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少女

作者:球球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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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西北风


      小厮们出去跑了一天,最后只带回来了两只桶。付姑父将那两只桶和自己所得的那只桶一对比,这做工材料什么都不一样。付姑父多了个心眼儿,暗地里去了那两个店里旁敲侧击。也是巧了,这两个店主是同族兄弟,师承同一师父。这桶均是从老家的树林子里砍树所制的,根本没有这只桶的这种木头,连固定桶的方法和材料也都不同。

      外头负责打听之前那事的小厮回来了,付姑父暂时将这桶的事放下,召见了那小厮。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虽已是申正,周伯青从书院旁边的学子书铺出来才走了一小会儿,但是他也已出了一头的汗。抬眼看了一眼日头,他的目光又看看这条街上稀稀散散来往的人身上已经换了的春衫,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穿着的夹袄。周伯青轻轻抿了抿唇: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古有人三顾茅庐程门立雪,可如今,他也来了不下五六次了,这几个书院仍旧是将他拒之门外。

      他明白忍辱负重的道理,也知道有些故事里说的寒门学子凭自学之力考中的事。只是,那终是些传说,无人可见同时寥寥无几。他自负天分并不差,但是本就念书比人晚,瞧见那有钱人家子孙年纪尚幼便就得中,他心里明白,这就是传承与钱财好处了。虽勤能补拙,但人脉更为重要,考官喜好偏爱什么的,自己一人之力岂能知晓。不然怎有门生说法。而那些天资一般的,有良师教导,就算举人进士不那么容易,秀才亦可期。更有良师同窗,这都是单打独斗欠缺的。周伯青抬眼看看日头,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不然就没法赶在天黑之前到家了。

      周伯青浑身上下都被裹着不舒服,想快点儿回去换衣裳。谁知,他刚走到村口,就瞧见周仲春在村口大槐树下打转。他走过去,伸手拉住了正在没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的周仲春:“仲春,你在这里做什么?”

      “哥,你总算回来了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寻你了。快跟我来。”周仲春听到周伯青声音的那一刻,立刻抬起头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睛一亮,反手拽住他就往家里方向跑去。

      周伯青本想拉住他好好问问,结果自己反倒被拽着跑了。他只感觉一缕一缕的汗液顺着脊背缓缓流下,然后又被夹衣给吸收了。那夹衣已经吸饱了汗,越来越重,仿佛一件铠甲一样让他透不过气。周伯青停了下来,用力一拽周仲春,喘着粗气:“仲春,到底什么事儿那么急?”

      周仲春冷不防被周伯青拽住,心里那个急啊,看看周围,见没甚人,连忙附在了周伯青的耳朵边:“爹要去寻死。”

      “什么?”这下子轮到周伯青惊讶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儿个我正好回家拿衣裳,才听母亲说父亲已经好几天不怎么说话老是一个人待着,晚上也一个人待着,显得惴惴不安的样子。我去寻他,他看到我突然说没想到在咽气之前还能见我一面。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只说要再见见你,他都想好了。我心里怕,让娘瞧着他,赶忙出来寻你了。” 周仲春说到最后,眼圈儿都红了,声音也不自主哆嗦起来。

      周伯青沉下脸来,一脸严肃:“若真是爹打定了什么主意,娘一个女流之辈,和妹妹两个人何尝能拦住他?”说着,他拽起周仲春就往家里跑去。

      家里的门大打开,里面传出隐隐的哭声。周伯青加快了脚步,侧身让周仲春先进去了,随即左右看了看,见这个点儿大家都回去吃饭了,没有什么人注意,这才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并且从里面拴上了。

      门关了之后的那一刻,两个人在墙边露了头,不是别人,正是付姑父和他的长随如意。他看了一下紧闭的门,朝着屋后抬了抬下巴:“从那边去瞧瞧。”

      如意自去了,片刻回转:“大人,房子不大,屋子后墙和后院墙挨着,能听见屋里的动静。”

      付姑父点头,迈步往那边走去:“前头带路。”

      屋子里面,周伯青严肃脸走进了房间,看着周母哭泣着拉着周父:“爹,娘,怎么回事?”

      周母听到周伯青的声音,顿时抬起了头,一双眼红彤彤的:“青儿啊,你总算回来了。快,快拦住你爹,他想去上吊。”

      “上吊?”周伯青周仲春顿时全懵了,小妹妹周景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周伯青上前一步,握住了周父的肩膀,将周母拉到了自己身后,直视着周父:“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帮你想办法。若是缺银子,我这里抄书也能赚些。”他使劲将周父转过来,迫使他看向自己。

      周父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长身玉立的周伯青,眼圈儿一红,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双手抱头蹲了下去,不断地用头打自己的头:“我没用,我没用,我没用啊。孩子们吃也吃不饱,钱也不够,害得你学也没法上了。我想去帮你去向沈家找个公道,吓吓他们结果提着桶和桐油过去,倒是看到了火都起来了,还撞见了人,桶也丢了。那桶上面还刻着周字,这官老爷要是看到,我就是黄泥巴滚进了□□,不是屎也是屎啊!与其等着人来抓我,害得你们没法子考科举,我还不如直接了断了事!”

      开始周伯青还伸手去拉他,害怕他把自己伤到。听到他说起自己没法上学,他先是一愣,再听到他说后面的事情,周伯青动作顿时停住了。待他说完,周伯青声音都颤抖了:“爹,你去放火了?”

      乡村真的很安静。尤其是周家背后就是一座小山坡,砂石较多,也就自己垦出了几分地种了些青菜自家吃用。旁人也没人过来,加上院墙离房子确实近,付姑父将屋里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完周父的话,他再一想那只桶,两相对比,恍然发现,对,上面那个糊掉的字果然是周字没错。没想到,自己今儿个过来,竟有如此的收获。

      里间正在自责的周父一下子抬起了头:“我没有放火。哎我当时只是想去唬唬他们,想让他们帮你说情重回书院。谁知路上七拐八绕,我到的时候天都黑了,都二更了。宵禁又到了,我就想在那酒楼后头随便坐一晚上,第二天再说。谁知过去就看见已经烧起来了。有个人出来救火,正好瞧见我,追了过来。我慌忙转身就跑。结果拐角的时候桶撞上了墙角,我手一松就掉了。我怕被他追上,也不敢去捡,一路跑了好几条街。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周伯青的手拽住他的胳膊,眼睛里的光大盛:“真的不是你放的?”

      “真的不是我。说起来我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两个人跑走。”周父努力回想,后抓住了周伯青的胳膊,眼里全是期望,“所以,不然我去自首吧。”

      “自首?”周伯青重复着这个词,“爹您看到了两个人,是谁什么相貌一概不知。又有刻着我们周家字样的木桶,又有人见到您。您想,到了公堂之上,法官信您吗?若真的是青天朗日,那日我钱袋子掉了又怎会到今天这样?这次可不是一个钱袋子,可是一个酒楼啊。”

      周父眼里的光迅速退去,跌坐在地,喃喃念叨着:“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还不如死了了事。” 说着,周父爬起来就欲朝灶台上撞去。

      他刚起身,就被周伯青给死死抱住了。周伯青一双眼睛通红:“够了,爹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你先别急,让我想想!”这番话他几乎是用尽力气喊出来的。

      周父停止了挣扎,看向他的眼里隐隐含着期待。周围的周仲春周母周景也都看向他。周伯青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低下头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爹去死啊!这乱糟糟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想一想,想一想,能想出个什么办法?人也不认识,又是那么大一间酒楼。所有人都指望着他,可是他指望谁呢?这乱糟糟的时候,还有人吹笛子,真的是烦透了!周伯青捂住了耳朵。片刻之后,他忽然放下了捂耳朵的手,站起来就往门外去。笛子!怎么会有笛子声?有人在外面!方才周父的一番话,那人不会都听见了吧!

      屋里的众人也都惊呆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窝蜂地想要跟着他出去。周伯青反手关上了门顺手闩上,声音严厉:“你们好好待在屋里别出来。”说完,他飞快地拉开门闩绕到了屋后。

      他绕到屋后,站住了脚步。屋后的小山坡下,夕阳西下,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吹着横笛。笛声悠扬,一行鸟从天边缓缓飞过。一缕清风拂过,栽种的青菜苗也随风摇摆着。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那男人转过身来,微微笑着,笛声却不断,悠悠扬扬地飘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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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困成狗了。。。打滚卖萌求一波收藏评论花花。。这是没有男女主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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