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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至了门口,尹天仇刚要敲门,复想到,杜若风应该还在睡着,于是轻轻推开房门。谁知一抬眼,却见杜若风倚在床上,一只脚被樊清雅包上好几层绷带,像块要胀开的发糕。一张脸倒看来好了些许,见到尹天仇,若无其事问道:“谁帮我治的伤?”
尹天仇将门合上,与杜若风道:“樊清雅掌柜。”
杜若风复望了眼自己的腿,着实感觉不到痛了,只是一客栈老板娘的手艺,怎会帮自己将骨头完好正了回去呢?
正奇怪时,尹天仇已然坐到面前,贴心问道:“小白,你觉得好些了吗?需不需要,再给你找个大夫看一下?”
杜若风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死表情:“你去将纸与笔拿来给我。”
尹天仇点头,忙回身往书桌前去,一只手腾开衣袂,研磨时与杜若风问道:“小白你要练字啊?”
杜若风不说话,尹天仇继续道:“也是啊,小白你现在受伤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写写字消遣一下也好……”
“快点!”杜若风懒得听尹天仇废话,与尹天仇道:“我要写信。”
尹天仇一愣,复将纸笔铺好放到杜若风身前,与杜若风问道:“写信?你要给谁写信啊?”
杜若风瞪了眼尹天仇,道:“你管不着!”
尹天仇一脸委屈,蹲在一旁为杜若风悉心研磨,一边盯盯望着杜若风面前纸张,却见许久,对方都没下笔。
其实杜若风也是不知该如何了,他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却不知该找谁求救。执笔愣在原地半晌,忽听尹天仇道:“小白,你要给谁写信啊?你是不是怕我看啊?那我不看了!”
话毕,尹天仇双手捂住眼睛,一张脸盲目望向杜若风。
杜若风不忍一笑,被尹天仇弄得没了恼火。适逢尹天仇好奇,眼睛从手指间露出来,望着杜若风笑意阑珊,心忽痛的不能自拔。
尹天仇没甚抵御力,情绪跟着痛楚牵动,轻易被杜若风注意到:“你怎么了?”
尹天仇捂着胸口起身,与杜若风逞强道:“没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这阵子心口总是一抽一抽的疼。”
杜若风望着尹天仇,半晌收回目光,手不自觉放在胸口位置,神色一晃,忽与尹天仇问道:“你可是……”
尹天仇同样望向杜若风,乍觉时光迟缓,烛光流转的瞬间,听杜若风继续道:“对那月华阁的老板娘动心了?”
尹天仇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何解啊?”
杜若风道:“你忘了‘牡丹花下死’的效用,倘若你动了情,便会毒发的。”
尹天仇方清晓心疼的原因,只单望着杜若风,便痛的不能自拔,可又不肯承认,自己竟真的喜欢上一个男子。缓慢低下头,故作一副淡然模样:“我对那女掌柜不喜欢,我…我一个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怎么可能懂得情爱。”
杜若风收回目光,继续端详面前纸张:“说的也是,你可能是饿了,下楼去吃点东西吧。”话及此,杜若风从一旁掏出钱袋,扔进尹天仇怀中。
尹天仇点了点头,抱着钱袋走出门去,其实不过在门口站着,怕再见到杜若风,惹得心痛罢了。
尹天仇自想过,自己日后当了官,有了钱,要娶一个温良贤惠的女子为自己传宗接代的。可自己如今却喜欢上一个男人,男人?男人喜欢男人?不知爹娘会不会愿意自己娶一个男人?且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日后还能传宗接代吗?
尹天仇单纯想着,登时纠结起来,复想到自己身上的还没解,保不齐这辈子都没了解毒的可能,如今又喜欢上一个男人,要是让爹爹娘亲知道,自己说不定会将二老气死……
思及此,尹天仇满心愧疚。一脸惆怅地下了楼,才觉窗外天色几明,店小二正站在门口扫地,见到尹天仇,自想着,这公子说不定是自己以后的男掌柜,笑眯眯上前打招呼:“公子这么早就醒了?睡得可好?”
尹天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耷拉着身子坐到一旁,懒得与店小二言语。
店小二却好奇着上前,与尹天仇问道:“公子你看上去有些心烦啊?可是房间住的不好?”
尹天仇忙摆手,与店小二道:“没有没有,房间很好,没什么问题。我心烦,只是因为我自己的事。”
店小二放下手中扫帚,拽下肩上抹布于手中揉搓着:“那公子要不要喝酒啊?心烦的话,喝酒可是顶好的。”
尹天仇从小在少林寺修行,自然没尝过酒是何味,只听书上说,饮酒解千愁。当然方丈也说过,酒乃穿肠毒药,如今自己心烦成这副模样,尝一尝酒,说不定真能解一下愁苦之情。这般想着,尹天仇与店小二点了点头,道:“那小二哥你少给我些尝尝吧,我钱不多,可不敢花完了。”
店小二乐呵呵点头,自觉得,这公子若是做了自己的男掌柜,樊清雅哪里还会在乎这些酒钱。从一旁酒坛中打出一壶上好易上头的女儿红,端给尹天仇:“公子喝好。”
尹天仇好奇接过酒樽,掀开小壶盖闻了闻,不禁被那辛辣酒味冲了鼻子。嫌弃着望了眼壶中酒水,想着若能解愁,难喝也便难喝好了,方仰头灌了一口。
烫过五脏六腑的酒水于胃中盘旋片刻,尹天仇难过地差点呕出来。毕竟是第一次尝酒,尹天仇只这一口便晕头转向,糊涂着趴在桌上,隐约望见樊清雅一身绿衣阑珊,于楼梯上缓缓踱步而下,近了自己处,额头触到一抹冰凉。
然尹天仇说不出话来,半个脑袋贴在桌上,模糊听樊清雅问自己:“公子这是怎么了?昨夜可睡过?”
尹天仇晃了晃脑袋,刚要开口,却见樊清雅的脸渐渐虚化,再清晰时,却变成了杜若风。尹天仇一愣,收身时脚下一滑,从椅子上‘啪嗒’跌了下去。
樊清雅见状,忙伸手去扶,尹天仇却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情乱之际,无奈哭诉道:“不能这样啊……真的不可以这样啊……”
樊清雅懵了懵,见尹天仇已然喝得糊涂,试探问道:“不可以怎么?”
尹天仇委屈着哭出来,望向视线中已然变成杜若风的樊清雅,哀伤道:“如果我娘知道我喜欢你了,他们一定会气死的。再加上我身上的毒,我真是愧对我爹娘,我还要为我们尹家传宗接代的,可是现在中了毒,又喜欢上你这样一个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难过啊,可我真的还是好喜欢你……小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樊清雅微微皱眉,关切道:“你中了什么毒啊?”
尹天仇恼火着甩开樊清雅,抱怨道:“你还问我?都是你给我下的什么‘牡丹花下死’,你又没有解药!害得我不能娶老婆,这辈子和和尚有什么区别?我如今又喜欢上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及此,尹天仇不慌不忙打了个嗝,身子一栽,仰头晕睡在地上。
这一睡,又至了夜里,尹天仇再次睁开眼睛,见自己已然躺在房中,屋中一片宁静,气氛怡人地令尹天仇怀疑,自己会否还在梦中。
起身时,尹天仇但觉背部痛的厉害,想是昨夜摔在地上弄出来的肿痛。可因那酒太烈性,尹天仇任是如何回想,都记不起,昨夜自己喝多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揉着疲惫的腰身起来,尹天仇走到桌前,先是喝了杯茶水漱口,随后无趣地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时,不自觉往一旁望去,便见隔壁的杜若风倚在窗口,一只受伤的脚被包的像个粽子,横在窗格处,盖住了半张笑意阑珊的脸。
墨色天清里,凉月静如瓷。
尹天仇歪了歪脑袋,彻底望见杜若风笑颜,一时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杜若风却一副神秘态度,仿佛知晓了什么秘闻般,别过眼去,望向月光。
尹天仇直直盯着杜若风,许久,见他不理自己,也没了主意。收身同样望向城墙后的半壁月光,歇不下心头烦乱,总忍不住偷偷望一眼杜若风。
也不知第几次偷望,杜若风忽打了个哈欠,回望向尹天仇,倒将尹天仇吓了一跳。
杜若风轻扬嘴角,一想到尹天仇白日房间中的动静,便不觉好笑,可怕对方害羞,又不敢明说,从一旁拾起张写满字的宣纸,轻轻一甩,像放飞蝴蝶似的扔到尹天仇怀里:“这是你的东西吧?”
尹天仇捧着宣纸,分辨了一下字迹与内容,与杜若风老实点头:“是我的啊。”
杜若风厉声道:“那放在我这里做什么?”
尹天仇但觉委屈,这可是那天夜里,他一边照顾杜若风一边默背下来的诗文,他如今竟还问自己,本想理论一番,却撞上杜若风溢着笑的一双眼,心头处重重一震,反复颠簸起来。
尹天仇想,这一遭,自己算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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