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月亮的人

　　这一周没放假，周六周日虽然没有正式上课，但也安排了课表，按照课表自习。

　　高三班各科老师都坐班，管理纪律的同时帮助学生解决困难题目。

　　不过这两天比平时宽容多了，周六晚修不到九点就下课，周日下午不上课，给学生们自由活动时间。

　　檀苹周日下午没回家，跟关蓉心俩人出了校门，在校外吃饭。

　　学校门口就有一家麻辣烫，生意尤其火热。

　　一家小小的店面，坐满了人，还在外面搭棚摆起了桌椅。

　　檀苹从小到大还没吃过麻辣烫，新奇又拘谨地跟在关蓉心身后挑选食物。

　　两人拿着号码牌排队，来这吃饭的几乎都是东辰高中的学生。

　　今天学校里很少有人穿校服，檀苹和关蓉心也没穿。

　　短袖长裤，穿的很简便普通。

　　东辰中学的着装礼仪要求严格，校规上着重强调：

　　【女生不能穿无袖吊带背心，未过膝盖的短裤，和所有裙子。

　　男生的要求相比而言宽容多了，不能裸.体。】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她俩。

　　端上大碗，两人又各自去拿了玻璃瓶装的可乐。

　　找不到单独的空桌，只好跟人拼桌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旁边两位也是女生，边吃边互相分享刚买的明星周边。

　　关蓉心问檀苹：“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啊？”

　　檀苹挑着肉吃，头也不抬地回：“有啊，演《恶作剧之吻》女主的那个。”

　　“林依晨？”关蓉心明白地点头，“怪不得你总买唯依冰淇淋吃。”

　　檀苹刚想回什么，嘴被烫到，唔唔着把可乐拿来喝一口。

　　在她们背后的上方，有一台电视正在播放。

　　江苏卫视，重播老版的《射雕英雄传》。

　　关蓉心边吃边抬头看，没一会就进广告了。

　　她随口对檀苹说：“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明星，看着谁好看就喜欢谁一段时间。”

　　“了解。”

　　在生活中关蓉心也是这样。

　　之前还天天将高二的学弟挂嘴上，这几天突然就换了目标，又迷上高三的某个体育生。

　　那人檀苹认识，人长得是关蓉心形容的痞帅，成绩差，绯闻多。

　　檀苹还亲眼见过他开学时像跟屁虫似的，跟在高一一位长发小学妹身后。

　　檀苹之所以印象深刻，全在于那位小学妹长得跟洋娃娃似的，一头海藻般微卷的长发就让她羡慕不已。

　　想着想着，檀苹的神思就遨游到另一片海洋去了。

　　不知道江时东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长发？短发？高个子？还是矮个子？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喜欢怎样的女生，檀苹也不会因此改变自我。

　　有的事情不是靠迎合才能成功。

　　年轻人，多动动脑，得靠智慧。

　　她和关蓉心也曾就此话题讨论过。

　　听过檀苹的言论后，关蓉心不赞同地表示：“你错了，得靠脸。”

　　檀苹小声嘁她：“肤浅！”

　　江时东是看脸的人吗？

　　檀苹骂完肤浅后仔细想想，发现自己可能还真错了。

　　要是不注重外貌，那江时东减肥干嘛？

　　.

　　电视里的广告吸引了檀苹的注意。

　　“缘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自己的。想知道你和Ta的缘分指数吗？”

　　“发送：你的姓名+对方姓名到1066XXXXXXXX，即可知道你们之间的缘分指数。比如郭靖+黄蓉……”

　　檀苹回过头去看。

　　默念着记下了那串号码。

　　关蓉心说：“你一个社会主义共青团员，不去坚信马克思主义，还信这个广告啊？”

　　檀苹转头瞥她一眼，“你才信呢。”

　　“对嘛，花那一块钱发短信，还不如亲自去向喜欢的那个人求证呢。”

　　向江时东求证？

　　到他面前直接问他：“你觉得我俩的缘分指数是多少？”

　　不是她脸皮子薄，而是真觉得尴尬。

　　完全不是因为害羞，她可以对天发誓。

　　所以檀苹还是选择相信广告。

　　.

　　下午关蓉心和檀苹在附近的街道逛了逛，买了点水果回学校。

　　本来想大着胆子去网吧的，可是半路碰见了学校里的主任跟他老婆在逛街，两人高声打了招呼就跑了。

　　不上课教室里还是有人在写作业。

　　檀苹不想去教室，就跟关蓉心一块在三栋教学楼里转悠。

　　陪着她转到那个体育生的班级门口。

　　从窗外看到体育生不在，但关蓉心还是没走。跟以前认识的一同学聊天，聊着聊着就进了他们班。

　　关蓉心神态举止特别自然，目标很准确地坐在了体育生的椅子上，边跟人聊天边用目光打量对方的课桌。

　　檀苹强行被她扣住，不能逃跑。

　　体育生的桌子很乱，桌兜里随手塞着校服，还有一股汗味。

　　桌脚旁凌乱堆着书本和一些空了的瓶瓶罐罐，味道很奇怪。

　　关蓉心撑不下去了，受不了这味道和脏乱，找了个借口拉上檀苹走了。

　　到了教室外深深吐出一口气，“我现在觉得，我们班的男生真的太好了，特别爱干净！”

　　檀苹宽慰地拍拍她肩膀，“没事，这位大哥他还有脸可以看。”

　　关蓉心一副饶了我的表情，“不行不行，一想到那股味道，我就要吐了——”

　　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模样看着是真的难受。

　　“要不我还是再去操场转转吧，这会也不是太热，指不定又能在操场遇到一位内外兼修的男同学。”

　　没一会，关蓉心又活力满满。

　　檀苹举目望望烈阳，想拒绝。

　　关蓉心说：“江时东现在正在篮球场打球。”

　　檀苹：“好的，我们走吧。”

　　“……”

　　她们俩还没进篮球场的铁门，就见场内东南角聚集了许多人。

　　过去了，也挤不进去。

　　只听说有人受伤了，地上红了一大滩都是血。

　　关蓉心踮着脚观望，小声猜测道：“不会是你们家江时东吧？”

　　一听，檀苹二话不说，推人要挤进去。

　　“麻烦让一下，让一下！”

　　旁边的男生转头看到她，想起什么忙往边上站，帮她开道大声喊：“都让让啊！小章你们家檀苹来了！”

　　檀苹一愣。

　　没等她后退，就已经被人推了进去。

　　跌坐在地上的，是单手捂住鼻口的李毓章。

　　有血从他指缝里溢出来，地上丢了一堆擦过血的面纸。

　　“他刚才被篮球砸到，好像是鼻子流血了，不知道嘴有没有事。”帮她开道的男生说。

　　见到李毓章狼狈的样子，檀苹就算再怎么着也不能立马离开。

　　她蹲在李毓章旁边，一边让人去医务室叫人来，边只手将李毓章抬起的脑袋往下压压。

　　“头别仰着。”檀苹接过旁边递来的水，仔细帮他冲洗掉血，拿纸巾先帮他塞住已经不怎么流血的鼻孔。

　　往手里倒了水，檀苹让他闭上眼，轻轻在他额头拍打。

　　周围一群男生看到流血就会慌张，也不知道帮忙。

　　檀苹让他们散开，保持空气流畅。观察了李毓章的嘴巴，没有出血状况。

　　医务室的老师匆忙赶来，檀苹松了口气起身。

　　被挤在外面的关蓉心过来拉她，担忧地朝另一个方向努嘴，“啊哦，刚才给你递水的是江时东，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檀苹看过去。

　　穿着黑色T恤的是江时东，背影又挺又直，单手捧着球。

　　前面不远的景程笑着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江时东一个球砸过去，目不斜视地走了。

　　檀苹拉上关蓉心追上去。

　　他们去了教学楼。

　　檀苹去厕所洗了手，回到教室后没在座位上见过江时东，坐在椅子上叹气。

　　关蓉心说：“我现在可以一百个肯定，李毓章那小子喜欢你。你没见到他刚才瞧你那眼神，眼巴巴的跟小奶狗一样，你走了他还直勾勾地盯过来，恨不得要黏在你身上。”

　　檀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两手捧着脑袋对窗外发呆。

　　直到听到后面传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出的动静，她才骤然回神。

　　回头看到懒散倚坐在位子上的江时东，头发和脸上都湿漉漉的，低头在桌洞里翻什么。

　　檀苹拿了一抽面纸递到他面前，抿紧嘴唇，坐得端正。

　　江时东停止翻找，略抬眼看过来。

　　黑黝黝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有水光，映出她紧张不安的小表情。

　　水珠从他垂着的刘海滑下，落在眼睫，滴在鼻尖。

　　江时东眨眨眼，神情冷漠，“干什么，我又没流血。”

　　语气冷静中似乎又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埋怨。

　　关蓉心在一旁睁大眼，面目表情很是丰富。

　　自觉地走开不当电灯泡。

　　檀苹将面纸又往前伸，怼到他眼皮子底下，“擦擦汗。”

　　江时东这次没说话，像在等什么，沉默了。

　　两人都没动作。

　　最终还是江时东自己抽了几张纸，擦掉脸上的水。

　　檀苹看着他，他一不说话，她就觉得难受。

　　“其实刚才……”我以为是你啊。

　　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

　　檀苹只好接着说：“李毓章那情况看着还挺严重的，是个有爱心的共青团员都会上前帮忙吧，你说是吧？”

　　乞求赞同地望着他。

　　江时东把她面纸还回去，不紧不慢嗯了声。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有爱心的共青团员。”

　　明明他的语调很平很沉，檀苹就莫名觉得他在“爱心”俩字上加了重音。

　　檀苹耳朵红通通的，推脱道：“还行吧，我一般般。”

　　江时东抬眼，对上她的目光时嘴角轻轻扬了下。

　　从桌兜里掏出一瓶果粒橙丢她怀里，“拿，给你的。”

　　檀苹握着冰凉的瓶身，张了张嘴，面容纠结又忐忑。

　　江时东第一次给她送东西啊，很紧张。

　　可是江时东为什么要给她送水？难道……

　　“别乱想，”江时东又从桌兜里掏出另一瓶一模一样的，“我中奖了，再来一瓶。喝不掉，所以请有爱心的共青团员帮个忙。”

　　檀苹眸中那丝刚要燃起的火花顿时熄灭。

　　“哦。”

　　.

　　晚上躺在床上，檀苹偷偷给那串数字发送了一条短信：

　　【檀苹+江时东】

　　发完，手机埋枕头下等待。

　　她开了静音，心里默念，每隔五个数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

　　数了快十次，那串数字还是没给她回。

　　怎么回事？难道是号码她记错了？

　　檀苹首次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怀疑。

　　一晚上也没等到，檀苹删掉了那条短信没再发。

　　一定是因为她记错了号码。

《捞月亮的人》
纵使万千晦暗，我还是捞到了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