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见人间

　　孔令先的意图昭然若揭，人家说的清楚，一开始就是冲着修士来的。修士大会都打听的清楚，更不会不知道元令璇在修士间的地位。

　　找上元令璇更是情理之中。

　　修真界名门正派有四--大觉寺、祁连、禹皇观、长春阁。元令璇跟其中三个都很熟，剩下一个禹皇观，也能攀上交情。远的不说，守静帮他师父带话的事情元令璇可还没忘。

　　元令璇要是同意帮这个忙，崇光基地的危局能解的轻而易举。但这件事真的有那么轻松吗？

　　“这件事，恐怕我帮不上忙。”元令璇未曾犹豫，直截了当的拒绝道。想了想，到底没把话说死，道：“明日大会，我会问诸位同道的意愿，只是，恐怕不乐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元令璇的意思很明显了，帮忙问问，但也就只是问问。连祁连也保证不了。这和她刚刚的爽快承诺截然不同。

　　周幼彤性子急，孔令先还没说话，她就先跳出来，急道：“怎么会帮不上忙，你是祁连弟子，修真界一大半的人都得叫你一声小师叔。你...”好歹是看在元令璇刚刚爽快承诺的份上没有口出恶言。

　　说完，又求元令璇，道：“你要什么我们都能想办法，只要给我们一个机会，见一面也好。”一路走来这么多风霜，眼看着有希望的时候被人掐断，是个人都不好受。

　　周幼彤病急乱投医，想起刚刚对元令璇的冒犯，眼睛一亮，甚至连这个都算上，道：“刚刚是我不对，我用心不诚，我道歉！”

　　可惜无论她说什么，元令璇都一语不发。安静的宛如一个雕塑。

　　周幼彤急得跳脚，孔令先反而不那么着急。他像是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不过微微一叹气，道：“幼彤，不要为难元小姐，元小姐是真心帮忙，我们都得感谢元小姐。”他不比周幼彤，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希望落空也没多难受。

　　孔令先说完，带着周幼彤起身，板正的行了个军礼，干脆利落地道：“元小姐，那就请您帮忙联系岭北基地。您的心意我们感激不尽。”

　　元令璇起身，眉宇间有疲惫和敬意，道：“言重了。同族相助，不敢居功。”

　　孔令先本来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临走前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元小姐，你们修士，到底修的是什么？”

　　元令璇一愣，还没说话，孔令先已经带着周幼彤出去了。恰好和守在门外的玄磐和金樱子打个照面。

　　元令璇也不惊讶，对着进来的金樱子和玄磐平静道：“坐。”

　　金樱子觑着她平静的脸色，暗道不好，看起来是真生气了，这下不好哄了。再看看旁边一声不吭的玄磐，咬牙背了这个锅。和平常一样笑道：“小阿璇，别生气呀，是我拦的人。本来也不关你的事。这群人就是看你好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令璇一声冷笑截断，金樱子憋屈的闭嘴。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做的理亏，不怪元令璇生气。谁都不想被别人把控，即使是出于关心爱护也不行。元令璇还算是脾气好的。换成金樱子自己都做不到平常处之。

　　玄磐还是不说话，事情已经做了，再找借口也没用。

　　看着骚眉搭眼的金樱子和沉默到底的玄磐，元令璇抬手揉揉眉心，无力道：“大师兄，我不明白。”不明白你前几天一直拦着，为什么今天又让她和孔令先、周幼彤见面。

　　“刚才孔令先问我，修士修的到底是什么，大师兄，我也想问问你。”元令璇话锋一转，幽幽问道。

　　金樱子和玄磐俱都沉默，修士，修士，修的自然是道。头顶一片天，修的就是这个道。

　　天道恒常，不以人力为转移。

　　修士们看起来无拘无束，但其实拘束比谁都大。

　　凡人有三缺五弊，修士有天人五衰。

　　有些事情，修士们能做，却不能轻易出手。天道之下，万物为刍狗。修士也好，凡人也罢，总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要守。

　　修士不能无故杀人，自然也不能无故救人。滥杀者少，施以援手者更少。没有什么能比大道重要。

　　元令璇修了道才知道，功德是虚无缥缈的，因果却是实实在在的。

　　“...你救了本该去死的人，就担下了他的因果。他若是救人，你就得善果，他若是杀人，你就得恶果。所以，即使是师父，也不会轻易去改变凡人的命数。”

　　这是大师姐玄鉴曾经说过的话。

　　元令璇记得，她当时刚上山，听说了形渺真人一剑令洛水改流，救了无数百姓的事迹，曾经很天真地问大师姐道：“那师父为什么不去救别的人呢？”她上山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抗洪赈灾的新闻。华夏数处遭遇千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伤亡惨重。

　　玄鉴就告诉她，形渺救下的人本来就是不该死的。洛水本来不该在那时候改道，只是人间战事波及。“那些人命数不该绝。”那些在洪水中丧生的人显然不在此列。

　　一句像是天桥下摆摊算命的神棍说的话，元令璇却懵懵懂懂记到如今。

　　“大师兄，我也修道，可现在的命数，真的能说的清吗？”元令璇又问道。像是在问玄磐又像是在问自己。

　　命数，是指种族的局限。作为人，寿命无论如何不能超过树，哪怕比同类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也都在正常范围内。人间的朝代更替，帝王兴衰。修士们碰都不能碰。但要是遇到花妖狐鬼，异类作祟，修士当仁不让。

　　太平年月要是救个人，说不定只是倒霉点儿，也就是费点儿心的事情。但要是碰上战乱，不小心救了哪个天潢贵胄，俗世历史就得被改写。那可不是一两年就能抹平的事情。

　　所以，俗世要是乱了，修士们大多就夹起尾巴做人，闭门不问世事，等到世间平定下来，才再出来活动。

　　玄磐终于开口，道：“天道无常，则命数皆非。”所以，禹皇观的道士和异能者接触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因为异能者这个群体本身就超脱了种族限制。所以他们的命数不再在限制之内。修士们与之接触，也就随意的多。

　　但偏偏，这场异变里，只有普通人最弱势。

　　他们真的要恪守原则，像以往一样，一点儿都不对普通人施以援手吗？

　　元令璇苦笑，恐怕不见得。末世后死的修士，大多数都是死于丧尸围攻下的力竭。恐怕谁都不敢说他们没有救过普通人。他们的死也和救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剩下的修士大多在观望，救人自己死，活下来的也不一定活的了，不救大家一起死。怎么选都是两难。

　　而且，修士们看的透彻。即使不救人，初生的异能者势力在丧尸的围攻下也活不了多久。他们迟早要和丧尸对上，要么等异能者死完，大家最后拼一把，要么先拼一把，生死靠天。怎么想怎么苦逼。

　　金樱子难得的正经，道：“禹皇观的守静似乎对这个有研究，明天大会上他会把这个问题说清。禹皇观那群人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好在还不是全无希望，元令璇怔忪后略微松了口气。

　　“正好我答应了孔令先，明日一起问问。”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元令璇却不太乐观。问人家愿不愿意去送死，不抽她就是给祁连面子了。哪怕真到了背水一站的时候，怎么死也得好好研究研究。

　　“几大基地都派了人。昨天就到了。还有人没进来，守在结界外面。”沉默的玄磐突然道。

　　元令璇看他一眼，了然于心，问道：“也是和孔令先一样？”

　　玄磐没说话，默认了。赶在这个时候，什么意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自从末世后，修士这个群体就算是正式暴露。俗世里凡是有点儿势力的基地都知道了这种超常规力量的存在。打他们的主意也不稀奇。

　　“那可真是热闹了。”元令璇喃喃道。修士、异能者、普通人...... 难怪守静下了那么大的功夫在结界里，他是不是早有预料。

　　“这都是什么事。”元令璇无奈感慨道。

　　没修行的时候万万想不到，飞天遁地、青春永驻的修士竟然也会被逼无奈。

　　都怪这该死的世道。

　　金樱子和元令璇两人对坐，长叹短吁，道不出的惆怅。

　　玄磐在一旁端坐，懒得理这两个呆货。

　　世间事，哪有容易的，即使没有这茬，也多的是烦恼。真以为修了道就是仙人了吗还不是要有七忧八恼，坐困愁城的时候。

　　玄磐一早就看开了。金樱子也不过是逗着元令璇玩。这些事都看不破，这把岁数也都活到狗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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