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药丸

　　嗡——

　　失真的耳鸣声仍在作响，沈卯头痛难忍地捂住了鲜血淋漓的耳朵。当然无济于事。

　　……那是与迄今为止的先前都别无二致的一天，沈卯与野兽先生在永恒的黑夜中漫无边际地四处游荡。

　　而后，他们遇到了那个——

　　奇形怪状的生物体，是与他们从前遇到的那些，还有她身旁的野兽先生形态相近的同类，身上总有部位覆盖着白骨。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对，就是那个很强。是与豹子先生一致的，力量与精神上的狂躁，但要来的更加的野蛮。以一杯水来比喻，豹子先生就是盛了大半杯的水、甚至可以拿着晃悠几下的话，那个不明生物就是已经盛满，满到朝空的表面都撑成了弧面，有溢出之态。

　　溢出来之后会变成什么呢？

　　连对自己究竟身处何地都无从得知的沈卯自然不会知晓。但无疑，他们遇到的那个生物已经站立在某个阶层的顶端——可以碾压他们的顶端。

　　【“我——很好奇哟，带着一个死神到处晃悠的奇怪的虚——”】

　　当时、不久之前，那个流体一般的生物桀桀怪笑着，用水流击打耳膜般的、能让人神经失调的怪诞声音说着话。

　　【“是你们吧——如果吃掉你们的话，我就能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做出这样毫无根据的行动了，就和我知道这个有趣的消息一样，我，很好奇啊……桀桀桀！”】

　　最差劲的情况在于沈卯时灵时不灵的感知这次没有出错：敌人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的碾压，几下便捅穿了豹子先生的一条后腿，将它重重地拍到了沙子里，激起了好高的一阵沙浪；似乎是确认了实力之间的差距，流体生物膨胀成了巨大的一团，雪崩一样地朝着沈卯来势汹汹地滚去。

　　几十米宽，十几米高的一个庞然巨物，若被埋入，毫无疑问地会在瞬间既被压成肉酱吧？

　　面对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扑来的临头大祸，沈卯双股战战，脑袋一片空白，哪里会思考该怎么做？全凭本能驱使着身体抓牢了自己的六柄刀剑，全然不顾生死不知的旅伴的安危地跑掉了。

　　如此，才有了现在茕茕孑立在白沙之上气喘如牛的沈卯。

　　……耳朵上的血，准确的说是之前她试图帮忙时，被流体怪物擦击到了脸颊而飚出溅到的血。

　　急促而又狼狈地喘了几口气，她捂着脸上刺痛的伤口踉跄了几步，跌到在了地上。

　　“…………唔……咳咳咳！……”

　　……不是谁都能像主流小说中的主角一样越级反杀的，就算豹子先生很强也一样！既然注定会死，那么她为了保命逃跑也不是什么需要被责怪的事情……对吧？

　　——真卑劣啊，你。

　　……反正豹子先生一开始也是打算把她吃掉的！要不是她用灵力控制着沙子保护好了自己的话早死了！现在、现在……对，不过是那种野蛮生物之间的相互残杀罢了！

　　——真卑劣啊，你。

　　……生命那么宝贵，有几个人能做到在危急关头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呢？不正是因为能做到的人少，这样的行为才成为了赞颂人性之善的珍宝啊！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真卑劣啊，你。

　　……旅伴什么的也只有她单方面这么认为的，豹子先生——那只豹子一定只是把她当做愚蠢的储备粮，如今这样不刚好吗！

　　——真卑劣啊，你。

　　有谁冷眼旁观着，微翘着唇角咍笑。

　　“那些以日常中的一些小小善事便沾沾自喜，自以为是个大好人的虚伪之徒，说的就是你这种坏东西了吧？”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啊啊啊————！！！”

　　沈卯亢哧亢哧地喘着气，却发觉周围的环境安静的可怕，除了她一人之外便无其他生命活动的痕迹了；她仰着头，抬起右手横在了脸前，压住了自己一双沁出泪珠的发红眼睛，只觉如堕五里雾中。

　　“……”

　　不论她的年龄，而单看她体有所悟的亲身经历，沈卯无疑是个小孩。人总是对好的、对的人和事心生喜悦向往；对坏的、错的人和事心生厌恶排斥。这个小孩此刻，便正为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而恐惧迷茫。

　　对自己感到恐惧，因自己而感到迷茫，却无法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最多变换了几番脸色便能立下决判。

　　“…………呜……！”

　　她只不知如何是好地站在原地，微弱又悲戚地呜咽了一声。

　　她大可以心一横便远走高飞，反正豹子十有八九是死定了，也不会又很多人知道她其实是那样的无耻之辈，对她指指点点。毕竟就算折返，那也不过只是让自己好受一些的虚伪行径罢了，还只能满足一会儿，因为回去基本上就是送人头。

　　……可问题就在于，无论沈卯怎么从多个角度出发找借口，她都无法说服自己。她的心中总会出现一道声音撕开那些伪装，把她心底深处的想法暴露出来——

　　——她不想是那样的人啊。她希望自己……是更加勇敢的，更加好的，有闪光的人性的人。

　　而且，豹子先生对她而言也不是无关紧要之人啊！沈卯心知肚明，即使豹子先生真的把她当做储备粮，她也无法对它见死不救；即使它和这里的生物一致凶残，没有根本意义上的区别，它在她的眼中也永远有别于其他的怪异生物。

　　“……呼——呼、哈——冷、冷静……一定要冷静——”

　　沈卯放下手，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直视着深远如同深渊巨兽之口一般的深邃夜幕，大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气。别说，这样还真的让她那类似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一般的混乱大脑逐渐理出了一些思绪。

　　她其实很厉害……不，这么描述有些谬误。她的确是能掌控惊人的量的灵力，起码，她从未有那种“仿佛身体被掏空”的力竭感——这也是沈卯所忌讳的一点，她对自己，是个“灵异方面的天才”这一点毫无实感，并有种自己要是肆无忌惮毫无底线地运用这股力量的话，终有一日会被反噬的预感。

　　但不管她对她人生十多年来突然认知到的力量有何看法，目前这股力量确实温驯地为她所用。

　　“……对——对！关键在于不要被敌人的气势压倒！只是防御的话……！没关系，我一定能做到的！沈卯你要加油啊！而、而且，论逃跑的速度的话，我、我……哈、哈哈，我可是不会输的……！”

　　话虽如此，两条小细腿却还是被求生的本能所扼，颤抖到了不像话的地步不说，还僵硬地连挪动一下站起来都是个问题了。

　　“……唔！”

　　沈卯紧皱眉头，苍白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她着急地用一振短刀的刀鞘用力地砸着自己的腿，“……可恶！……——啊啊！讨厌讨厌讨厌！！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这么懦弱不可啊！给我——动起来啊！！”

　　不知是给自己鼓气的战术起了作用，还是牙齿用力之后弥散在干涸口腔内的铁锈味刺激到了，沈卯终于像是刚降生的哺乳纲偶蹄目动物一样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还摔了好几次，可她根本无暇顾及同手同脚姿势的狼狈不堪，一心争分夺秒地往回赶——

　　……战斗已经结束了。

　　沈卯浑浑噩噩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伤痕累累、基本上是个血豹的豹子先生艰难地四肢并用，爬了半天才爬到了流体怪物的尸体上狼吞虎咽着。

　　看样子，战斗是刚刚结束的。

　　……她为什么不早来一步呢？哪怕一步也好啊。

　　沈卯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下流，很卑鄙，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着。

　　为什么不能早来一步呢？哪怕只能派上一点点的用场也好啊。

　　“！”

　　进食中的兽发现了她，虚弱也仍旧如炬的目光利剑一般地朝着沈卯刺了过去，“滚！”

　　它压低了背脊低吼道。应该是力穷到无法自如地行走跑跳，也无法发动虚炮了吧？沈卯能感知到它现在的外强中瘠。不然的话，它一定会在看到她的下一秒就扑过来，不由分说地咬断她的喉咙的。

　　“……我，我……”

　　沈卯难受的厉害，她根本不敢和豹子的眼睛相对视，只懦弱地绞着手指低下头嗫嚅道，“我，我是来——”

　　“……嚯哦，我知道了，”

　　豹子却嗤笑一声，打断了沈卯的话，“——就凭你这样的怕死鬼，也配来捡老子的漏吗！？滚开！！”

　　“——”

　　沈卯想说，不是这样的，她还想说，她是回来帮忙的。但是以上这些话统统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并且依照此情此景来看，真是无力得一戳即倒。

　　她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一边泪流满面地哭着，死死咬住了住下唇，尽最大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使人生厌的抽泣声，一边转身留出距离。

　　……此之后，出于愧疚心理、雏鸟情节还是无处可去难辨的沈卯，还是跟在野兽的身后。但比较起来相距甚远。

　　原本她紧跟着对方，两者之间只隔了两三米的距离；而现如今，她就是真的远远地坠在对方的身后，小心的隐匿着自己的身形和灵力，若是被发现，还会被追杀出好远一段距离。

　　豹子回归了它遇到沈卯之前的独行侠生活，该吃吃该喝喝；而这段时间的沈卯，用一个词便能概括：自我厌恶。

　　不出意外，这样混混沌沌的生活将会一直下去，然后终结在沈卯认为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差劲的人，而后嘲笑否定着过去的自己转身离去的那刻、或是终结在沈卯走不出心结，抑郁困惑到举刀自害的那时、抑或是终结在野兽强大到可以无视沈卯的力量，咬断尾随自己的讨厌缠人精的喉咙的那日。

　　当然，亦有可能在它死去的那天，一切烟消云散。不过沈卯没想过，因为她没想它死。

　　但她看到身为痴迷于战斗的豹子先生向一个蝙蝠形状翅膀的人形挑衅、发动攻击的时候，一直以来朦胧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一道白日惊雷照着她就劈下——她觉得她这说不清楚又寡廉鲜耻的一生，可能就会于今日结束。

　　……死因是过度惊吓导致的心脏病突发。

《[家教]我的女朋友是玛丽苏！？》
[家教]我的女朋友是玛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