就是最高法院直接落锤，判下死刑，然后由刑警直接押着犯人赶赴刑场。
　　真像。

　　等迹部景吾被押送……哦不是，是主动走进包厢的时候，里面的赤司征十郎已经等候多时了。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的赤司少爷看起来心情竟然还不错。

　　“别来无恙啊，迹部君，你看起来脸色似乎不太好，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突如其来的关怀令迹部景吾浑身一抖。

　　他努力挤出一个平时的华丽款笑容，看起来却活像是哭丧：“好、好久不见啊，赤司君。”

　　“其实我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和你说一件事。”赤司坐在那里，十指交叉，面色轻松：“你可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么值得荣幸啊，迹部君。你可是见证了八大家族新的历史的人。”

　　迹部一脸懵逼：“啊？”
　　这和他设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和希子今天已经正式订下婚约，她也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当然，也取得了我父亲的同意。因为希子的父亲已经去世，她对自己的婚事拥有完整的自主权。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情的。当然，也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拟定一下东京一些家族的宴请名单。毕竟大家都知道迹部君在东京人脉很广。”
　　赤司征十郎笑容可掬。

　　迹部景吾却是完完全全愣在了当场。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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