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少女

　　得知这个消息，一家人吃过饭，下午去挑料子的行程也随之改变，匆匆驾着车回了家。

　　尽管出门穿的就是大衣裳，但是毕竟是出去走了一圈儿的，就这样见客不妥。大房一家子一到家就回了房换衣服，洗手净脸傅面抿头发。不过两刻钟工夫，大房一家五口已经站在沈老太太的东厢房里，和沈姑太太厮认了。

　　沈随心随着陆氏先给沈老太爷沈老太太问了安，又向沈清周氏问问，接下来和哥哥们一字排开，一一上去给沈姑太太问了好。沈姑太太笑着应了一声，她身边的丫鬟上前来，给了她一个小袋子。沈随心接了一入手，那分量就知道大约是二两锞子重，成色虽没看，但是凭沈家家境，多半是银的。

　　沈随心这么多年，修炼得最滴水不漏的自然是表情。她接过袋子，笑着谢了小姑姑和姑丈，回到了陆氏的旁边。察觉到背后有两道视线还在自己的身上，沈随心回到陆氏旁边时还举起那小袋子给陆氏看，回过头来眼带惊喜地看了沈姑太太一眼，然后对上沈姑太太的目光时，似乎又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只将袋子往陆氏怀里塞，头一钻进陆氏怀里就不出来了。

　　“这孩子，这亲姑姑又不是外人，平日里胆子那么大的，今儿个竟然害羞了起来。我瞧瞧，是不是今儿个出去走，把这胆子吓小了啊。”沈老太太开口笑道。那洪亮的声音，一直上扬的嘴角，以及欢快的语调，都昭示出了她的心情十分不错。要知道，往常这打趣沈随心的事情，都是沈老太爷做的。

　　沈姑太太收回了打量沈随心的目光，含笑望向了沈老太太，一句话也没有说。

　　陆氏揽着沈随心，让她靠着坐在自己的旁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今儿个出去，走了许多路，想是累了，刚才回来的路上就在揉眼睛。”

　　沈随心并不是那么累，但是既然有梯子下，她也乐得轻松，适时地张嘴打了个小哈欠：讲真今儿个没歇晌午觉，是有点儿累了。

　　“小人儿不比大人，哪能这么长眼睛。又不是外人，横竖在家住着，不差这一刻。浩哥儿媳妇，领了孩子们都回去歇会儿吧。晚上再过来吃团圆饭。”沈老太太脸上立刻显出心疼来，挥了挥手。

　　沈老太爷点头：“先回去歇着吧。随心丫头等会儿再过来和我下棋。”

　　沈随心打第二个哈欠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忙用手捂住了，暗暗打定主意等会儿一定要“睡”一下午：这老爷子教自己下棋，自己故意学得东倒西歪哄他，倒是把他给哄上瘾了。装一个小孩子太累了，她得休息，休息一下。

　　得了沈老太爷和沈老太太的话，陆氏就领命带着孩子们去了。沈仁沈修自去了东厢歇下，陆氏不放心沈随心，让她跟自己一道歇晌午觉。

　　明明很累，可是躺下了之后，沈随心反倒是有点儿睡不着了。她微微转头，看见陆氏已经阖上了眼睛，呼吸绵长，已然睡着了。只是这睡梦里，眉还微微地蹙着。沈随心转回头去，目光看向头顶帐子上的兰花，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听到了沈姑太太回来，她觉得沈浩和陆氏都不如想象中的开心呢？这里面，莫非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沈随心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攒珠累丝的头面，微微晃动的红宝石耳环，交握的双手上面一个闪烁着晶莹光芒的纹石戒指，以及那一身雨过天青的绸缎衣裳，再加上那一位虽然笑着却莫名严肃的姑丈，沈随心微微眯了眯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孩子们去了，沈老太爷也没什么解闷儿的了，叫了沈浩跟自己去了。沈老太爷一走，沈老太太看了周氏一眼，一直扬起的嘴角微微下压：“你也回去吧。”

　　周氏垂下眼帘，站起身来，想说两句，瞧见沈老太太已经转过去和沈姑太太说话了，只得悻悻地住了口告辞了。掀开帘子出来的瞬间，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移了出来，光芒一下子散落下来，也照进了周氏的眼睛里。她低下头，微微眨了下眼，一滴水珠猛地滚落。她撇开了头，一言不发快步离开。想想平时，自己在沈老太太面前那是怎样？这么多年苦心积累的好感，就被赵春花一朝毁了，毁了啊。

　　周氏离开后，沈姑爷站了起来:“母亲，潇儿一路上也是累了，不若，先让小婿陪她回去歇歇”

　　看着下头站得笔直的女婿，再看看一旁柔柔弱弱的沈潇，沈老太太收起了和自己闺女叙旧的心思，连连点头：“去吧，去吧，好好歇着，别累着了。”

　　“那晚上再来给母亲请安。”沈姑爷走到了沈潇的身边，顿了一下，微笑道，“走吧。”

　　沈潇点点头，向沈老太太告辞，跟在沈姑爷的身后出去了。

　　刚刚还热闹的厅内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沈老太太看着门口轻轻晃动的帘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地收了起来。方才的景象她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忽然开口道：“桃花，你拿了钥匙亲自带人去姑太太那边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短了，只管开库房拿就是。”

　　桃花应了，拿了钥匙就要出去，又被沈老太太叫住了。桃花垂手侍立在一旁，等着沈老太太下一步的吩咐。

　　沈老太太仍旧是脊背绷得直直的坐在椅子上面，似乎在想什么。房间里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一旁等着的桃花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隔了好一会儿，桃花换了一只脚来支撑自己的身体后，沈老太太终于开了口：“你带了人寻了姑太太身边的人，别自己硬闯进去，不知分寸，知道吗？”

　　桃花应了下来，出去了。她出去后让梅花好好瞧着沈老太太这边，拉了桂花和自己一起过去沈潇所住的地方了。

　　沈潇所住的地方是西北角的一个小院，一溜几间房子，和三房毗邻。原本这里是沈老太爷所住，再后头因为沈浩求了沈老太爷，沈老太爷这才搬了出来，这边就空了出来。这处院子冬暖夏凉，不光是家具装潢还是一应用物，都是沈家最好的了。这里平日里都是打扫着的，一应东西俱全，想是应该不会有什么缺的。但是桃花和桂花并不敢怠慢，和和气气地在院门口叫住了沈潇他们带来的一个眼生小丫鬟，请她进去叫了沈潇身边的大丫鬟出来。那小丫鬟应了进去了。

　　“这么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莲花如今怎么样了。”那小丫鬟进去后，桂花就迫不及待地对着桃花说道，“这丫头去了那苏杭富庶之地，想是就把你我忘了。瞧这次回来，竟然还躲着不见我们两。”

　　桃花拉了她一下，左右看了看：“你小声点儿，莲花不过跟你我一样，哪能自己做主。再说了，姑爷家岂是我们能够随意议论的。等会儿见了莲花，也稍稍忍着点儿，先说正事。横竖都回来了，晚上再去寻了她细细叙旧不迟。”

　　桂花吐了下舌头：“知道了。”话虽如此，桂花仍旧是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期待跃于脸上。

　　桃花看着她这样，有心说，想想这么久没见莲花，她两个自来就感情最好，横竖也没太出格，就随她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来了人声。两人笑着看向来人，却是一张不熟悉的笑脸。那人对着两人笑道：“两位好，我是少爷和少奶奶身边的，唤我香杏就好。”

　　桂花脸上一愣，目光下意识地往那春杏后头看去：“莲花呢？”

　　“哦，莲花啊，她在后头归置少奶奶的衣裳，两位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告诉我就好。”那春杏脸上的表情变也没变一下，仍旧是堆着笑。

　　桂花兀自出神，桃花笑着上前一步：“老太太命我两过来，瞧瞧姑爷和姑太太可有什么短的不凑手的，春杏姑娘尽管告诉我们。我叫桃花，她叫桂花。”

　　春杏脸上的笑容加深了:“桃花姑娘好，桂花姑娘好，多谢老太太关心。一应都归置好了额，如今少爷和少奶奶都歇下了，想是没有什么短的。对了，有一样我倒是忘了。之前少奶奶病了一场，大夫说让少奶奶每日里吃些冰糖燕窝燕窝养着身子。我方才瞧见院子里有炉子，只是这银铫子倒是没带过来，烦二位姑娘帮我们去寻寻可好？”

　　桃花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这倒是忘了，我就去给春杏姑娘寻。”春杏笑着应了回去了。桃花拉了桂花快步离开。

　　走过拐角后，直性子的桂花立刻开了口：“桃花，这家里哪来的银铫子。就算是回了老太太，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打出来啊。”

　　桃花连忙去捂她的嘴，左右看了看：“这话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你又得吃一顿苦头。这银铫子，说不得得往大太太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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