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有个谢夫人

作者:血衣关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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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十九


      阳羡与将军府所在的吴郡吴县只隔一个太湖,谷利快马来去,仅五日便带了足数的银两回来。孙权见事办得顺利,欣喜异常,当即命人在县内四处物色宅邸,又派人知会徐姝的父兄将她接出陆府,一直忙活了小半个月,诸事才逐渐尘埃落定。

      这日,孙权得了闲,午后在前殿睡了一会儿,便命人把府中的账册拿来,挪过案头上的一只玉珠算盘,兀自埋头筹算。

      待得将一本账慢慢翻阅完,已是傍晚时分。时已入冬,白日渐短,苍蓝的天幕染上了重重墨色,夕阳正自远山后敛去余晖。殿中伺候的仲姜此时见孙权稍稍分神望向殿外,便上前询问道:“时候已不早了,孝廉今晚想在何处用饭?”

      孙权将毫笔搁在砚边,仔细吹干了账册上的墨迹,将账册卷好收入怀里,这才起身整衣道:“去裳儿屋里吧。”

      袁裳屋里正在摆饭,仆从们见孙权进门,都齐声问好,孙权“嗯”了声,径自进了内室,只见袁裳穿了身银白曲裾深衣,披散着青丝,正坐在案后观书,见孙权开门进来,欲要起身相迎,孙权道:“你坐着吧,不需那些虚礼。”也来至袁裳身侧,挨着她坐下了。

      侍婢袁朱端上一碗热茶,孙权挥退了她,道:“我方才从外头进来,见外间的饭尚没有摆好,正好,趁此工夫,我有件事与你商量。”说着,从怀中拿出账册,搁在袁裳面前的案上,道:“这是咱们府里的账,如今我奉大哥之命备办年末西征黄祖的战事,又要主持冬节家宴,阳羡那头虽暂且不需前去赴任,但府衙中的大小公事仍归我管,如此,府里我实在是无力分神了。原本这些家务也都是内眷的分内事,我大哥早已把将军府交由大乔嫂嫂打理了,你若能替我分担些,那便是再好也没有了。”

      袁裳低首恭谨道:“能替孝廉分忧,是妾身之幸,但——”目光犹疑,在账册上略一逡巡:“但贱妾是侧室,府中现有夫人在,孝廉若想有人分忧,该去找夫人商量才是,否则贱妾岂非有越俎代庖之嫌?”

      孙权摇头道:“谢舒年纪太小,只怕主不了事,况且她前番曾借故折磨你,我总不大放心将府里的事交给她。你从前在袁府却总是帮着你娘管家理账,府里的事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些。”

      袁裳听了有些犹豫,孙权道:“我意已决,你与其想着如何推诿,不如想想该如何当好这个家吧。如今我四弟孙匡和小妹阿香都还小,跟随母亲住在将军府中,在外辟府另住的,只有我和老三孙翊。孙翊那厮打小就与我合不来,自大哥在江东立足之后,更卯足了劲与我较量,不管什么都要分出个高低上下来不可。从前住在将军府时,比读书,比骑射,比谁更能讨母亲的欢心,如今开府另住,比的便是谁更能当家立纪、持家有道了,因此这账上的事,可万不能出了差错,以免授人以柄。”

      说着将账册翻开,指点给袁裳看:“我已将府里近几个月的用度大略算了一遍,账房平时给各处拨给银两,都是按着这账册上的数目来的,到时你关照着些,不要让他们拨错了就是。”

      袁裳从前在袁术府里,还未及笄时便已能帮衬着母亲管治家事,对此早已熟门熟路,听得孙权叮嘱,便点头应下了。

      其实孙权从前对账上的事并没有这么看重,虽然孙翊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也不过是偶尔过问一句,如今忽然重视起来,实在是因为给徐姝置房产挪用了阳羡的赋税,孙权要还钱,又没有来钱的路子,就只有从府中每月的用度里省俭,虽然能省出来的不多,但攒上个一年半载也够了。

      孙权本想亲自管账,以免假于他人之手,一旦横生枝节,引起孙策的注意便不好了,但却又撞上西征黄祖。

      黄祖是荆州刘表手下的大将,屯兵盘踞在江夏郡一带,孙坚当年奉袁术之命征讨刘表,被黄祖的手下射杀,因此黄祖对孙氏来说,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况且江夏郡在吴郡、会稽以西,孙氏立足江东,若要向西扩展势力,势必要铲除黄祖。

      这一仗可谓是非打不可,孙策十分重视,早在与周瑜突袭庐江郡之前便已着手备战了,命孙翊每日排兵布阵,演练阵法,又命孙权备办兵甲粮草。孙权为此整日奔忙,便是有心管账也无余力了,只得将账册交给袁裳打理,想着她从前有过管账的经历,自己也能放心些。

      待得两人交接已毕,侍婢在外厢敲门,请二人出去用饭。孙权和袁裳一同吃过了饭,孙权便让人去书房取了几卷书来,倚在灯下翻看,袁裳在一旁替他缝衣服上的绽线。

      孙权虽不太好动,但架不住整日在军营里走动,衣裳上不是勾破了这里便是擦坏了那里。孙权尚且如此,孙策就更不用说了,大乔自打嫁给他,就没一日不替他缝缝补补的。

      两人各忙各的,静静相处了一个多时辰,已是月近中天的光景,屋外秋虫唧唧,屋里点了火盆香鼎,开着半扇窗透气,微凉的秋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进屋来。

      袁裳凝神纫针之余,发觉孙权今日总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也不理他,直到补完了最后一针,才轻轻抚平那以赤线为底、暗金线勾边的龙虎纹,抬头一看,见孙权正坐在灯下,面前摊着一卷书简,目光却早已飘向了别处,手中把玩着案上搁着的一只铜漏壶。

      袁裳收起针线,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妾服侍孝廉梳洗歇下吧?”

      孙权听她说话才回神,见衣裳已叠好了放在一旁,笑着凑过来道:“缝好了?我瞧瞧。”展开衣裳看了看那处勾破的地方,只见针脚细密妥帖,赞道:“跟新的一样,裳儿辛苦了。”

      袁裳淡淡道了句“不辛苦”,孙权便将那衣裳穿上,又唤袁朱取来腰带系了,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得出府一趟,今夜不能在此陪你了,你早些歇着吧。”

      袁裳不料如此,一愣道:“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

      孙权本已起身离座,走到门口穿鞋,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回首见袁裳亦步亦趋地随在自己身后,禁不住逗她道:“怎么?你舍不得我?你若留我,我就不走了。”伸手便欲揽她入怀。

      哪知袁裳却退后一步,躲开了孙权,屈身施礼道:“孝廉既是有事,妾又怎敢强留,夜深风寒,还请孝廉小心慢走。”

      孙权略略失望,只得收了手,笑道:“那我走了,你回去吧。”出门带了侍从下阶,不舍地回首望了一眼,才隐入了夜色之中。

      袁裳目送着他出了院门,便关上房门,走到主位后坐下,动手拆下头上点缀的珠饰。

      袁朱过去帮手,从旁觑着袁裳的脸色,低声道:“夫人,您就这么放孝廉走了?”

      袁裳不说话,苍白清秀的脸上神色冷漠,似是连屋里盈烁的灯火都暖不过来似的。

      袁朱忍不住又道:“夫人,自从老爷兵败过世之后,咱家便今夕不比往日了,更被孙将军迁来此地安置,全族的人都是靠着孝廉对夫人的垂怜,才得以在这异乡苟且求存。夫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看在袁氏几千族人的份儿上,对孝廉敷衍着些……”

      袁朱从发间摘下一支蝴蝶流苏簪,放进妆匣里,冷冷打断道:“这道理还轮不到你来教我。这里不需你伺候,你出去看看,兰沚那丫头可还在外头候着么?”

      袁朱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如此,只得欲言又止地应诺去了。

      孙权从袁裳的偏院里出来,便命侍从去马厩牵马备车。他本想顺着小路先去府门外等候,哪知走到半途,只见袁裳的侍婢兰沚从前头过来了,却只是站在路边,并不敢上前与自己说话。

      孙权遣散了身边的随从,兰沚见旁侧无人,才过来与孙权并肩而行。孙权道:“我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你是不是又抄小路截我来着?”

      兰沚怀里抱着一个陶罐子,面上薄施脂粉,梳的虽只是府里侍婢最寻常的发饰,却是娉婷绰约,风姿过人,笑嘻嘻地道:“我方才见你从夫人房里出来,就跟来看看,要不要我帮你把书房收拾出来?”

      如今孙权身边只有三个女人,谢夫人不得宠,因此孙权平常不是呆在袁夫人屋里,就是与兰沚呆在书房。孙权听她如此问,情知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道:“你倒机灵,不过我今晚的确是有事,并不是随口敷衍裳儿的。”

      兰沚本以为孙权深夜从袁裳屋里出来,是有意与自己私会,听了这话,才知道是自作多情了,心下颇觉尴尬,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仍是笑着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孙权点点头,兰沚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外,躲在暗处看着他上了马车,才怅怅然顺着原路回去。一进院门,只见袁裳的近身侍婢袁朱正冷着脸在廊下站着。

      袁朱是袁裳的陪嫁,为人严正护主,除了袁裳,对谁都不假辞色。兰沚有些怕她,正想顺着墙根溜去后院,却听袁朱遥遥唤道:“兰沚,你方才去哪儿了?”

      兰沚听她指名道姓,不敢含糊,只得上前施礼道:“回袁朱姐姐的话,奴方才去厨下取涮好的药罐子了。”

      袁裳平素身子羸弱,常年服药进补。袁朱含了狐疑的神色上下打量兰沚,见她怀中的确抱着个陶翁,一时挑不出什么错处,便道:“知道了,将罐子送到后院,赶紧烧水去吧,夫人要洗澡哩。一时看不见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是取药罐子去了,还是借机偷懒去了。”

      兰沚诺诺地应着,不敢辩驳,顺着回廊走了。

      袁朱推门进屋,来至袁裳身边,袁裳已换了一身宽软的纱衣,正由兰汐服侍着除下珊瑚珠耳珰。

      兰汐为人机灵有眼色,见袁朱进来,便退下了。袁朱上前低声道:“夫人,兰沚方才去厨下取物什去了,现下已回来,被我打发去后院烧水了。”

      袁裳点点头。袁朱含了一丝隐秘神色,愈发挨近了袁裳道:“夫人是不是怀疑她和孝廉……那日咱们从谢夫人处回来,恰好撞见他俩在廊下形状亲密。”

      袁裳垂下眼帘抚着衣袖上细密素雅的花纹,淡淡道:“他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怀疑的,是另外一件事。”

      袁朱见袁裳说起孝廉和侍婢有染,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神色,又想自己与兰沚也算朝夕相处,却从未发现她早已与孝廉有私,不觉心下悚然,屏住声息,只待袁裳往下说,袁裳却道:“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袁朱听了只觉满头雾水,袁裳又道:“朱儿,你去煎药吧,我要洗澡。”

      袁朱一愣:“夫人今日还要用药么?”

      袁裳点头道:“你去就是。”

      袁朱只得答应了,拿了药包绕进后院,只见大小侍婢都正忙着添柴烧水。袁朱找了处僻静避风的地方,搭起土灶煎药,却不想刚点了火,却发觉因着近日多雨,炭火受了潮,怎么也烧不着。

      袁朱想去柴房换些干炭,却又怕丢着药没人管出了岔子,正为难之际,却不知兰沚从方才她进门时起,就一直暗中留意,此时带了个粗使丫头过来,提了一只竹筐,筐中装着冒尖的干炭,道:“姐姐每日只在前院里走动,因此并不知道,墙角里的那堆炭是受了潮的,不能用,姐姐用这些吧。”

      说着蹲在袁朱身边,倒出筐里的干炭,替她向灶内添火。

      原本细弱的火苗渐渐燃得旺了,没多久灶上便飘出淡袅的药气。袁朱侧首打量身旁的兰沚,暗叹她机灵有眼色,却又恨她背着夫人勾引孝廉,便冷下脸不理她。

      兰沚却挨近了袁朱道:“姐姐,这煎的是什么药?我见夫人每次沐浴都要添这汤药进去,想必是能润泽肌肤,使容颜常驻的了?”

      袁朱心中警觉,闻言剜了她一眼道:“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这里不需你帮手,到别处去吧。”兰沚只得闭了嘴,讪讪地自往别处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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