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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灵月心中欢喜，拔腿奔了上前：“少侠救命。”
袖口一坠，男子好看的眉毛微凝，星目下移，先是扫过自己被拽住的一角袖袍，眼中划过一丝厌恶，而后目光移到灵月脸上……
另一只广袖里的手掌凝结出一团风暴，只要他轻轻一拍，此女便会成为他掌下之魂。
当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她发髻上的一支桃花簪时，眸子里的血煞气无声消退，掌心里风暴被无声压下去，眉心缓缓舒开。即便是再不喜，到底没有将此女一掌拍死。
他沉了沉气，不欲与她计较，立在原地没动，沉默。
灵月不知自己在生死间徘徊过一瞬，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不知打哪儿扯出一只帕子压了压眼角，柔弱又可怜地哭诉着：“这些妖族朗朗乾坤之下强抢民女，作恶多端，真是无法无天了。还请少侠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她说的气势汹汹，那少侠却纹丝不动，妖族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窥。
一时间，尴尬蔓延。
‘少侠’垂眸，那只素白的手掌不但未曾放过他的袖袍，甚至还蛮力地将袖袍扯得多出几道皱褶。
要不，还是一掌拍死算了！
朔之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行动。
“喂，劝你赶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那厢妖族一个个被她说来就来的表演看懵了。
喂，一身的仙灵之气，装什么柔弱无依的凡间女子啊！
不是都说仙家高贵冷傲，这是打哪儿来的奇葩！
话说回来，妖王不就喜欢奇葩嘛！
众妖齐齐望向大块头，希望他尽快下达指令。
被众妖投来期冀的大块头，早在朔之现身时，便呆傻在原地，双腿如筛抖，只吓得差尿裤子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千万别看我……
糟糕，对上眼了！
四目相对，大块头额上汗如雨下，都怪这些没眼力劲儿的手下，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就敢口出狂言。他们与大魔头之间的差距，中间隔了一百个妖王。
打是打不过，那就试试逃跑。
大块头早就心生退意。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抬手打了个手势，大块头来不及管自己的手下是不是跟了过来，控制着发麻的腿在原地蹦跶了几步，在灵月震惊的目光下，跑掉了。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妖族，眨眼间跑得比兔子还快，灵月虽心有疑惑，却也不免大大舒了一口气。
只是令她困惑不解的是，大块头离开前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古怪。
莫名的，叫人胳膊上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不安。
她一头雾水，不免又重新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身清贵，周身气息深敛，又观其形貌浑然不似凡界之人，亦不像仙界同道，不辨身份，便打算先脚底抹油。
灵月双手抱拳，一脸感激：“少侠今日大恩，在下铭感五内。若是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必然不会推辞。今儿有幸结识，是在下之荣幸，山水相逢，咱们就此别过。”
“等等。”朔之的眸子蕴起了笑意，落到她身上却带着不可置喙的强势：“既是大恩，遑论日后才报恩？”
以，以身相许？
灵月一激灵，浑身上下一通翻找，只有放在储物手镯里的万年人参，她的性命哪里是区区万年人参可比的，要给就给云梦泽最稀有罕见的仙草灵药：“说来不巧，在下出门仓促，身上并无可馈赠之物。区区万年人参，聊表心意。”
“谁要你身上的东西。我要的是你。”果然，果然是看上了她的美色了。在灵月惊恐万分的眼神里，朔之难得愉悦地扯了扯嘴角：“毕竟独身在外，身边没个伺候的婢子，很是不便。打今儿起，你就做我的婢女。”
婢女！
就算她看上去狼狈了点，弱了点，论风华论气度，妥妥也是仙家贵族啊！
堂堂云梦泽少主，岂有给人作贱的道理？
灵月将对方上下一打量，暗暗评估了双方实力，本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决心，抬手就要去摸发髻上的桃花簪拼命。
大不了，决斗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怎么，不愿意？”似看出她的心思，朔之一声冷哼，唇角不屑地扬了扬：“以后你就明白，给我做婢女，是你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不过，也由不得你。”
“呸，我才不稀罕，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求做我的婢女！”
语罢，灵月只觉后颈衣领被人提了起来，先是一阵天旋地转，周遭景色变化，不过几个呼吸间，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挣扎时，后颈衣领一松。
猝不及防被扔下，她双脚落地，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灵月怒目：“你到底是何人，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乃云……”
后面的话，在灵月看见面前窜出一只体形如山的妖兽后，噤了声。
好凶猛的妖兽啊！
尤其是盯着她时，咧开的兽齿，顺着嘴角弧线不停往外流淌着哈喇子，滴滴答答，浇在草地上。
它对着她，一双兽瞳宛若铜铃一般大小，泛着幽绿的色泽，紧盯着面前的食物，垂涎欲滴。
兴奋，嗜血，在兽瞳里一闪而过。
灵月几乎被吓懵了，妖兽站在上风口，清风裹挟着一阵腥气扑鼻而来，被风一熏，她连隔夜饭都差点给吐出来。
勉强压下胃里翻涌的酸意，灵月盯着他的侧脸，越发怀疑此人的身份：“我不愿意做你的婢女，就要灭口？”
“聒噪。”朔之连个眼角都没留给她，召出一把宝剑，飞跃上前与妖兽搏斗。
但见那利剑周身漆黑，寒光凛凛。
灵月被那剑光晃得眯了眯眼，待再睁开眼时，就瞧见那如山一样的妖兽被大卸八块，地上血流如注，令人惨不忍睹。
咦，妖兽尸体上竟是覆着一层冰霜……
习寒冰之术的本不多，稍稍推敲，以一把更寒剑大杀四方的，六界内唯有一人。
便是魔尊。
朔之！
一眼，灵月就挪不开视线，脑子轰地一声，想起妖族们离开前看向她的眼神，又望向被分尸的妖兽，瞬间福至心灵的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此人正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手上沾满了血腥，声名狼藉……想通了关键，灵月也不闹腾了。
听服侍她的婢女绿竹讲过，传闻魔族历来最喜吃人，尤其是像她们这种白净绵软的小仙子了，嫩滑又鲜美，对魔族们来说可谓是‘大补之物’。
就算她拼个粉身碎骨，怕是也伤不了魔头一根手指头。
如天神下凡？
呸，她第一眼怎么会把魔头比作天神！
这魔头比刚才的妖族还可怕，她宁愿自己被妖族抓去了，也不愿意跟着魔头。灵月后悔不迭，可惜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走神间，对上朔之隐晦的打量目光，灵月浑身一激灵，额头汗涔涔：“你看我瘦瘦小小的一只，要不要考虑先养个千儿八百年再吃？”
她失踪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时候天宫宴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先将魔头骗过去再说，说不定爹爹很快就寻过来……
朔之挑了挑眉梢，见此女盯着手中的更寒剑，大约也明白她总算认清自己目前处境，肯伏低做小。只是……是哪个混蛋胆敢在背后败坏魔界声誉，告诉这小仙，他们魔族吃人了？
观此女性子呆傻，多半是躲在父母羽翼下成长，不曾吃过苦头，才养出这样一副不能成器的柔弱性子。
为了不叫她折腾，朔之索性也不反驳，还刻意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阴测测一笑：“以后你就留在本尊身边，若是不听话，呵……”
他最后一个‘呵’字拉长了尾音，灵月一哆嗦，都能想到惹怒了这魔头，自己将会落得一个被食之果腹的下场。顿时什么决心和气节，通通被抛在了脑后。
咕噜一声，打破了山林中的静谧。
“我饿了。”
似乎看出朔之的疑惑，灵月眼巴巴的瞅着他，解释：“我从前不曾辟谷过。”
“多事，果然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朔之嘴上嫌弃，寻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坐下，一挥玄色袖袍，指向一处：“那边有片果子林，你自去寻些来吃。”
灵月一点头，欢喜的往前奔了几步，停了下来，侧身看向身后盘腿闭目的魔头，压抑住面上迫切的情绪，努力装作刚才的自然的表情。
行至半途，灵月没有走向果子林，敛起周身气息，钻进了一人高的丛林里。
她看过地图了，知道这座山脉毗邻妖界领土，所以才会有妖族在奉天城附近转悠，继而撞见她。
若她没看错，脚下踏着的这片土地正是千重山。
千重山群山环绕，在在山峦最里面有一座叫沧澜的山脉，三万年前沧澜掌教率弟子击杀祸乱凡间的妖兽群。
凭此一役，寂寂无闻的沧澜，一夜之间在六界内名声鼓噪，吸引了凡尘不知多少求仙问道者。
此后沧澜派一步一步繁盛昌荣，人才济济，至此已在仙界屹立五万年，比之昔日蓬莱也不遑多让。
为何灵月会联想到蓬莱，是因为六界内曾有流言道，沧澜门中的剑穗和诸多戒律都与蓬莱相似。是以便有人大胆揣测，那位不曾露面的沧澜祖师，许是昔日的蓬莱中人。
且极大可能是那位惊才绝绝的蓬莱上神。
不过至五万年前经历掌教不知所踪、上神闭关，门中精英弟子叛出的叛出，死的死，其余弟子无力支撑偌大一个蓬莱，一步一步走向衰败。
从前神光笼罩的蓬莱诸峰，如今已破败蒙尘，再无人踏足其内，俨然是一座座孤岛。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或许，她可以去沧澜山寻求庇护……
拨开草丛，沿着记忆中地图的小道走。
林中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声也无，忽而灵月脊背一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且，还不止一只。
唰唰一声，两只巨兽轻轻一跃，一前一后夹击，将她围在中心，连去路都断了。
传闻千重山里的大型妖兽被沧澜清理过，仅余些攻击力较弱的留作弟子历练，怎么今儿个一下子被她撞到了三只！
灵月愁眉紧锁，若是单单面对一只虎狮兽，或有机会练练手，可一下子面对两只，她几乎没多少胜算。
不动手，会死。
动手，必定会招惹来那魔头，亦是一死。
两只虎狮兽对峙了半晌，似乎终于试探出眼前这个‘点心’没有半点威胁，按捺不住想要扑上来。
灵月咬了咬牙，豁出去：“魔尊，救我。”
虎狮兽扑食的动作一滞，待查看了四周，不见帮手，想来是这个‘点心’太过狡猾，故布疑阵，企图逃走。
灵月的一颗心猛地一沉，像浸在湖底一样冰冰凉。
难道方才树后泄漏的一丝魔气，只是她的错觉？
灵月抬手取下桃花簪，正要往里灌输灵力，就听树后传来一声轻哼：“本尊记得这条小道穿过前面的山谷，就是沧澜山。”
被看穿心思，灵月一颗心冰凉冰凉的，面上故作讶异：“沧澜山？那这里就是千重山了。不是说千重山只有攻击力弱的妖兽吗？”
朔之懒得拆穿她，顺着话：“总会有漏网之鱼。”
听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虎狮兽早已按不住兴奋的拿爪子刨土。
刚才它们还认为一个‘点心’不够塞牙缝，这不，立马又一个‘点心’送上门来。
二虎只觉眼前一道白光，兽瞳中尚还带着困惑，似是不明白白光闪现的那一刹那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已倒塌在地上，永远得不到疑问解答。
剑起手落，又是将两只凶猛妖兽大卸八块，灵月偷偷瞄了朔之一眼，见他好像并没有动怒，兴许是真动了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再吃的念头，于是想要试探大魔头的底线：“我不想吃果子。”
朔之耳朵动了动，随手摘了片树叶子扔出去，草丛里疾跑的一只野鸡被割了喉，不甘心地瞪着两条腿抽搐，一下子让灵月联想到了自己也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她突然一点都不饿了。
见她还呆着，朔之一扬眉毛：“还等着本尊去给你捡野鸡。”
灵月当然不敢劳他大驾，只是捧回来的野鸡跟她平常吃的好像不大一样啊！
又腥又臭的，好恶心，这要怎么吃？
如果现在说吃不下，魔头会不会没了耐心，直接吃掉她。
她捧着野鸡端详，看了半晌，好似在琢磨该从哪处羽毛下口。看得朔之眉心跳了跳，从她嘴下把野鸡夺了过来。
虽知此女娇生惯养，却不知她连鸡要拔毛，再烤熟才能食用的常识都不知道。
……
闻见火堆上烤得金黄的鸡，灵月早已偷偷咽下无数回口水，等魔头取下野鸡看了看，说可以吃了，便立即撕下一只鸡腿。
正要往嘴里送，突然想起这鸡是魔头捉的，也是魔头烤熟的，会不会在里面放了什么特殊的‘调料’，魔族行事卑劣，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
灵月献宝一样的将手里的鸡腿献上：“这样肥美的鸡腿，我怎能一人独享呢！”
朔之盯了她一眼，没有动作，可说出的话叫灵月一激灵：“你是怕我下毒。”
一点小心思都摆在脸上，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灵月被戳破小心机，兢兢战战撕下另一只鸡腿，咬下一口，脸色都白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魔头不肯吃，这鸡腿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难吃的。没有之一。
“味道怎么样？”
灵月抬头，与魔头对了个眼，她憋着哭腔，昧着良心：“好，好吃。”
朔之取出一只帕子仔细擦拭手指，头也不抬：“嗯，都吃完。”
灵月：“？？？”
朔之脸色一沉：“刚才你还说好吃，难道你是在骗我？”
灵月：“……”
仙生艰难！吃完这只烤鸡，吾命休矣。
魔头心情不太好，在瞧见这小仙愁眉苦脸时，难得心里轻快了几分。
收紧的眉宇一松，复而又收紧。
这小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指望她伺候自己，但眼下好像是他反过来在侍候这位小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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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你的小祖宗到货了，请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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