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既如此不愿放手

　　于语请假，深夜与张远杉在办公室并遇见卓晨俪

　　叶小艾找各种理由能不与他见面，就尽量推托。与MQ的合作进入了一个焦灼、进退维谷的状态。她让另一位设计师阿丁对接她原先的工作，被MQ明确拒绝。她知道是什么原因，也知道目前自己公私不分的状态很不理智，也不专业。
　　接完阿丁的电话，她在办公桌上轻敲着铅笔。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张远杉一直对她们事务所的设计不满意。至今为止，还没有一套解决方案。她觉得头有些痛，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她端着水杯，站立在窗边，玻璃倒映出她娉婷玉立的身影，容貌姣好只是眉宇轻锁。是怎样的命运交错让俩个本不该再见的人再次相聚在时间空间洪流中的同一点。他们就像两个被抛出的圆球，本弹跃在各自的轨道，却在某一刻那两条抛物线又再次在某一点重合。她手握着杯身，让温暖的茶水透过瓷杯暖和着她冰冷的手尖。
　　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了几下才让她回过神来。是于语的电话，他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告诉她，这几天可能他到不了公司，让她多兼顾一下其他设计案子。小艾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家里有点事。她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觉得本就头痛MQ的设计方案，现在于语因家里的事突然搁置，手边的工作倒让她的工作量如火如荼起来。
　　待她大致分配公司其他工作人员跟进的事项，一切安排妥当后，不觉已近傍晚下班时间。她站起身伸伸双臂，活动一下腰身，思绪像从一片乱石堆里解脱出来。想到晚上还要继续加班完成MQ的设计，不免低声咒骂，可也知身不由己，这些工作还是要继续做完直至对方满意为止。
　　想到那个他挑剔、刻薄的各列种种，心情不免低落。她不知怎样才能达到他的要求，短时间内她前后提供了近十份设计稿给他们，都被无情利落地打回。她也是尽心尽力地力求完美无缺，小心翼翼地迎合着对方的指示、感觉、要求，究竟他要个怎样的设计或是只是想折磨她。
　　当这种想法近日内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时，那种屈辱感、愤懑感一次次地驱逐着她的灵感与职业素养，让她的理智与情绪互相抗战。
　　毕竟这样的状态于事无补，列车终是要达到站点，无论进程中的经历是日丽或骤雨、是风霜或良景。
　　当张远杉看到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是“叶小艾”时，他的表情沉下去、瞳孔收缩着。这么长时间，这是她主动给他打来的第一通电话。想到前两天，她扶着那个人离开，丢下伤口还淌着血的他时，一阵烦燥与怨气聚集心头。那种不依不挠、放不掉、断不开的感觉纠结着，如丝如网将他困桎、撕扯。他不自觉地用手扯了下衬衫衣领，像是想松开绕住颈口的一团乱麻，让自己得以喘息。
　　他做了个手势，让会议继续进行下去，留下一屋开会的工作人员带着几丝不解与探究，目送着老板只身步向室外接起那个电话，毕竟老板从没为接一个电话而放下正进行着的会议。
　　“张远杉，你看明天什么时候方便，我来你公司和你再沟通一下设计图稿。这次设计进展得不太顺利，你也知道我这边也是做了很多努力的，但一直不能通过。我想可能我们还需要再商量一下。”
　　张远杉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就今天吧。我正在开会，你现在过来，我们沟通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对她心生怨怼，气她漠然置之的对待。如是换作别人，他一定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可对她无论怎么生气也只是放在心里生着闷气，并不真正计较什么。
　　也许那晚她独自看他们儿时经过的地方时的那种神态，还有独自待在那里那么长时间，让他觉得她应该对他们的以往还心生绻恋。这无疑是鼓舞着他的。他好像早已身陷那嶙峋错落的深谷，突然有一条绳索从上面放下，让他看见了一丝解脱和生还的希望。
　　那边沉闷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她低低一声“好”，即让他松了一口气。这几日的烦闷与郁集仿佛找了个出处，他的心里清丽了一点。
　　叶小艾带上一大摞资料与图纸被MQ总经理楼层的前台秘书引进张远杉的办公室。她期待着最好这几日就可以将这个项目完结，哪怕她再熬几个夜，受点委屈。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披甲上战场的武士，有着赴汤蹈火的勇气与决心。自然气势上也带点英勇赴义的决绝。
　　她没向张远杉打招呼自顾自地张落着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准备着与他的沟通。她想迅速有效地找到突破口，急着结束这让她无措而痛苦的合作。
　　不知怎的，越忙越出错，一叠资料散落在地上，她慌忙蹲下去捡。
　　张远杉冷眼旁观，傲睨自若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她的赌气、她的局措、她的不满，他尽收眼底，不自知地一抹笑意勾在他的唇角。
　　他递给她一杯咖啡，轻声说：“EASY。”
　　这简单的一个单词，对于叶小艾而言既是如此刺耳，他越是神态丰然、儒雅俊朗越是觉得他不怀好意、存心刁难与恶意讥讽。
　　他不接受她的设计方案、说她的设计机械时尚但无灵魂，让她十种设计努力赴之流水；他既不接受又不愿换人，存心折磨；他对于语大打出手、恶意以对；他对她呼来唤去，毫无风度。
　　叶小艾越想越气，一股倔劲上来，她觉得非要做到极致，非要与这种发难抗对直至他满意接受不可。接过他递来的咖啡，重重地搁在办公桌上，一声闷响让人心头一惊。
　　张远杉轻扬着嘴角，无声地注视着她，像是等待她的下一步表演。
　　叶小艾用一种尽可能平静地语气对他说：“张总，我准备好了。这次带来这段时间我设计的所有图稿，我们再沟通一下，找到一种我们双方都满意的合作方式与途径。”
　　“好呀。我很期待能发掘你的灵感与潜能。但是这个时间应该先填饱肚子才可以进行沟通吧。”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我只耽误你一会儿。把这个说完我就走。”
　　“不行，我要先去吃饭。”
　　“那好吧。我在外间等你回来。”
　　“其实，你可以在饭间和我沟通，这样也节省时间。”
　　“......哦，好。”
　　张远杉默默地喝着汤，气场高冷。叶小艾坐在他对面，将资料对着他，边用手指着边滔滔不绝地对他阐述着。
　　他微抬头看向她：“你想让我消化不良？把这个先放下，先喝点汤。”
　　小艾盯他一眼，一口气喝下桌面上已经舀好的佛跳墙汤羹，继续她的话题。
　　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不觉得你操之过急了，你这种状态可以设计出什么优良方案？”
　　叶小艾挫败地狠狠垂下头，再抬起头时直逼向张远杉的眼睛，声音压抑着濒临的失控：“张总，我觉得我们并不是互相关心的关系。我只想做好我的工作，快点结束这场并不开心的合作！”她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段话。
　　“你的构想我已经了解了，接下来你需要去我的工厂再看一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我的图纸还在你办公室。”
　　叶小艾踏进张远杉办公室时，外间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光。走廊上只留下昏暗的夜灯，照向小艾与远杉一前一后的影子。四周是如此安静，小艾感觉一股专注的目光如芒在背，她只想快速收拾好后回家。
　　张远杉打开办公室门，小艾急急地进去，想去拿回之前放在这里的其他资料。昏暗的灯光从室外射进，他斜靠在门边，逆着那本就微弱的光线，挡住大部分光源，让室内能见度很低。叶小艾顿时感到一阵恐慌：“你把房间灯打开，我看不清。”
　　室内一片寂静，她知道他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复，只是依在那里注视着她。即使逆着光，她仿佛也看见他眼里闪烁着的点点亮光。她忽略了他的注视，只想尽快离开。
　　一定是脑子短路了，这大黑夜的，她既然跟着他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这态度，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她边嘴里埋怨，希望出点声音化解那正在晕染开来的暧昧气氛，边身体力行地向桌面靠近，尽力地搜索着图纸。
　　“你忘记了，你刚才在桌上放了一杯咖啡，你想把你的图纸弄脏吗？”
　　叶小艾听闻立即止住了动作，返身望向他的方向：“张远杉，快把灯打开，你怎么这么幼稚。”
　　她听见他轻轻的笑声，像一根羽毛拨动了琴弦。他缓缓向她靠近，近到两人的呼吸交织，她突然有些恼了，又有些心慌：“你干什么？”
　　“这时候叫我张远杉了？”他的声音轻柔如昔，昏暗中也能看见他柔和的表情专注地看着她。“你在害怕？”又是一声轻笑，让她的毛孔都张开，汗毛都竖起来。他熠熠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既是如此清晰：“嗯，你在害怕。其实有时逗着你还是很好玩......好像又到了我们小的时候......”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子中的光像琉璃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既而又黯沉了下去，像烧得滚烫红火的铁球沉没入水中，瞬间变成黑色。那眼底深处混合失落与阴灰，声音也逐渐从刚才的轻松变得陌离。
　　他退后了一步，转身开了墙面灯的开关。倏地房间里通亮起来。叶小艾眯了下眼睛待适应后快速地收拾起来。待一切准备妥当，她看也没看张远杉，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在电梯间等电梯时，张远杉追过来：“走这么快？怕我吃了你？”
　　叶小艾也不看他，好像忽略了他的问题与存在，径直地看着电梯的显示。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张远杉看她一眼，“看来，你真是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好，随你。另外今天时间太匆促，明天中午吧。我带你去我工厂看看，也许可以给你一些灵感。”
　　叶小艾想了下，应承了。
　　电梯下了几层，叮一声停了，进来那一抹艳丽红裙、妖娆身段、娇艳容颜的女人，让人不容忽视。当确认来人是谁后，叶小艾不由寒侵着面容以对。那女人见到她亦是出乎意料，神色一怔，出言含着一股尖酸：“叶小姐要忙到这么晚？真是比我们MQ的员工还要敬业。”
　　“.........”
　　“真难得你为MQ尽心竭力，你的设计通过了吗？”
　　“暂时没有，还要和张总沟通一下。”叶小艾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语气淡漠，她期待着时间转快点，尽快结束着烦心的碰面。
　　“现在有空吗？我们聊聊。”
　　小艾轻皱眉头，片刻也不想停留。
　　“就工作的问题，我们也可以沟通。”卓晨俪眼见她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开口说道。
　　叶小艾随她到了大厦附近的咖啡店。
　　“卓经理，我也是想尽力配合贵司，设计出你们满意的作品。但张总那边一直通不过。”
　　“那也是，没有比工作更自然的机会可以多接触，这一来二去的沟通也许可以旧情复燃。呵......”她轻笑一声，做作地将柔腕轻放唇间，继续她极力掩饰的炉意与攻击。她费时费力、极力讨好、百般求全而得不到的亲近，眼前这女人既可轻易拥有。她嫉恨、委屈，但是却无力夺走他的关注与爱意，只能依借这言语上的攻击，激怒对方，好让她介意、恼怒地知难而退到安全范围。
　　“叶小姐真是好肚量......”她话说一半，故意留个空缺，想让叶小艾对号入坐。
　　“你什么意思？”小艾已快失去耐性，本来说是聊工作，怎么话越说越离谱、语气越发刻薄。不需提醒，那背叛她记得。
　　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她拥有精致妆容、容貌艳丽、气质出众。高耸的胸部、纤细的腰身无一不张显她女性魅力。她与张远杉早前便关系非寻常，这几年时光应更是琴瑟弥合、深情蜜意、恩爱有加了。既然已拥有这么出色的女人还来招惹她，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位的出言不逊是非常介意自己这位前女友时常出现在他面前的反应。这倒是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小艾心里暗叹一口气，她着实不愿当这个醋意的渲泄口。
　　“不会有人想把他抢走。”
　　“你觉得我会担心有人能抢走他？他一直都说我是他的左膀右臂，没人能代替我的位置。”她急于巩固自己的自信，不担心被抢走，那是因为自始自终都没有得到。
　　叶小艾站起身，脚已经迈离座位两步，丢下一句话便离去：“我会尽快结束，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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