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既如此不愿放手

　　如果进一步会生死相别，那我退一步选择成全

　　校园里熟悉的环境景致将往昔如画卷一般带到脑海里，他们一起渡过了几年快乐的时光，那样美好、难得与可贵。
　　小艾与陶伶边走边聊，这是她们毕业后首次一起重游大学校园。一草一木、一路一径、一墙一阁均留在她们青葱岁月，恬和灿然。
　　经过图书馆，有人在远处叫着叶小艾的名字，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随着方向寻过去，发现于语正边叫她边往她俩的方向跑来。
　　小艾惊喜地回应着：“怎么你也在这里，好巧。”大学时代的同学不邀自聚，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我回来看看爸妈，随便也看一下老刘。”于语已经有段比较长的时间没看见叶小艾，今天这样碰巧遇见很是让他欣喜不已。没怎么思考，随着本心，他抓住了叶小艾的手。“怎么回来了，还来学校？”
　　小艾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瞬间于语的掌心空荡荡的，他的心沉了一下。
　　“正好出差过来，有半天时间空闲，几年没来了，回来看看。你怎么样，这段时间还顺利吧。”小艾当然指的是工作进展情况。
　　于语促狭一笑，一帘郁色涌进眼底：“没你在怎么能好。”一语双关，让在一旁静听的陶伶觉得有些局谨。她借口旁边小超市买瓶酸奶，将空间留给了两人。有些话第三人在场听到，有点尴尬。
　　风中有些落叶，飞旋缓慢地坠落，最后绵弱孱弱地飘落于地面，被来往的自行车或行人碾过。
　　“于语.......我.......”她伫立在柏树下，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但刚才的自然与欣喜已从她的眉间散去。她的一只手来回轻抚着另一只手臂，背脊有些僵硬，让人感觉到她的拘束。
　　于语望向她，眼眸月沉星暗，骤涌着太多情绪，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想去拥抱她。他太想念她，这几年他们时常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的分离几乎没有过。唯一一次就是于语在留学期间回国参加父亲的生日聚会。
　　“你以后怎么打算的？还是在H市发展吗？”
　　“嗯，房子都买在那边了。工作室也开了，接了几单小业务。”
　　“你真打算不理我了？”
　　“我不是不理你，只是觉得在你身边会让你为难，会让你伤心难过。”
　　“那是你自以为想到的，你有没有从我的角度考虑过？”
　　“你知道的......我......”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爱情，我无法给你想要的，只能离开你，不再干扰你。
　　于语走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拉起她的手腕，眼底聚集着百感交集，“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明白。我.......只想在你身边。”
　　“我真的非常珍惜你这样一位朋友，你想像不到我怎样的困惑为难，我们本不该是这样的.......再这样下去.......真的太可惜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人都会很尴尬，会逐渐地疏离，几年的友谊会随时间的冲淡而消磨贻尽。这是你我愿意看到的结局吗？
　　“那怎样我们才能像以前那般相处？”
　　“过段时间吧，一切交给时间的魔力，它会平复一切。”
　　“如果，一年，两年或者许多年以后，我还是走不出来，你还是这样和我保持距离吗？”
　　“不会的，于语，你有自己的交际圈，你会有自己崭新的生活和女性朋友，慢慢地你会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也许没有我在，你才能走出来。而且我也将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我愿意再次接受他......”
　　小艾的眼眶逐渐泛红，她艰难地说出这些话，眼睛清光微亮，澄澈无比。
　　于语的心在听到叶小艾最后一句话禁不住地抽疼，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排山倒海的失落、悲戚将他置于幽深的水中，似要将他窒息。他想要说什么，嘴唇一翕一张，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说什么？难道说，不要爱他，不要再接受他，因为我一直爱你，我想成为你的爱人，我想一路陪你走下去，请不要弃我而去。
　　一阵车轮快速摩擦地面，喧嚣的声音冲击还来。街上的人都随着声响看向车辆飞驰而来的方向。这短暂的刹那间，叶小艾看清驾驶座上是卓晨俪。此时的她面容扭曲，潮红而狰狞，眼睛睁得很大，一双瞳仁死死地盯住他们的方向，带着狠毒绝杀的神情，轿车如快速扑来的野兽嘶叫着卷尘而来。在生与死的一瞬，叶小艾用力将于语紧紧抱住，转身将身体背对车辆的突袭，躲避的同时她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她柔弱的身躯，抗挡着千均压力，承受着万腾冲击，背负着对他的无限愧疚。
　　巨大的冲击力将叶小艾和于语撞开。片刻，于语扑向如芊芊绵苇瘫软地滑向地面的叶小艾，他脸色如纸一般惨白，周围陷入了沉寂的深涡，一切变得模糊，天与地以及周围的景致只剩下灰与白。夺眶而出的泪水如烙铁灼烧，他用力将双臂环住她都没能让她立起。他的嘴唇颤抖，发出低闷的呜咽与哭泣，那声音却如钝刀一般在心间划下道道血痕。
　　手术室外，呼吸仿佛窒匿在滴答的时钟声里。于语、陶伶、杜衡天、杨芷青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果。走廊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片刻张远杉已跑近他们。他的身后跟着关容，均面色沉郁悲痛。被告之手术仍在进行中，张远杉感到自己的胸腔堵得无法呼吸，心脏仿佛闷于其间焚烧，他面如死灰，双眼红肿，双手死命地攫成拳，因用力过度骨节泛紫。他顷身立在于语前，片言未发，出乎意料地一拳挥向他。一个趔趄，于语的头被击得偏向一侧的墙壁。他没有抵抗，耷怂着头毫无生气，木然地承受着张远杉扑天盖地的怒气与攻击。
　　众人将张远杉拖开，他喘着粗气，神色愤怨：“她为了救你才.......”一股浊气混搅在心里，掺杂着惶恐不安、痛苦无力，他拼命想抓住的，却好像如沙砾般越是用力越是握不住。此时什么都不太重要了，只要她还好好活着。
　　两周后。
　　于语每天都来医院看叶小艾，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各项体征逐渐恢复正常，但人还是处于晕迷的状态。张远杉一直住在医院，小艾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是他负责。他没有阻止于语的探望，只是每次他出现时，他都会在门外候着，本来不抽烟的人现在也学回抽烟排解，压抑哀伤的神情让经过的人不忍直视。
　　他从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进去，于语坐在床前对小艾说着什么。他别过脸，深吸一口烟，将还没吸完的烟头掐灭扔进垃圾箱内。返身扭开病房门锁走进去。
　　于语的话响于耳际：“事务所有LILY和小邓他们看着，一切都还好。对了，他们都想来看你，被我拦下了，我知道你向来不想麻烦别人，静养下也好。”
　　张远杉打了一盆温水，放在床头旁的柜子上，将毛巾浸湿拧干，默默地帮小艾清洗脸颊。
　　室内陷入一阵静默中，于语坐在床的一旁，看着张远杉细致地一寸寸地用毛巾擦洗着她脸庞。他的动作极其温柔，神情虔诚，他开始慢慢地诉说着，好似房间里只有他和叶小艾。
　　“我们从小就玩在一起，后来两家大人没在一起上班后分开过一段时间。再遇上时，我们成了邻居，她高一我高三。每天和她一同上学放学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可以和她短暂地单独相处。学校附近的街道都留下我们一起骑单车经过的身影。在学校时，我也是找一切可能的办法接近她。我们不在一个班，我经常在走廊上、操场上、教室外寻找她的身影，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瞥也让我心跳不已。那种悸动的感觉我记得非常清晰，这世间除了她，这辈子再没有人带给我这种感觉。为了接近她，我让她为我打饭，帮我买学习用品......那时的她很依赖我，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她总是第一个就问我。我和她从来都没有秘密。这种从小用时间堆砌的默契与情意，我一直觉得尤若珍宝，不可复拟。”
　　他顿了一下，继续：“我的成绩很好，想她和我一起考进庆远大学，所以那时即便我再忙也要为她补习，在我的引导感染下当然也加上她自己的努力，她如愿考起了庆远大学。”他抬眼看了一眼于语，随后垂头面无表情地将毛巾放进温水中洗搓一阵，再拧开，既而将小艾的袖子卷起，用温热的毛巾缓慢仔细地擦拭她的手臂。
　　“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她喜欢听歌，尤其喜欢节奏感欢快的歌曲；喜欢小动物，和我一起经营过宠物场，因为她我赚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才有了今天的小有成绩。她父母当年离婚的事对她打击甚大，以至于她胆怯排斥感情。可是她为了我的事业顺利居然去求她的后妈......”张远杉的声音因情绪而有了起伏，因哽咽而停顿。“都说少年的情义最真挚最深淳。我们互相渗进对方的命运，一同经历了生长的悲喜与时光的磨砺。即使是当年误会让我们分开，我也没愿放手。当然我承认一度我恨你们，恨她的绝情，恨你抢走了我心爱的人。我从没想过会失去她。可是现在......”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将脸背向于语，身体微躬轻颤，将手抬起在面颊上拂过，过了好一会儿，他好似平复了情绪，继续道：“我只希望她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她愿意做怎样的决定，我都尊重她。”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变得有些瘫软乏力，嘴角紧抿，布满青黑胡茬的下巴轮廓更显刚毅，棱角分明。你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那一定是爱到极致了。只要你开心快乐地活下去,我会退出。
　　于语安静地坐在那里，他所说的每一句都像一把薄利的尖刀划过他的肋骨。在执意与放手间做抉择真的好困难。
　　于语早就知道他和她的故事，如果没有当年的误会，她不会远走他乡，不会与张远杉隔绝，更不会允许自己的接近。回忆起，出事前她和他说过的最后一段话，再面对着此时面前这个深情满怀、掩饰不住痴情的男人，还有她在那危急的一瞬想也没想就舍身救自己的行为。
　　于语觉得有些爱已超越了自己的理解和承受，他自认他的爱也是纯粹无私的，可是既然她已做出了决定，但还是在那生与死抉择的瞬间选择救他，她是怀着怎样的愧疚怎样的自责才会义无反顾。她心里装的东西太过沉重，她需要轻装上阵，去追求以后生活的轻松与惬意，他想她快乐，那么放手也是深爱与祝福。他已经拥有了曾经不敢奢求的在她身旁的四五年时光，现在是该自己远离的时候了。
　　他看着张远杉又去换了盆热水将小艾翻身继续为她清洗背部，动作轻缓体贴。有些感动的情绪游溢在心间，这个男人这么心细如发、执着地爱她，不管发生什么都坚定地守护着她，她也愿意再接受他。那他们以后肯定会幸福吧，比跟他在一起还要幸福吧。只要她醒来，只要看她一眼她清醒健康的时候，我就会走。我选择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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