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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让他死也死个痛快。不上不下地吊着,太呛人。
吴桐看了周籽秋好一会儿,缓缓开口,“什么都没有,籽秋,别想太多。”
他的欲言又止让周籽秋更憋闷了,周籽秋无奈地冷笑一声,“是我想太多?”
“是。”吴桐想也不想道。
“……”吴桐如此明目张胆的强词夺理反倒让周籽秋无言以对,吴桐也不打算再给他时间反驳,“过阵子会好的。”说着,吴桐转身往教室走去,“要上课了,我回教室了。”
像是回应吴桐的召唤,那首欢快的《铃儿响叮当》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过阵子会好的?
这六个字在周籽秋耳边不断重播。
什么意思?
是指高考吗?
过了高考会好的?
他是……不想让两人的事影响高考吗?
周籽秋迈出几步,飞起一脚,砰地踢倒了立在草地上的铁制垃圾桶。
那哐的一声巨响把周围好些人都吓到了,大家纷纷讶异地转来目光,看到黑着脸的周籽秋破坏公物,却没人敢上去招惹。
唯有吴桐的背影不受任何影响,该去哪去哪。
甚至没有回一下头。
那一刻,周籽秋真的很想不顾后果地大喊出声——吴桐,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来招我?!
为什么?!
为什么伤我一次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故事就在三年前彻底结束。
我说了,以后都不要再找我。
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周籽秋恨吴桐,更恨自己。
吴桐站在他教室门外朝他挥手的那一瞬,他就隐隐意料到有今天了。
然而,有些东西明知有害,也禁不住诱惑。这是人的弱点。这是人的天性。
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见棺材不落泪。
没事,生活会教会你一切。再跌跌撞撞,也得负伤前行。
周籽秋不再去找吴桐了,他又回复了往日的轨迹,和相熟的朋友们混在一起。只是李雅琪自礼物事件后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乃至在走廊上远远迎面撞见,也别开脸不去看他。是啊,人不能太要脸,也不能不要脸,没有谁值得自己卑微到尘土里,连自己都不懂爱,谈何爱别人呢。这些道理,李雅琪学会了,周籽秋也学会了。
高考百日倒计时眨眼就过了一半,周籽秋逐渐发现高考是个好东西,有做不完的题,只要一直做,一直做,就根本无暇思考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所以,什么空虚,什么寂寞,什么忧愁,都他妈是闲出来的。
阳光明媚的一天,周籽秋帮着数学课代表把一堆死厚死厚的《五三》捧到办公室,都怪数学老师心血来潮要检查,数学课代表身娇体弱,便就近拉了周籽秋当壮丁。
周籽秋拿的数量是数学课代表的两倍,高高的书山堆得快与他眼睛齐高,只好由课代表带路,周籽秋在后面老老实实尾随着。由于整座学校建在山上,学校里到处有海拔差,处在山腰的教师办公楼面向山上这边的出口通过一座小小的桥连向平地,桥比较狭窄,通常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为了不占道,周籽秋跟在课代表正后方,像行军一样过桥。
周籽秋正心无旁骛地走着,前边的课代表一声尖叫,随即是噗啦啦啦啦的一阵杂响,不住倒退的课代表撞上了周籽秋抱在身前的那堆书,不明情况的周籽秋毫无准备之下也退了几步,书本来就沉得他手臂酸,这下直接把持不住,全洒了。
“痛——”课代表是160不到的小个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是她夸张,而是她今天穿着凉鞋,有本书的书角恰好砸她脚上了,《五三》的份量那可是硬邦邦啊——她觉着自己要残废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迭连声的道歉听得周籽秋动作一滞,他侧脸看去,是吴桐。
吴桐见到周籽秋也有点意外,“籽秋——”
“对不起——”停了一秒,吴桐又说了一句,却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他说。
之后,他就华丽丽地跑了。
课代表呆立当场,直到吴桐的身影风一般消失于通往山下的楼梯,她才生气地嚷起来,“这人也太没素质了吧!好歹帮捡一下啊!”
周籽秋没有发表一句感想,蹲下身默默地整理那些参考书,整着整着,才想到什么。
吴桐去哪?
离放学还有两节课,他下山干嘛?
周籽秋回过神来。
他不是没素质,他是赶时间。
问题是,赶时间做什么?
周籽秋禁不住望了望吴桐离去的方向。
傍晚,吃饭回来,准备上楼时,周籽秋说要上厕所,让另外几人先走。
进厕所象征性地溜达一圈,出来,周籽秋远远地绕了一段路,努力地往3班教室里瞄去。
吴桐的座位没人。
不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能换过座位了。周籽秋想着,走近了些,想看得更真切。
仍旧不见那个身影。
还在外面吃饭?
周籽秋思忖着,走得更近了,这回要全方位地把教室扫一遍。
“你找吴桐啊?”一道声音出其不意地在他身后响起。
周籽秋猛地转身,是那个专业捎话20年的女生。
“没有,路过。”周籽秋淡定道。
“哦。”女生应着,拔腿就要走。
“哎——”她如此潇洒,周籽秋不得不叫住她,姑娘,你为何不按套路出牌呢?
女生看向他。
“吴桐他,早上去哪了?”周籽秋还是问出了口。
“不知道啊,”女生说,“感觉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啊?”周籽秋心里一咯噔。
“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来叫他,让他把书包带上,然后他就没回来了,下午晚上也没来上课。”
“……”
“他家里是不是什么不普通的人家啊?”女生猜测道。
“……哈?”周籽秋不明就里。
“很少见家里老是开车来接的。”女生说。就算是在这所市重点,那也夸张了些,大把官二代富二代都和光同尘地天天坐公车。
家里开车来接?
怎么可能!
周籽秋一边机械地上楼,一边想着女生说的话。
吴桐家的情况他还能不清楚吗?绝对不可能有人开车来接他。周籽秋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楼梯走到一半,他停住了,纠结了一分钟,加速,一步三阶梯地飞奔上去,进教室,拿书包,收拾东西,在朋友们惊异的追问与目光中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下楼。
出了校门,坐公车。
市政府附近,某个小区旁边的一栋老龄商品房。这是吴桐回来后家里租的住处,楼房很破旧,听说还是窃贼时常光顾的地方。好处是,租金便宜。
吴桐家就在第二层,吴桐房间的阳台正对着外面,没有防盗网,要爬上去不难。吴桐并不在意,他一大老爷们,家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劫财没财劫色没色,小偷真来了他还心疼人家白跑一趟呢。
周籽秋踏上那昏暗、局促又陡峭的楼梯,上到二楼,来到吴桐家门前,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泥黄色的漆这一块那一块地脱落。这里周籽秋来过一两次,环境不是很好,所以吴桐不喜欢往家里带人。开门进去就是走廊,右边是客厅,客厅连着吴桐的卧室和厨房、厕所,沿着走廊走过去是另一个房间,且这条走廊能连通到吴桐那边的阳台。走廊往左边看去,是隔壁小区的院子,不失热闹,有中老年人聊天,有小孩玩耍。
这一带区域楼间距很窄,吴桐家被重重包围在四面八方的高楼之中,阳光常年不到,屋子里阴阴森森的,白天都要开灯。
大门没有门铃,周籽秋嗙嗙嗙地敲了三下门,等待回应。
铁门很轻易能被敲得很响,就吴桐家那点空间,不存在听不到的问题。等了一会,既没人来开门,也听不到里面一点声音,周籽秋又敲了几下。
嗙嗙嗙。
嗙嗙嗙。
这样的节奏断断续续地进行了许多次,周籽秋终于确定,没人在家。
周籽秋呆在门前,茫然若失。
他不是没打过吴桐电话,停机。
这两天月初,吴桐估计没有及时缴费。
妈的。
周籽秋拿出手机,又拨了一次吴桐的号码。
还是停机。
以为自己能潇洒地放下一切,看破红尘,在岁月静好中大步前行。
高估自己了。
每一个说看破红尘的人,其实都看不破。
周籽秋怅然地下楼,走出外面的马路,不知该何去何从。晚自习赶不及了,现在回家也不靠谱。周籽秋不经意地一转头,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小店里。
话费充值。
周籽秋觉得自己傻透了——给吴桐的号码充话费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
周籽秋赶紧先充50,没跑远,就地拨号,以防不够,就充到够为止。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等了两秒,总算不再是标准的女声提示,而是亲切的滴,滴,滴。
滴。滴。滴。
周籽秋没数滴了几下,他接近绝望之时,电话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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