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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考虑到她曾经亲历的、一期一振仿若应激PDST的反应，沈卯大致能推及粟田口这一大家子，遭遇了不太……不太人道的对待，很大可能包括生离并不限于死别。她本人自然是持同情态度的，也没有恶劣、或者说没心没肺到在这方面去戏耍一期一振。
这个本丸的确有很多刀剑付丧神看她不顺眼，对她不感冒，举个例子，就是刚刚被她变回本体的乱藤四郎——对于这类主动到她面前找存在感的，刑罚太轻不足以震慑，太重又容易导致他们还没好完全的伤口在她的错误操作下再次流血，然后对她这个审神者更加心生抵触，不配合工作，消极怠世，导致一系列的恶性循环。
为此，沈卯也是绞尽脑汁，头都快秃了，终于想到参考国家法律这一方法！当时她是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巅峰呢！
总之，根据我国《刑法 》第二十三条，故意伤害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故意伤害罪一般处三年以下有期、拘役或管制，如果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情节轻的，可以免除处罚。
至于她怎么能用共和国的剑去斩日本的刀这个问题，反正她是审神者！她大她有理嘛！
咳……沈卯本来是打算把乱藤四郎交给粟田口家去看管的，她明白他们并不信任她，站在她的阵营也实属无奈之举，于是沈卯想着干脆让他们自己看管这个不安分的刃，也免得他们想东想西，担心她滥用私刑。反正，没有她的同意，乱藤四郎是无法变回人形的。
当然，沈卯也没打算把乱藤四郎关个几年那么久。正逢本丸初建之时，人手那可是缺的要命，她恨不得把女的（自己）当成男的使，男的当成畜牲使，就连钓鱼那也是整理了一上午一中午资料之后，在爱染国俊和萤丸劳逸结合的建议下才有的难得休憩。意思意思关个一个星期也就差不多得了。
可沈卯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她还没有开口解释呢，一期一振就拿出了大义灭亲的架势。
“…………你？”
沈卯整个人都变成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了，“你——？”
沈卯没有让隶属自己的刀剑男士送死的打算，接下的任务都是她和狐之助精挑细选、筛选过后，又参考了三日月宗近和明石|国行的意见，确定时间溯行军设埋伏打反转的可能性尽可能小的、较为简单的那类，而眼前的这位一期一振练度较高，是以他并未受什么伤，只是手背被浅浅地划破了一个口子。
真的很浅的一道，看得出来早就已经结痂了。
但是，现在的一期一振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于是血崩开结痂，把他的白色手套染了鲜艳夺目的一块。
沈卯试探性地朝他走进了一步，便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药味，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起来在哪儿闻到过。她便随意将这药味归为伤的应急处理。
沈卯将视线上移。
一期一振，是很负责任地经常思虑弟弟们的长兄。看着这么个人，无论是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还是那温润沉稳的性格，都会随之联想到玉，紧接着大可以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类的诗句去描摹，去赞美。
虽然据本人吐槽，因为前主人的影响服装与温和的性格相比很华丽，但纵使不是生刍一束，其人也依旧如玉。
镶了金的玉不会因为奢华的衬托而失了自己的光彩，致使主次颠倒。
但沈卯现在却有一种自己站在一块因着后天因素生出瑕疵的好玉前的感觉。
那天，因为担忧弟弟而朝她攻击的一期一振，已经沦落到连风度也无法保持的地步了。只是因为良好的教养，所以才没有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是乍一看、肉与肉之间，断裂开了，延伸至表层的玉，而且还不是顺圈裂，而是再磕碰几下就绝对完蛋的贯穿裂。
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一期一振，虽然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十分具备成年人成熟与圆滑地将那天的尴尬全部隐藏了，她这时候定睛一看：嗨、看晃眼儿了！这哪是什么好玉啊？这里头明明是礓啊！
区别于玉肉的东西，几乎没什么玉性，倒是石性非常重。而且还不是简单切除就可以的死礓，而是已经渗透进去、会在玉的内部到处乱窜的活礓。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股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沈卯百思不得其解地注视着一期一振端庄秀挺的脸庞，而他则一直保持着和煦有礼、毫无破绽的微笑。
不知是否是因为沈卯的心理因素，她感觉一期一振的微笑充满了压抑与凝滞——那是歉疚，自责，憎恶，绝望混合而生的茂盛荆棘，淋漓尽致地展现着自己尖锐的倒刺、与刺上磋磨人的毒，然后慢条斯理地自胸腔里破土而出，缓慢而不容抵抗地将所有缠绕湮没。
“……嘶！”
“您无碍吧？需要叫医疗式神吗？”
沈卯还纳罕自己怎么能脑补那么一大堆、回去做阅读理解怕不是能拿满分着呢，就感觉后脖颈突突地一痛，这时一期一振体贴地稍微弯下了腰问，嗅到那股若隐若现的药味，那股刺痛便如出现时那样闪电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没事。”
沈卯后退了一步，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耗脑是不是得吃点什么补补，“您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的处罚便是罚封印乱藤四郎一个星期。你好好保存他的本体，一个星期后带他再来见我即是。若有下次，我可不会这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是……？”
药研立刻补上一句：“多谢您的宽厚。”
沈卯摆了摆手，看了看毕恭毕敬的一期一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便带着来派们离开了湖边。
途中，便由明石|国行用简洁的语言说明三日月宗近邀约的目的，是希望能和审神者相互商议那些仍旧心存疑惑的刀剑一事。
“你直接说心有芥蒂就可以。”沈卯瞟了明石|国行一眼，没好气地说。
“或者直接说‘光吃饭不干活’也可以嘛，”爱染国俊说，“国行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国俊，你怎么能用‘啰嗦’来形容国行呢？”
萤丸震惊地瞪大了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然而还不等明石|国行感到安慰，他又接着说，“‘啰嗦’这个词一看就和极简主义的国行不符啊——应该用腹无点墨才更恰当呢！”
明石|国行：“……”
“噢噢！不愧是萤！”明明在局中，却又在局外的爱染国俊恍然大悟。
“……噗！”
看着这相互打趣的来派们，沈卯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啊！主君终于笑了！”
爱染国俊咧着嘴拉着沈卯的左手，“太好了！本来一路上看主君沉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我还在想，要不要晚上带主君一起去庙会——什么的~哈哈！因为我觉得庙会能让人很愉快！”
“谢谢……我笑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三个，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被来派们治愈了心灵，萦绕于心头上的郁气散去了不少，沈卯抿着唇笑道，“这样真好、嗯，超棒的。”
“那主君也加入我们吧！大家可以一起愉快起来！反正本来，我们和主君就是相互保护、相互依偎的关系——那再加一条相互取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应该说是顺其自然会发生的事情吧！”
萤丸一开始小跑到了三人的前面，倒退着走提议道，一边还高举着双手比划着。
沈卯忍不住提醒他：“啊，萤丸，小心路哟？”
“我没事的啦——啊！国俊你好狡猾！我也要拉着主君的手！”
说着，萤丸便跑到了黑发少女的右边，抱住了她的手臂，爱染国俊回头看向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后一步、守卫性地走在他们身后的、微眯着眼儿微笑地注视着他们背影的太刀的付丧神：“国行你觉得呢？”
于是沈卯僵了一下，也小心地侧过小半张脸，拿眼睛隐晦地打量明石|国行的表情：“……”
“……拜托——你们这是要累死我吗？”
被三双眼睛注视，绀桔梗色头发的青年无精打采地耙了耙自己额前的留海，“饶了我吧……”
“……诶、反正我们现在的关系模式也很好的吧！”
沈卯立刻回（退）头（缩）打哈哈，好掩饰她的尴尬。
“不行啦！主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今年的流行趋势是‘走出舒适圈’吗？”
萤丸拉着沈卯撒娇，顺便补刀，“而且某个眼镜男的建议其实无视也可以的啦！”
明石|国行嘴角抽搐：“……喂喂！我说萤——”
“？可是，”爱染国俊说，“国行他根本没有拒绝啊？”
沈卯：“……诶？”
明石|国行：“——、”
……啊，所以才说啊，有的时候野生生物的直觉真是了不得啊，尤其还是像他们家这只被爱染明王庇佑的野生动物。不过……真要说后悔，其实也没多少，只是面子上有点真实想法被当面戳穿所以有些挂不住啦……只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本来只是赌一把的，但是没有想到真的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审神者呢。
“……”
沈卯扭头，只拿那双黑色的眼珠子透过眼镜玻璃无言地看着明石|国行。
“但是不说出口的话那就是国行的错吧？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太没效率啦！”萤丸谴责他，“现在的时间可是很紧迫的呢！”
“……咳！”
明石|国行有点扛不住了，他赶紧转移话题，提及了刚才在湖边发生的那幕。他虽不是从头看到尾，但是以他的敏锐和智商，要把前因后果补全倒也不难，结论便是，审神者是否对粟田口的乱的处置太轻了些。
“太轻了么……”
提及正事，审神者头痛之余也还是正色道，“明石你觉得太轻了，我知道你是担忧我不能很好的立威……但是对一期一振而言，他只怕还觉得是我下手太重太狠了呢。你别看他一脸‘任凭主君处罚’，其实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反话。”
“虽说粟田口刀派现在归顺于您的麾下，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亲者痛仇者快。”
“唉，我知道，”
审神者皱眉，“但刑罚太轻不足以震慑恶人，太重又会让臣下们心寒……因为不公平待遇战国下克上的那还少吗？这明石你肯定比我清楚啊。就像大名鼎鼎的信长公——不就有野史传闻说是明智光秀一次宴会没办好，他便对对方百般羞辱，最后才导致了本能寺事件嘛。”
审神者叹了口气：“……而且，刑罚太重，很容易让权力倾斜。我是本丸之主，当我照着我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万一不幸迷失了自我的时候，谁来制止我呢？谁又能制止我呢？我不希望有一天，我让你们——……”
她蹙眉，欲言又止，但未尽之意来派们都很清楚。
半晌，最后她只苦笑道：“……所以，才真是头疼呢。”
“是什么使您烦扰至此呢？”
“哎！？”
几个人都骇了一跳，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目的地的门前停留良久了，而打开门的，正是邀请审神者来此地的提议人，三日月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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