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既如此不愿放手

　　我和你不可能

　　几月后。
　　MQ大楼会议厅里，杜衡天在席上做着过去几个月新型智能医疗产品的季度大区销售总结。他风度翩翩、西装革履地站在投影屏前，用各项事先精心收纳、汇总、统计出的数据讲释。
　　“最后，有请张总上台做最后会议阵词。”
　　大厅里数十名各大区销售精英报以热烈掌声。
　　MQ公司这一年多来为这个新型的智能医疗设备项目做了精心准备，包括各项市场分析、调研、技术研发、产品设计、渠道发展。因为前期各方细致的工作、高层大胆启用以及对市场精确的分析与预测促使这类新产品的面世及现如今的成功。这短短数月，此类产品以精密的体感分析、卓越的产品功能、体贴时尚的外观设计倍受市场追捧，销量劲爆。
　　张远杉昴首挺胸，信步上台，身势英挺、矫健隽拔。他身着深蓝色衬衫，暗纹领带，同色系的西服，映衬着他清冷硬朗的气质，深邃清俊的五官。
　　“据我拿到的统计数据，我司的这款医疗产品已经占到全国同类产品销售比例的60%以上。这个优异成绩与各位身处一线销售战场上同事们的杰出贡献密不可分。接下来，我们将继续投入科技研发资金，不断创新、完善，让每个使用MQ产品的客户都放心托付；让有需求的潜在客户都会优先考虑到MQ。因为它即代表了安全、健康、科学、周到！为了褒奖对我司有杰出贡献的各位，我与高层决定，年底奖金将额外奖励三个月工资。”......
　　场间士气鼓舞，掌声雷动。
　　台下的员工均被老板慷慨激昂的演说打动，女员工更被他飒爽俊越的英姿折服。
　　“张总好帅啊，气质超凡脱俗，我听说他还没结婚？”
　　“我的表妹是总经理楼层的，听说他是没结婚。据说以前有个大学的女朋友，可不知什么原因分手了。后来也没见他再交女朋友。”
　　“这么痴心？好难得。”
　　“你不知道，我听表妹说，经常有女孩故意制造机会以工作上的名义与他接近，但最后被他冷淡的反应弄得知难而退。但也有一两个不死心的，挺执着的。”
　　会后，公司所有员工一起前往酒店聚餐。张远杉与杜衡天一起在酒席间怀盏交错，与员工一起觥筹互敬。几圈下来，张远杉有些醉意。
　　他走向厅外的露台，想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片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一个趔趄，此时一双滑如凝脂的手臂缠上他的胳膊，一张娇艳如花的面容出现在他身侧。她紧紧地依偎着他，如此的近。其实他还没醉到那种程度，自然对这般的亲近抗拒、不满，但又不好拂人的好意。他只沉下脸来，将卓晨俪的手轻轻地挪开：“谢谢。我没关系。”他将两人的身体保持在一定距离，用手摁了一下太阳穴，借着冷风让自己迅速的清醒。
　　“卓晨俪，里面有几个你们商务部的同事，难得到总部来，你不去陪陪？”
　　“我哪敢去，去了又要多喝几杯。”
　　张远杉不再说话，看向远处天空黑幕上的点点星光，在大气层的烟氲中，若闪若隐。
　　“远杉，你怎么样？我看你刚才站都站不稳。”
　　“我没事。你忙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可我想陪着你......”
　　气氛再次沉寂下去。张远杉背脊挺得很直，嘴唇紧抿，静默地看着远方。一时卓晨俪不知怎么打破这份冰隔。过了一会儿见张远杉不理睬自己，她进去端了两杯水果汁，回来递给他一杯。
　　“谢谢！”张远杉接过。
　　“远杉，这段时间你瘦了。你经常加班加点的工作，也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好的，我知道。谢谢！我现在好一点了，进去了。”你不走，那只有我走了。
　　进去又是几轮敬酒，张远杉更头晕得厉害了。杜衡天见势不对，便吩咐顺路的杨芷青与司机一起送他回家。
　　在车上，杨芷青侧身看向身边的张远杉，此时他头向后仰起，紧闭双目，眉宇紧锁。领带已被他扯得松开到第二颗钮扣的位置，紧致肌肤与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杨芷青打开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轻声说：“张远杉，喝一点水，可能对解酒有些好处。”他们都出自同所大学，自然关系亲近一点，不用称他张总。
　　张远杉微睁开眼睛，接过这瓶水，连喝几口。他似是想起什么，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芷青，这段时间小艾联系你了吗？”杨芷青如今成为他和小艾之间的介质，通过她他知道叶小艾目前的情况。他知道她和于语将事业迁到了其他城市，这几个月接了几个CASE已在当地站稳了脚跟。他控制住自己没去找她，因为他曾经答应要尊重她的选择，她说她想离开，那就让她离开一段时间。但他还是止不住想打听她的近况。
　　“前段时间，她离开了和于语合作的公司，自己单独出来在H市开了一家设计师事务所。”
　　听毕，张远杉霎地睁大了眼睛：“她独自离开？什么时候的事？发生了什么？”
　　“可能有几周了吧。我也是前两天才听她说起，好像是于语的母亲找到她。”
　　于语的母亲找到她，她就离开了。那他母亲是强迫她与于语在一起，她没答应，被迫离开？还是因为上次因她而起的针对于省长的风波让他母亲对她心生不满，不让她继续待在于语身边？不管是哪种可能，她都肯定受了委屈，迫于无奈才会既不能待在那座城市也不能回归故里，选择了H市。那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背井离乡，一人独自在外拼搏。
　　张远杉觉得心口被什么撕裂着。“她怎么这么傻，一人单独在外，吃这些苦头。”
　　“我劝她回来，她不肯。”
　　“她就是犟。”他用极低的声音说着，像有一团郁积的气困淀在喉间，沉闷凝滞。
　　张远杉跌跌撞撞地下车往小区楼房走去，杨芷青生怕他摔跤，跑上前扶着他。她侧身看向他时，发现一滴泪顺着他的鼻侧滑落下来。
　　此时的夜风萧瑟，呼呼地吹得人脸庞都有些生疼。看见那滴泪，杨芷青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捅了个窟窿，那生冷的北风灌进自己的身体，又寒又僵，空空荡荡。他是怎么坚强、优秀、成功、光环加冕的人。可是此时他看上去却并不快乐，相反还这么落寞、空虚与孤独。
　　“你可以去把她找回来呀。”其实她刚才看见了卓晨俪主动讨好的表演，她有些担心叶小艾。毕竟卓晨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也许促成他和小艾的复合是个明智之举。
　　“......她不让......”他的声音很低，无力而失落。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她：“当年叶小艾被于语催着去美国留学，那段时间我的公司被查，设备被扣，一心想着解决公司的事，对她关心少了些，也没注意她那时的情绪反应。她对离开我的原因只字不提，但我隐隐觉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不会那么绝情。我始终不能相信她不再爱我了......”
　　杨芷青想了想，有些事情早已埋进她的心里，她也不知道她所知道的情况和那种猜测对不对。也许此时说出来，让他可以解脱于束缚，放手去追回已失去的、他执着于而得不到的美好；也让她的好友求得一生的幸福。他毕竟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伴。
　　“那段时间......”她的话刚开头便被一清越婉转的女声打断。他们同时往前方看去，卓晨俪衣着光鲜，亭亭玉立地站在楼下。她的眼正盯着杨芷青搀扶张远杉的手。今晚她得知张远杉提前离开，便追着赶到了他家楼下。
　　“远杉......我知道你酒喝多了，特意给你送醒酒药过来。哟，杨经理也在呀。真是好巧。”
　　“卓经理......”杨芷青被她刻意的语调弄得局措不安，气氛有些尴尬。
　　张远杉紧蹙着眉心，这个女人最近缠得他不胜其烦。这么主动纠缠，他再不表态而放任她这么胡闹下去，真不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他示意杨芷青在一旁等他，一会儿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接过卓晨俪递来的药盒，他客气地回应：“谢谢！其实你不用专程为我送过来。”
　　“远杉，我担心你......”
　　张远杉抬手打断她继续下去的势头：“好了，太晚了，你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那她呢？”张远杉示意杨芷青等在一边，明显是想将她留下。而此时却那么迫切地想赶她走，卓晨俪一时情急，想也没想便说出来，那醋酸味让他眉头蹙得更紧。
　　“其实我已经明里暗里对你说过好几次了。相信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我和你不可能。因为......除了叶小艾，我心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人。”
　　“你只记得她，可曾想过给我或者其他爱慕你的女孩一点机会，当然也包括她？”她手指向杨芷青。委屈、不甘而无从使力。
　　“你胡说八道什么？”张远杉神情蓦地一沉，断然痛喝，他不想让叶小艾好友杨芷青难堪。
　　“我胡说？她对你的心思你不明白？”她与杨芷青同事好几年，女人的观察力和直觉总是很准。那看向爱的人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真情流露。“我还亲耳听见叶小艾暗示她去追求你，说明她也知道。”
　　“你听见什么？”张远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小艾心里早已没有你了，不然她不会鼓励其他女人追求你。”
　　“够了，卓晨俪。小刘，快把她送回家。”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张远杉想停止此时的纠葛，大声叫着司机。
　　张远杉的痛斥和不满将她激怒：“我偏不走。我这几年怎么对你，你该心知肚明。事业上我们配合默契，只有我能站在你的身旁，辅佐你，与你开疆扩土。在你最失意、沉沦的时候，难道不是我刻意安慰让你逐渐走出低落。我的爱与情义，难道没让你有一丝动心？叶小艾从家势、财力、能力、样貌上都配不上你，只有我最适合你！”今夜的她见到他与杨芷青相谈甚欢，甚至让她扶住他的胳膊，这种姿势刺激着她，那妒忌让她心神不安，他的刻意冷落也引起了她的情绪。
　　张远杉脸色铁青：“别在我面前说小艾的坏话。她的好，任何人也比不上。”
　　“她好？她会这么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怀疑你、离开你？让你那么难过、伤心？”
　　张远杉顿时警觉：“什么话让她怀疑我，离开我？”
　　卓晨俪察觉到失言立即噤音，她掩饰着自己的仓皇失措，转身想走。但她越是如此掩饰不安，越是说明她心里有鬼。张远杉哪容她逃离，他快步向前用力抓紧她的双手，双眼雷厉一般逼视着她：“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你放开我的手，好痛！”
　　两人的抓扯叫嚣引来了小区里的保安，杨芷青拉住张远杉的手臂，怕他一时情急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急声说：“远杉，放开她，她今天不会再说什么的。”
　　“今天不说，等我之后查到什么我会让你付出沉重代价。”他的表情骇人，周身喷薄着恶狠狠的怒意，向卓晨俪袭卷而来。
　　他的威胁让卓晨俪一阵冷噤。如果让他知道当年是什么原因让他和叶小艾分离，以他言必行、行必果，狠厉的作风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可以预料。正是这种了解与熟悉才让她不寒而栗。她后悔刚才她的口不择言、失去理智。可说出去的话如覆水难收，那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徨恐不已。她会死不认帐，过去那么久了，应该没有任何线索可以留下。即使叶小艾说出来，那她也会坚持张远杉当晚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是她自己要走的。不要把帐算在我头上。”
　　寒夜里的风卷起她长曵的裙角，张狂而诡丽。她本是艳丽夺目的，但此时的神情与姿态却让人觉得狰狞。
　　待确定今晚再问不出什么，等卓晨俪走后，张远杉让杨芷青来到自己的家里。他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手轻揉额头，几分疲惫，几分阴沉。他似是思量着什么，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刚才没说完，你继续。”
　　卓晨俪一针见血地道出杨芷青的心声让她此时不敢抬头与张远杉对视。这几年默默地爱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爱无声而怯懦。她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他不会接受她。他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女人，他都没有在乎，何况她。他的爱就像一道激光，凌厉向前，干净利落。没有光晕可分散到其他角落甚至周围。只有一个方向，那里就是叶小艾。
　　她想了想，遣了下用语：“我们当年都以为她是爱上了于语才离开的，可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和于语并没真正走到一起。那么当年她离开就是其他原因。我回忆、分析了一下，也不知道对不对啊。”她像陷入了回忆中，眼神有些焕散。
　　“那时叶小艾知道你公司出了问题，心里替你担心，又不好向你打听。后来她找上她的后妈......”她看了一眼张远杉，果然当她提到那个人时，张远杉露出了惊愕、出乎意料的表情。
　　“我们都知道她有多不待见那个女人，她致使了她父母的离异。这一直都是小艾的遗憾。”
　　“我知道。”张远杉的声音有些暗哑。
　　“她找到她后妈帮忙，让她出面担保让你们公司的设备提前解除扣留。”
　　“这些我都一直不知道。”
　　“我想小艾当时一定很爱你，才会做出牺牲。当时她问我能不能找自己的仇人帮忙，她将那个女人当成是仇人。”
　　张远杉觉得心一阵灸疼，他看着杨芷青听她继续说下去，神色有些哀伤。
　　“她心里担心你的公司，又低头请后妈帮忙，那段时间你们还吵架闹得挺厉害。估计她当时的心情是非常低落的。听着刚才卓晨俪的话，再联想起以前她与她的闺蜜在办公室聊天曾说过的话。她说她不信将那个女人赶走了，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还得不到你的心。我想当年卓晨俪肯定对叶小艾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情，才让她狠心离开你远走美国。我记得小艾出国前有一天晚上你喝醉了，是卓晨俪让我通知她到酒店来接你，现在回想可能就是那天晚上她误会了什么？因为那晚之后，叶小艾对你一直避而不见。”
　　张远杉瞬间坐直了脊背，眼中的寒意和深邃让杨芷青有些悚然。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将所有的细节线索详细地过滤了一遍。多年前小艾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请求她由心厌恶的那个女人，想到她为自己所承受的，张远杉莫名心伤。那段时间他工作忙、压力大，将她忽视，期间又有些误会让两人的关系一度冷淡。她想出国深造，但因他烦心的公务而不想给他添乱，一直压制推后着。卓晨俪所做的事是最后让他俩决裂的关键。那究竟是什么？还有刚才卓晨俪说杨芷青爱慕自己，说叶小艾知道，如果是那时就知道，是不是这也是促成她远离自己的原因？毕竟她俩关系非常要好。按叶小艾的脾性，为了友谊她断会做出这种切臂自剜的行为。这几种因素如果累积相加，确实可能将一段美满的姻缘活生生的切断。
　　片刻总结、思虑后，张远杉对杨芷青说：“听你刚才这么维护小艾，我很感激，觉得她真没白交你这个挚友。你是个好女孩。”他看向她的目光友好而信任。
　　“她确实是我最好的朋友。”
　　杨芷青深深地看向张远杉，他眼中的温暖和欣赏也让她如沐三月春风。我想你快乐，想你拥有你期望的人生。我见不得你眼底的孤寂、受不了你的眼泪。爱不仅是得到与占有，它是心灵的向往，也是成全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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