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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茫无所知并不妨碍龟甲贞宗条件性反射地从审神者手中接过正体不明的馈赠。
“这个，很甜喔。”
大概是他的迷惘都溢出来了吧，审神者这样补充了一句，“……甜甜的，口感绵柔，我和退在万屋的一家甜点店也吃过，是最广受好评的一款…………嗯……像爱一样……………呃、啊！当然！要是你草莓或者奶油过敏的话——或者干脆不想吃的话，不吃也无所谓的！”
话才出口，沈卯就被自己那句“像爱一样”耻到了……而且为什么她会无端地把草莓蛋糕和爱联系到一块去啊也太唐突了吧ORZ……！
沈卯打了个寒噤，脸上的热度直线上升：“啊，好，嗯嗯……到这里就好了，谢谢你送我到这儿啊！”
她速度地客套了几句，不给龟甲贞宗一点儿反应的时间，拉着五虎退就往湖中石亭走。
“……然后呢？”
龟甲贞宗却问了，“接下来……的呢？”
“……”
对方都发问了，就这样装作信号不好没听见也太没礼貌了，沈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她只得转身，推了推眼镜，想了想说：“待机……可以吗？……接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会找你的。”
——她在说谎。
脸上的温度因为对着不熟悉的人扯谎不降反升了，龟甲贞宗会看出来吗？她在敷衍他。
——她在说谎。
龟甲贞宗当然看得出来：原来如此，是放置PLAY啊。
他恍然大悟，而审神者在他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的那刻眼神死地立马捂住了五虎退的耳朵。
“那就无所谓了，是主人大人的命令的话。啊啊……您这冷淡的视线，真是让人……！”
“……”
沈卯看着兴高采烈了起来的龟甲贞宗，垂下了眼睫。
“……你要是觉得蛋糕不好吃的话，就扔了吧。”
“怎么会！这可是主人大人的赠予啊！就算是毒，我也会畅饮如蜜的。”
“……”
“龟甲贞宗，随时等待您的传召！”
龟甲贞宗这样说着，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毫不迟疑地扭头就走了。
“……”
沈卯抿紧了唇，半晌，自嘲地一笑。
……这算什么。因为对方没有继续对话就放任自由。
……不过就算龟甲贞宗朝她不断发问，纠缠着要她鞭挞他——她还不了解自己吗，三分钟热度——心理开解也会因为得不到成效无法一蹴而就，而一脸无趣、不耐烦地放弃，躲着龟甲贞宗走的吧。
……这不还是，只会一味躲避么，她。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全面的好人，但是这么直面自己的缺点——不，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虚伪，却也不会改正什么的——
………………自我厌恶。
“……”
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沈卯神色戾戾地低头一看，是五虎退。这孩子看她看过去，抱着她的一条手臂：“大、大人，我们一起回去吧。”
……结果还让这孩子为自己担心，这也太不像话了。
尽管还是被一股无形的疲累所萦绕着，但是沈卯还是努力地朝着五虎退扬起与日常无异的笑容：“……是呢。再拖拖拉拉的话，留守的小老虎们肯定要生气啦。”
“要、要是老虎们生气的话，退、退可以帮大人哄老虎们……！”
五虎退乖乖巧巧地一笑，象牙色头发的男孩儿看起来就像奶油一样治愈人心。
但是，审神者的脚步还是再度停伫在原地了。她叹了一口气。
“——请您留步。”
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既然已经沉默地跟了一路，那为什么不能安静到她回天守阁呢？
此刻现身的那位刀剑付丧神，一袭浓蓝色的狩衣，上面隐约的暗纹与文雅的细节彰显着那衣装非凡品，当然，即使不靠衣装，眼前此人的容姿也足够醒目了，是能让在人群中望一眼、心既被捕捉俘虏的，那种程度的美丽。
而，让这种神仙下凡程度的美丽活泛起来，不至于让人在他静止时猜想“这该不会是哪个大家造就的人偶吧？”的，是他的那对眼眸。
夜下泉中盈着两弯峨眉月，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分明，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可谓点睛之笔。
盛着两个如钩玉魄的泉水定是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是十分清澈的，可是定睛一看，却发现光线似乎没有办法深入的模样；可若说泉水是浑浊的，沉下心一看，便能知晓是一池春水的表面早已被千帆世事吹皱成了沧桑模样。
然而尽管如此，那两轮仍旧熠熠生辉的新月、照旧散发出因为过于包容而堪称陷阱的极大吸引力，使认真对上他视线、并被他如此这样注视的人，生出自己是嫦娥的错觉，并且无法抑制地想要奔向他、安眠在他的怀抱里寻求洁静，远离喧嚣。
即便他没有那张脸，那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双眸，都足够摄人心魄了。
“……啊。”
直到五虎退倏地用力抓紧了她的衣袖，沈卯才蓦然回过神来，反应过她居然看人看呆的事实。
……不过这世间，居然还真的有这般把秀色可餐的字面意义活灵活现地演绎出来的风流人物啊。沙汰老师立绘里的三日月宗近已经足够好看了，但仍不足真人千分之一的风采啊！
沈卯不由得想到了一日前狐之助举例提到的安倍晴明。思维发射之下，她觉着三日月宗近和那个大阴阳师一定都是一般的雪胎梅骨，霞姿月韵。
“您好呀，这位姬君。我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通常被认为是天下五剑中最美，有“名物中的名物”之誉，大约是那样看出神的目光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的缘故吧，他的神色如常，并未面露异色，也没有出声让她清醒过来——那样，被当事人提醒的沈卯，尴尬癌一定会当场发作的——而是相当体贴地等候她自己回神。
“啊，按照这个时代的话，”
一语毕了，他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纰漏一般，面容上稍稍地流露出些许歉意，修正道，“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为‘Lady’？”
因为他审慎尊重的态度，沈卯也提起了精神，有些局促地回答：“……可以。”
两个字出口，她有觉着自己这样未免有些骄矜，就算她本来并无此意：“您好，您叫我Sh——沉兔就好了。我旁边的是五虎退……”
“……”
五虎退垂眸一言不发，但是他已经快要躲到审神者的背后去了。
“……退？”
虽然这样询问，但沈卯任由五虎退缩在了自己的身后，“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
五虎退只是摇了摇低下去的脑袋，抱紧了她的手臂。
“哎呀，退，好见不见呢，”
三日月宗近朝忽视他的五虎退温和地打招呼，“看到你没有事情，真是太好了呢。”
五虎退的样子有些瑟缩，沈卯本来该下意识地怀疑起三日月宗近的，但是，他虽着的是华贵的公家狩衣，却自具魏晋风流名士“毁谤自外来，人只贵自修”的从容气魄，这种气质总能打消一切对他的揣测。是以，她没有直接告别打道回府，而是把五虎退往自己的身后揽了揽，确保自己能护住他之后又看向了太刀的付丧神。
“三日月先生从前认识退吗？”
沈卯在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之后连忙改口，“退以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没事吧？”
“您不必如此，我的回答没有‘只答一个’之类的限制的。一般而言，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三日月宗近哭笑不得——沈卯惊讶了一小下，因为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活”的更接近与一个凡人，“嗯，没错。我从前的确认识退。毕竟，我们曾经隶属同一个本丸……当然，现在也一样。”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一眼五虎退，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攥住审神者的几根细小手指。
“……”他收回了目光，“但是，至于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能说。”
“为什么？是……需要避讳的大事件吗？”
“对我而言并非如此，不过，退才是那个当事人啊。”
三日月宗近摇了摇头，“所以我认为那件事情，只有他才有那个资格对您说出来。”
“喔。”
沈卯明白了，“的确。在退愿意将往事告知我之前，我会静静等待他释然的。谢谢您告诉我这件事，三日月先生。还有，从前这孩子承蒙您照顾了。不日我会登门拜访感谢您的。”
“——”
可是五虎退却颤抖得更厉害了，沈卯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正常，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她想，大概是因为她和三日月宗近提及了对五虎退而言是阴影的往事，所以引起了他的不适吧。所以，就算确认了三日月宗近是心智坚韧地在这个不幸的本丸里坚守了本心的人，沈卯还是决定和他告别，先带五虎退回去。
“那么——三日月先生是偶然途经此地的吗？”
沈卯客套了一下，下一句就该跟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却没有想到三日月宗近叹了口气。
“……事实上，我是专程来找您的。准确地来说，是物吉、啊，贞宗家的那孩子，物吉贞宗拜托我来的。”
“诶？”
沈卯愣了一下，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是因为看见我把龟甲贞宗带走的缘故吗？”
“您不必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三日月宗近再度轻叹道，“虽说不上知根知底，但我对龟甲君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和人形给人的印象不同，那孩子是一个执拗的个性，而且，很容易钻牛角尖。我虽然没有看见，但是，想必是他站出来拦住了您吧？”
“……”
想到了龟甲贞宗的异常和扭曲，沈卯的眼眸都因为低落的心情晦暗了几分，“这个本丸，究竟……”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明明是八个镇守风穴，稳定空间的楔之位的本丸之一，为什么发生不幸呢？
是因为对于这种本丸而言，审神者比付丧神重要的多吗？还是因为前任审神者的权势惊人呢？但TA最终也死了，是想要这个战略位置的势力在看不见的地方博弈甚至波及了本丸内部吗？
三人之间一下子便沉默下去了。
“……我能称呼您为‘主君’吗？”
三日月宗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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